第5章 強吻

其實蘇苡說的沒錯,在大學那場舞臺劇的觀衆看來,沒有人相信那是意外。

上百只眼睛更願意相信蘇苡的話。

“費聞昭絕對是被強吻的!”

“對啊,他那麽不近女色的一個人,又有潔癖,我前段時間才聽說他可能是深櫃……”

“哎,本來覺得費校草只可遠觀,現在就這麽在我眼前被亵玩,突然有些接受不來,我的白月光啊!!”

“很難不相信他們是地下情借此公開了……”

“你們一群老學姐還如一個新生小學妹,這還想和校草談戀愛呢。”有男生戲谑道,被周圍女生幽怨和憤怒的眼神吓到了。

“……”

四年前。文城大學。

一場開學舞臺劇如期上演,觀衆不知清冷校草費聞昭也會出場,只當是節目彩蛋,哪怕只是幾秒鐘的背景板,臺下都一片轟動和尖叫。

下一秒,他與身邊不知名女孩的互動更是讓觀衆驚掉下巴——女孩踮起腳,怕不穩,靠近幕布的手偷偷揪着費聞昭的衣角,接着她仰起頭,由于身高差,費聞昭順勢低頭。

扮演舞臺劇情侶的兩人在舞臺,在大庭廣衆下,真的接吻了!

有幸運觀衆錄到這一段傳到了學校論壇。

當場就有人扛着長焦鏡頭把照片無盡放大,确認兩人嘴唇相碰。

有眼睛自帶顯微鏡的嗑學家,發現棠鳶揪住費聞昭的情侶衫,導致一向注意儀表的費校草領口微扯。

甚至有動态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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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時間,評論999+。

“我錯過了什麽!!?”

“求一個沒有看過這張圖且跳動的心髒!”

“還好我退出的快,不然他們就親到了。”

“我像路邊的狗,突然被踢了一腳。”

“晚上好,除了他們倆。”

“有一說一,這個女孩顏值蠻能打的(公然搶校草是她的不對)”

……

臺上的棠鳶和費聞昭還不知道這一切,他們只是按劇本走,沒想過在最尴尬的環節出了意外。

《宿舍樓下》這一舞臺劇的假扮情侶角色原定不是棠鳶,更不是費聞昭。

原班人馬女生是蘇苡,男生是祁牧。

演出前一天。

“啊?蘇蘇,你确定明天要我和祁牧在臺上扮演情侶?”棠鳶還在被窩裏迷糊,就被蘇苡的一句話給震驚到毫無睡意。

“對!十萬火急!”

“你不會吃醋?”

“我們分手了。”蘇苡的語氣波瀾不驚。

棠鳶:有被巨大的信息量沖擊到。

蘇苡和祁牧剛在一起時,大概是全校女孩羨豔的對象。

人人皆知祁少優渥,總愛一擲千金博得美人一笑,除了堆滿寝室的禮物,至少那輛送給蘇苡,卻被蘇苡用來接送棠鳶的保時捷可以證明。

那段時間兩人熱戀,蘇苡不再是棠鳶的飯搭子,但永遠會在回寝室的路上為她帶水果和夜宵,蘇苡會聊起祁牧的浪漫,給她的驚喜。

棠鳶可以感受到,原本心高氣傲的系花蘇苡,那個口口聲聲恐男的蘇蘇,心正在慢慢無所保留的示衆。

直到那天,蘇苡熱烈地愛意有了突破口,她做了一個離奇又大膽的決定——在舞臺劇上扮演那對接吻情侶。

讓所有人,都看到,蘇苡和祁牧的愛情。

以演戲的名義。

棠鳶聽後:恐男女秒變戀愛腦?

或許是年輕獨有的中二和上頭,蘇苡确實通過了舞臺劇選拔,而導演一聽另一半是祁牧來演,更是喜上眉梢。

上座率這不就有了嗎。

而此刻,兩極反轉。

“蘇蘇,我願意幫你,但我想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

“其實一直在冷戰,只是我沒告訴你。”蘇苡對着鏡子卸妝,不看棠鳶。

卸妝水擦掉了眼淚吧,棠鳶猜。

“那,我代替你去參演,需要注意什麽?”

“需要一件情侶衫,本來我都準備好了……總之扔了,渣男不值得。”

由于蘇苡最初就和舞臺劇服裝助理說好,情侶衫由她自己負責準備,導致現在沒有備用衣服。

“還有,你保護自己,借位就好!別讓渣男占了便宜!哎說着我都不放心你去了……”

“那你自己去?”蘇苡占有欲極強,棠鳶知道她的小心思,故意道。

“我才不去,別說和他接吻,見面都別想。”蘇苡輕哼一聲,挺拔的鼻尖微皺,桃花眸淩厲了幾分。

“好嘛,那我只能勉為其難代替你咯——”

情侶衫是嗎?

