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俗人
江潮不得不佩服費聞昭的應變能力。
其實應傑的無禮要求,如果是他,他也不會出席,但是江潮也不會給應傑什麽臺階下,大不了是交付報酬,分道揚镳。
而江潮打電話的時候,費聞昭正在開視頻會議,他語氣平淡:“我晚點到,陳慕遠已經在路上了。”
“老江你安撫一下他們。”
陳慕遠戴着分紅合同來,頌風集團将報酬提高到了三倍。
應傑四人拿着白紙黑字沒再講話。
“本來要下周一給大家送去,我們總裁臨時讓我加班加點趕出來,現在也好,大家都在。”陳慕遠解釋。
應傑笑起來,已經有些醉意:“那是我們不懂事了。”
陳慕遠回應:“沒有,只是好事多磨。”
“小陳,一起吃飯吧。”
“不了江經理,大家簽完合同我還要趕回去。”
棠鳶和季時念、林清彤本就沒有想應傑一樣損失慘重,她們果斷簽了。應傑遲遲沒有落筆,“說到底這個費總就是不出面是嗎?”
“他在開會。”
“真是日理萬機啊,”應傑笑,翻了翻合同,“大手一揮,解決所有問題是嗎?”
祁瑤看不下去:“應傑,當初邀請你集訓時,也是大家自願參與的,就算頌風一開始耽誤了合同,現在已經彌補了不是嗎?”
“不知道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盡管提,頌風盡量滿足。”陳慕遠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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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不敢有。”應傑簽下名字,自嘲地笑,“真是羨慕啊,聽說頌風的總裁很年輕。”
應傑沒說自己因為這周集訓,他賬號對接的公司把資源分給了其他人。魚和熊掌,永遠二選其一。
陳慕遠走後,飯局的氛圍緩和了些。
江潮興致缺缺,懷疑費聞昭說晚點到是在敷衍他,他也沒告訴大家。
棠鳶和林清彤沒有牽扯自身利益,反而因頌風的大手筆而開心。
“彤姐,如果頌風召你回去,你會願意嗎?”棠鳶看了看葡萄酒,有些心癢。
“當然,現在的領導看起來很通情達理,”林清彤推推眼鏡,“本來就是這樣啊,大部分的事都可以用錢解決,可惜有些領導不懂收服人心。”
“我個人還是希望頌風的新品牌能成功的,畢竟有咱們的心血,而且這是頌風轉型的很好契機。以後他們就可以不停地靠近新生代市場。”
“彤姐,你想的好周全,我只希望自己的作品能被大衆喜歡。”
林清彤笑笑,舉着紅酒杯,“希望我們如願吧。”
棠鳶正想小酌,開心地喝起來,季時念從洗漱間回來也加入其中。
“小棠鳶,你是不是不能喝酒,醫生說了沒?”祁瑤和江潮送完陳慕遠,回來就看到三個女設計師已經略有些醉意,她趕緊奪過她們手裏的酒杯。
“祁瑤老師,你就讓我們放縱一次吧!”季時念臉頰紅紅。
“封閉一周,頭也禿了。”
“哈哈,大家好像被吸幹了一樣。”
棠鳶小小地抿着,不敢肆意,聊天中已經見底兩杯了。
接着微醺,她的眼前有些朦胧,懶懶地靠在卡座後。
明明已經努力不去在意了,醉意上來的時候,她只想回家。
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有家了。
為什麽要做的這麽絕,在他們眼裏,她只有不斷被利用的價值嗎?
為什麽舅舅從來不告訴她,她的親身父母是誰,經歷了什麽,只是用“都過去了”來搪塞她?
但凡自己有一個親人在身邊,她也不至于淪落至此吧。
“小棠鳶,別喝了,清彤,把她的酒杯拿走。”祁瑤看早棠鳶狀态不對,趕緊制止。
棠鳶拖着下巴,腦袋快要滑下來。
“好想有個家啊……”棠鳶呢喃,淚從眼角溢出。
“怎麽還哭了?”林清彤奪過酒杯,抽了紙巾幫她擦淚。
“彤姐,我沒有家了,我沒有可以回去的家…”棠鳶說着身體不受控制地搖晃,用手擦淚擦花了妝。
林清彤顧不上管還在和江潮喝酒的應傑和季時念,打算和祁瑤一起把棠鳶駕到出租車上送她回去。
“小棠鳶,你家在哪裏呀?”
“我沒有家了,我沒有家……”棠鳶擺擺手,靠着卡座向後倒。
祁瑤皺眉,不知道該不該打擾費聞昭。
“看來大家心情都不好啊。”林清彤看到幾位設計師,都在借酒消愁的樣子。
“我想辦法把小棠鳶送回去,清彤你看住另外幾個,讓他們不敢再喝酒了。”祁瑤囑咐。她走到門口打算打電話。
費聞昭從車上下來,手臂上搭着外套,正要走上臺階。
“诶?你來了?”祁瑤詫異。
“嗯,她呢?”
