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宋綿畢業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是份朝九晚五的白領。
這是他童年最初的願望,不用在暴曬下的農田幹活,可以坐在辦公室裏吹着空調,喝着茶上班。
只不過他坐在工位上才知道,現在的人不喝茶,喝咖啡。
這份工作沒幹足半個月。
因為一次部門的聚會晚餐,在同事一聲聲“小宋”之下,沒控制住,喝得醉醺醺。
他一喝醉就沒意識,走幾步路就像剛上岸的人魚一樣跌倒,上司一邊笑他這個模樣,一邊半懷半抱地攙着他走出來。
正好被開車過來接他的季辭川撞見。
半夜宋綿渴醒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床上,有人幫他洗了澡,換上了幹淨舒适的睡衣。
季辭川坐在床邊,身上的煙味很重很重。
“別上班了好不好?”
“我養你。”
他的語氣很平和,但宋綿卻感覺到了,季辭川在生氣。
季辭川對他很好,但他有時候不太懂季辭川的行為,時時刻刻都要把他放在眼底才安心。
像溫水煮青蛙一樣,一點一點把他泡熟,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早就被圈在了水池裏。
宋綿愣了愣,他想說“不要”,轉頭卻看見了脫在床邊的西裝。
是季辭川帶着他去商場裏買的,很貴,貴到他一年不吃不喝,才能用工資買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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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綿忽然覺得自己這份工作特沒勁。
他的願望只是要好多好多錢,努力讀書是為了這個,現在卻發現,只要他能永遠和季辭川在一起。
于是他湊過去,主動讨好地親季辭川,跟他撒嬌:“那我就不去上班了呗……你別生氣。”
辭掉工作後,他就被季辭川養在了家裏,像一只金絲雀一樣,學會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學會了不勞而獲,也只學會了這些。
這樣過去七年。
見到陳骜是在宴會裏,他看起來年紀很輕,西裝也沒有好好穿,解開着領口最上面的扣子,右耳上戴着一排銀色的耳釘。
他站在父母身邊,同他打招呼,伸手手相握的時候卻伸手撓了撓他的掌心。
宋綿條件反射性地往後躲了躲,撞進了季辭川的懷裏。
季辭川問他:“怎麽了?”
陳骜的神色過于坦然,讓宋綿誤以為這是錯覺,遲疑地搖了搖頭。
在宴會的最後,季辭川不在他身邊的時候,陳骜走了過來,問他:“要不要交個朋友?”
宋綿的身邊其實沒什麽朋友,他的親人在偏遠的農村,偶爾的聯系也只有他給妹妹和媽媽打錢,他大學和季辭川交往,
後來被季辭川養着,沒上班,可以說他的生活範圍裏全都圍繞着季辭川。
季辭川不在他身邊的時候,他也會覺得無趣。
于是他經常和陳骜約着出去,偶爾是吃飯,偶爾是一起出去玩。
沒有人說,但都很默契,全挑着季辭川不在的時候。
今天,陳骜丢給了他一個頭盔:“我帶你去賽車。”
陳骜的車是輛紅色的跑車,看到車的時候,宋綿的眼睛就亮了,一下子撲過去摸着,誇道:“好帥啊!”
他又不大高興地跨下臉道:“季辭川不允許我玩這個……”
陳骜很順手地摸了下他的腦袋:“沒關系啊,他不給你玩,你可以玩我的車,我有一車庫的車。”
他的車改裝過,油門的轟鳴聲大得快要把山轟破。
呼嘯的風聲從耳邊刮過,賽車像離弦的箭一樣穿過盤山公路,腎上腺素飙升着,無數次離心力都快要把宋眠甩出去,卻又被安全帶拽了回來。
他一直很喜歡這種刺激的項目,過山車是,賽車也是。
直到賽車看到山頂,宋綿興奮到“砰砰”亂跳的心髒還沒恢複平靜。
他第一次戴這種頭盔,不太會解,搗鼓了半天,最後一雙手伸了過來,幫他解了開。
“爽不爽?”
陳骜挑着唇角看向他,笑着笑着突然湊過來,想要親他。
宋綿一下子把臉別開,那個吻只落在了他的臉頰上,他拒絕道:“我有老公了。”
“噢。”陳骜依舊盯着他說,“可你不是沒男朋友嗎?”
“我不會和他離婚。”
“沒關系。”陳骜無所謂地又“噢”了一聲,沒有道德底線地道,“我可以當小三,你應該有時候會覺得季辭川很無趣吧……畢竟他這樣的男人……”
這是和季辭川在一起的第七年,七年之癢暗藏在骨縫間,在遇到新的人時開始發作。
在下一次陳骜低頭試圖吻他的時候,宋綿睫毛顫動了下,鬼使神差地沒有拒絕。
好吧,人性本劣。
又或者他就是這樣天生的爛人。
可你要問他愛誰。
他不知道該不該用上“愛”這個詞,但一定會說,他喜歡季辭川,只喜歡季辭川。
沒關系。
宋綿寬慰着自己,他的心很不值錢也很窄,但可以只把季辭川裝在裏面。
宋綿的臉色白得和張透明的紙一樣,他意識到某種程度上季辭川的死與他有關系,是他害死了季辭川。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一進門就把自己悶在了被子裏。
手機裏那串陌生號碼又響了,宋綿的手一滑,不小心點到了接通。
陳骜的聲音傳了出來,好像憋着火一樣:
“你老公死了你就那麽難受嗎?死了多久你就沒理我多久?他活着的時候我也沒見你多愛他啊?”
“開門。”他又說,“我在你家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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