棠鳶正巧剛買了兩件純白色短T,有一件發錯了碼數,現在想來也不用退貨了。

時間緊迫,用什麽圖案比較好呢。

她想到高考前五月份,校園裏的西府海棠花開得正好,她還借此畫了一副畫,被老師稱贊一番。

西府海棠的花語是:單戀。

蘇蘇還喜歡祁牧,盡管分手了,仍是單方面留情。

好!

棠鳶當下就決定把西方海棠當他們二人的暗號,她準備好針線,将前段時間學會的蘇繡那點基礎功夫悉數用盡。

希望祁牧能懂。

如果他們和好,這就是當作他們破鏡重圓的禮物。

只是棠鳶沒想到,祁牧并沒有機會收到。

他不會懂。也并未同蘇苡和好。

她的這份禮物,收到的另有其人。

文濱公館。

祁牧正躺在床上,敞着絲綢花襯衫,窗邊散落了幾瓶啤酒,落拓又失魂的模樣讓費聞昭不忍心打趣。

不過他欠揍的語氣又讓費聞昭愠怒幾分。

“你輸了,願賭服輸,答應我一件事。”

祁牧女友千萬,保質期最長的三個月,最短三天。

當初祁牧和蘇苡談戀愛時,祁牧微醺時揚言自己會和蘇苡打破紀錄,費聞昭哂笑,不知掉入賭局。

祁牧小孩心性,總要争個勝負。

今時今日,祁牧和蘇苡即将差點要迎來180天紀念日。

“有什麽遺言就快點說。”費聞昭調侃。

“就是我和蘇苡承諾出演舞臺劇,現在這個情況你也看到了,她電話都不接,別說明天當衆接吻了,她不當衆扇我就萬事大吉。”

祁牧雙手合十。

“讓我代替你出演,還要接吻?”

“這你就不懂了吧,都說讓你趕緊談個戀愛。你可以借位啊,又不是非要來真的,再說了,那可是我女朋友,你少打她主意。”

“最重要的是,不準色-誘她!”祁牧自認姿色比費聞昭差了些。

“這要看你女朋友定力。”費聞昭打趣着走開。

祁牧聽聞從床上跳起,看着費聞昭的背影直揮拳頭。

出公館前,費聞昭把演出服提前試穿了一下。

注意到胸口的那朵刺繡海棠花。

粉白花瓣重重,像少女的粉頰。

很漂亮,并不精湛的刺繡技術讓圖案有些潦草,但這點不自知的靈動卻讓人過目不忘。

不是蘇苡的風格。費聞昭清楚地可以分辨。

是誰呢?

演出當天。

後臺一片混亂。

“蘇大小姐,你說不來就不來啊?”導演不客氣地質問。

“我找了朋友去替我,她早就出發了啊,還沒到嗎?”蘇苡語氣抱歉,趕緊聯系棠鳶。

電話那頭響了很久才接起,蘇苡的話洶湧出來。

“小湯圓,你去哪裏了?遇到危險了還是迷路了?你怎麽不給我打電話呢,負責人說你還沒到吓我一跳,雖然咱們只是一個背景板……”

蘇苡聽到電話裏傳來用力過度的聲音。

“?”

“拉肚子了?”

“不是啦,我在拿演出用的書和包包,可是架子太高了我根本夠不到……”

“那你快去叫人啊!”

“剛剛看大家都忙的跑來跑去,沒好意思麻煩他們嘛。放心啦,保證完成演出。”棠鳶說着朝外走,來來往往的演員、幕後人員都在緊張地安排一切。

費聞昭剛到後臺,正朝道具室走着。

一個纖瘦的身影到處游走,頂着丸子頭,像只小兔子,東瞧西看,東嗅西嗅。

而身上穿的正是他搭在手臂上的同款衣服。

他自顧前腳踏進道具室,邊聽到身後有清甜的聲音響起:“這位學長——”

棠鳶跑到他面前,剛抵他肩頭。

只見女孩背靠貨架,打量一遍費聞昭,又看看道具貨架,伸手指着最上面的一層,眼神期待又小心翼翼道:“你可以幫我拿一下上面的東西嗎?”