“你……不介意進去?”祁瑤想起他總在隐藏自己的身份,在門口停下。
“不用。”
“小棠鳶有點喝多了,躺在卡座上呢,我正打算給你打電話,她好像哭了,問她家在哪裏,她說自己沒有家了。”祁瑤以前在國外,大家都是家庭優渥的孩,房子按棟算,不存在沒有家,只存在住哪個家。
費聞昭邊向裏走,邊對祁瑤簡單講了棠鳶的事情。
接着便看到臉頰紅紅的棠鳶,趴在桌子上。對面已經醉了還在強撐的應傑和昏昏沉沉的季時念。
“不是說了不能喝酒嗎?”
費聞昭走到卡座前低聲道,扶正棠鳶,将她的頭倚在自己肩膀,調整姿勢,彎腰打算把她抱起來。
應傑看到費聞昭的背影,放下酒杯:“你什麽人,別動她!”
“應傑——”祁瑤的聲音剛出來,只聽應傑站起來,伸長胳膊,剛碰到費聞昭的襯衫。
“拿開你的手,聽到沒?”應傑似醉非醉,托着桌子站在對面。
費聞昭正要回頭對上應傑的醉相,江潮從洗手間回來,看到這一幕:“費總?”
“會議結束了?”
江潮沒看到應傑僵在臉上的表情,“這位是頌風集團的費總。”
應傑要阻止的手變成握手狀。
“嗯,我來接人。”
“你們盡興。”
費聞昭把棠鳶靠在自己胸口,橫抱起來。
“費總慢走。”
只有林清彤是清醒地看着費聞昭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她看到他眼裏的着急和心疼。
祁瑤幫忙打開副駕駛的門,費聞昭低頭将棠鳶輕放下。
她在座位上蜷縮起來,嘴裏含糊着說要回家。
費聞昭眉間輕輕皺起:“我忘記和你說她不能喝酒。”
“我想到了,我進來的時候她已經喝了不少,她心情不好,小酌一些也能好好睡一覺。”祁瑤拿過費聞昭手臂上的外套,搭在棠鳶身上。
“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可以讓棠鳶聯系我。”
“好,我叫了陳助理一會兒來接江潮他們。”
費聞昭啓動車子,祁瑤還在提醒他:“你記得給她做一些解酒湯,不然明天她會難受的!”
看着遠去的車影,祁瑤久久沒有回神,心裏升起的一點酸澀,融入到夜色裏,被車水馬龍的轟鳴淹沒。
路燈一截一截明滅,棠鳶的眼前忽明忽暗,讓她有了幾分意識。
“唔…”她呆呆地睜眼,正好看向費聞昭側臉,下颌線分明利落,挺直的鼻梁處能隐約看清睫毛垂下的淡影,襯衫領外翻露出脖頸,側面能看到深淺與凸起的鎖骨窩。
對面的車燈倏爾遠近,在他身上恰到好處地打着光,更增添了幾分氛圍感。
“學長,你真好看。”棠鳶喃喃。
不愧是當年被她拉去做模特的校草。
她當年眼光真不錯。
“醒了?”
費聞昭看向小小一團蜷在副駕駛的棠鳶,她的裙子淩亂褶皺,鞋子不知什麽時候也掉在下面,露出白皙的腳踝,在座椅處前後搖擺,動不動晃到他的餘光裏。
“學長,你真好。”
“喝醉了就給我發好人牌?”費聞昭注視前方,嘴角翹起。
“你一直都很好啊。”
棠鳶轉了轉身子,埋在外套上聞了聞:“有你的味道。”
她說話含糊慵懶,費聞昭有時只能聽到零星的幾個字,接着又沒了聲音。
“棠鳶?”
“費聞昭,”棠鳶眨了眨困倦的眼睛,“你,你一叫我名字,我就會……”
“會什麽?”
“心砰砰的……”酒意淹沒意識,棠鳶安靜下來。
棠鳶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密閉空間裏,細語呢喃讓費聞昭只覺得喉嚨幹渴,棠鳶的安靜給了他聽到自己心跳的機會。
明明在接她之前已經做好了準備,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之前藏着掖着,是怕棠鳶自尊心強,覺得自己被特殊照顧。
費聞昭失笑。她好像總能輕巧地錯過他的安排。
月光拉出長長的身影,他一手抱起棠鳶,一手拎起散落的鞋子。
他把棠鳶的頭穩靠在自己的肩膀,感受到她均勻的呼吸隐約碰到耳垂,裙擺落在他腿上,邁步時輕輕漾起。
就像他的心。
夜色沉寂,他只身在兩人世界,感受胳膊上的重量,偶爾還有喃喃聲。
“棠鳶。”
“嗯——”耳邊似乎又回應,似乎沒有。
他也分辨不清,也許是他的心跳在回應和呼嘯。
棠鳶在懷裏動了動,他停下想拍一拍女孩的背,卻發現手只能夠得到腰部。
“別動。”
極力克制的躁動被淺淺的聲音激起,他好像此刻才意識到自己的俗。
想快點回家,又希望這條路漫長些。
費聞昭側頭看向棠鳶,她睡顏安好,壓在肩膀上的臉頰緋紅,一些發絲被她混亂中繞到嘴邊。
他只覺喉間發緊。
路燈下,他的唇輕輕貼向棠鳶額頭:
“下不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