費聞昭兩步便邁到棠鳶身邊,與棠鳶相隔咫尺。

突如其來的近距離,讓棠鳶下意識瞬間屏住呼吸,不敢擡頭,兩眼只能看到對方衣服上的紋理。

“給你。”

棠鳶還未體會到心跳加速,就結束了。

偶像劇此時應該有慢鏡頭的啊!

果然生活不是偶像劇,學長挺帥,但拜拜就拜拜。

接過道具,棠鳶微微彎腰表示感謝:“謝謝謝謝,救大命了學長!”

費聞昭淡淡道:“舉手之勞。”

接着他的目光落到棠鳶衣服上。

“這件衣服是道具組給的嗎?”

“不是啊,這是我準備的,”棠鳶指着胸口的海棠,“這還是我親手繡的呢!”

費聞昭的目光不宜久留。

棠鳶紅了臉。

費聞昭離開後,棠鳶總覺得這位清朗的學長似乎有些面熟,叫不上名字,不過她作為大一新生,已經有些臉盲了,便沒有多想。

演出進行時。

在上臺前一刻鐘,棠鳶都沒有見到她的搭檔祁牧。

“蘇蘇,緊急,你前任沒來,她是不是和你一樣跑路了啊!”

“啊?可是我不想主動打電話給他……不然我發給你,你聯系一下。”

棠鳶緊張又着急,抖着手給祁牧撥過去。

“蘇蘇讓我來替她演出,你人呢?”棠鳶開門見山。

“我朋友已經替我去了,你沒見嗎?”

棠鳶聽到後,不由感嘆,兩人真是絕配。

祁牧提到的朋友叫費聞昭,棠鳶聽過這個名字,蘇蘇提起過,他的創業事跡長期活躍在論壇的帖子裏,少見照片。

棠鳶張望中又看到剛剛的學長,他正坐在候場區沙發上,灰色襯衫未見皺痕,側臉的下颌線清晰分明,在忙碌的人群中他氣定神閑。

棠鳶鬼使神差地又走過去:“學長,你認識費聞昭費學長嗎?他是我演出的臨時搭檔,我正在找他。”

“我是。”

啊?

費聞昭擡起頭,一瞬間對上棠鳶微微睜大的杏眸,裏面有詫異和尴尬,還有他的倒影在流轉。

“那那那……”棠鳶指指自己的衣服。

“我帶了。”

此後,棠鳶尴尬到手腳都不知道放在哪裏。

演出前一秒,她還在練走路,擔心上臺時順拐。

焦慮症和尴尬症同時犯了怎麽辦?

在線等,挺急的。

直到,旁邊的演員告訴她,我們是擺好造型拉開第二重幕布就出場了,她才消停下來。

場控倒計時中。

“很緊張?”

棠鳶調整着呼吸邊點頭,一臉的表情僵硬。

“很快就結束了。”

帷幕緩緩拉開。

臺下本來的安靜開始躁動,直到有女生喊出來:“是費聞昭!”

“啊?是彩蛋嗎?”

“客串?”

棠鳶亦步亦趨地按照劇本進行,先和費聞昭并肩走在一起,接着面對面由她主動走進對方。

踮起腳。

棠鳶看到眼前放大的俊臉,重心不穩有些前傾。

臺下轟鳴般的嘈雜聲,充斥着耳膜又翻湧在腦海。

而她在靠近時,棠鳶聞到一種淡淡的味道,不是香水味或者煙草味,她曾經以香味為主題設計過衣服,試過許多香。

對方舉手投足傳來的不是任何一種。

而是似有似無的清涼,讓人置身森林的植物感,舒服而清爽。

是薄荷嗎?還是柑橘呢?

正想着。

“演戲專心點。”

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宛如耳鬓厮磨,棠鳶漸紅的耳尖和額頭的薄汗說明了一切。

正打算再探高身子,卻發現對方倏地靠近,她下意識閉眼,朝另一邊扭頭躲開。

溫涼濕潤的觸感。

棠鳶覺得不對,睜開眼,對方正凝視着她,眼神不明。

她第一次見如此深邃,眼尾狹長上揚,又好看弧度的桃花眼。

“唔。”

棠鳶反應過來,借位失敗,意外斷送初吻,還被咬了一口。

她不知道,此刻她的臉紅得要滴出水來。

費聞昭全看在眼裏,他本只是想提醒她別走神,配合演完。他能感受到揪着他衣角的小手,攥得越來越緊。

而當溫軟貼上的那一瞬,他二十多年始終如一的心跳第一次感受到窒息。

女孩的睫羽向上輕掃過,對上透澈的瞳孔和透澈的他。

他的心癢癢。

于是,他故意輕啓嘴唇,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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