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把唐笙兒送回家去之後,何霄澤回到卧室裏,利落地脫下上衣,背對着鏡子扭頭看背上的傷痕,不由得眉頭緊鎖。

攻擊他的人用的是一根速度飛快的銀箭,連箭身都是銀制的杆子。

何霄澤壓着嗓子低吼一聲,頭微微垂下,眼神黯然。

他周身氣壓很低,仿佛一切都靜止了一般的死寂。

他的手掌緩緩撐開,整個後背弓起,皮膚表面的青筋凸現,臉色微微漲紅。

突然之間,骨骼斷裂般的聲音劃破這強撐的沉靜。

伴随着何霄澤壓得低沉的吼聲,他的手指關節開始變得粗壯凸起,全身的骨骼開始變形,四肢匍匐在地上,皮膚表面生長出灰白色的毛發。

頃刻之間,剛剛鏡子前的男人便變身成了一只毛色灰白的狼。

何霄澤抖了抖一身厚實的毛發。

實在是撐不住了。

普通的東西傷不了狼人,因為他們的傷口可以快速愈合,唯獨銀器能真正傷到他們。

一旦被銀器所傷,狼人的機體反應會集結全身的能量去修複受傷的部位。這樣的修複會使狼人暫時變得虛弱,尤其是年輕的小狼,以至于在傷得嚴重的情況下,難以維持人形。

只是,他還沒有很熟悉變身的過程,每次像這樣變身的情況,都免不了一身劇痛的感覺。

變成狼形的何霄澤,在地毯上趴下,扭過頭去舔了舔背後的傷痕。

舔舐了一會兒之後,他便又伸腿爬起來,抖了抖毛發,将沾濕唾液的傷痕隐藏在厚實的灰白毛發之下。

屋裏的燈已經熄了。

他踱着腳步,走到窗前,依稀月光灑下來,将他的毛發染得銀白。

從窗口望出去,能看到隔壁唐笙兒家她的房間,還亮着燈。

何霄澤就這樣靜靜地望着那裏,仿佛時間停滞了一般。

直到對面也熄了燈,他才悠悠地離開窗邊,輕松一躍,跳上床,趴下,等待天明。

大概是這次被銀箭傷得有些重了,到第二天清晨,何霄澤還是狼的形态,沒有變回去。

他微微睜開眼睛,看着窗外明媚的日光,耳朵輕輕動了動,聽到樓外有細細小小的動靜。

狼人的聽力遠比普通人類要強,行動速度也極快,所以昨晚唐笙兒從水管上摔下去的瞬間他能聽到并馬上出現在她身下。

他自然聽出了這細小的動靜是唐笙兒悄悄咪咪從廚房的窗戶那裏翻進來了。

但他現在還無法馬上變回人的形态見她,只能先躲躲了。

唐笙兒覺得自己實在是太聰明了。昨天,不能指紋解鎖的她,趁着何霄澤去放藥箱的時候,悄悄将廚房的窗戶打開了。

今天一早,她就算準了何霄澤平時晨跑結束的時間爬了起來。

昨天何霄澤給她上藥的樣子實在是太溫柔了,完全不是她記憶中那副呆狗樣。

所以!今天當然是……還要來換藥啦!哈哈哈!

她還特意穿了一條絲滑性感的超短褲,完美地展示了自己引以為傲的一雙長腿。

她輕輕松松就爬上了廚房開着的窗戶。這比水管容易多了。

沒有指紋了又怎麽樣?還能難得住她唐笙兒不成?

正得意呢,一腳跨在竈臺上的唐笙兒,另一腳一甩便啪地一聲把臺子上一玻璃瓶的橄榄油給踢到了地上,再動作連貫的翻身落地,正正好地踩了滿腳的油。

唐笙兒握緊雙拳懊惱,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是真的蠢。

但願樓上的小寶貝兒沒聽到響動。

“應該還在洗澡吧?剛跑完步回來。”她一邊小聲地自言自語,一邊偷笑着暗自腦補美人出浴的畫面。

胡亂扯了旁邊的廚房紙随手抹了幾把地上,然後又擦了下自己腳上的拖鞋底板,顯然也擦不太幹淨。

算了,她還怕在何霄澤家丢人了不成?

她扔了手裏的廚房紙,便大搖大擺地踩着還有油漬的鞋走了出去。

從廚房一出來,唐笙兒便對直往何霄澤房間走。

可是來到何霄澤二樓的卧室,悄悄推門進去,卻發現裏面沒人,浴室也是還沒用過的樣子。

“人哪兒去了啊?上來的時候沒聽見樓下有動靜啊。”唐笙兒納悶,應該不可能這麽早就出門吧。

外面泳池游泳去了?

不應該,一般他跑完步就不會再游泳了。不過也還是下去找找吧。

聳聳肩,唐笙兒又踩着油乎乎的拖鞋往樓下走去了。

可這才沒走兩步樓梯,便腳下一滑,抓扶手都來不及,一屁股摔了下去,再重心不穩地順着旋轉樓梯往下滾去。

唐笙兒在心裏罵了一聲“點兒背”,便腦子一片空白了。

直到一坨軟綿綿、肉揪揪、溫溫熱的東西抵在了她身前的梯步上,讓她晃蕩的腦袋穩定下來,恢複正常思考。

“媽吔,吓死我了。”唐笙兒在梯步上坐好,緩了緩神兒。

還好沒滾兩步,不然是真得又上藥了。

她擡眼看向眼前小心翼翼盯着自己的的毛茸茸,微眯着眼質疑:“何霄澤家哪來的這麽只可愛的狗?”

狗?

何霄澤一愣,立馬把狼标志性下垂的尾巴堅強地立了起來,還不要臉地搖了兩下。

可是眼睛……

這唐笙兒難道是色盲?看不出他金燦燦的卡姿蘭大眼睛?狗眼睛有這色兒嗎?

“哇,你眼睛金色的呃,好漂亮。”唐笙兒一把抓住何霄澤兩只肉綿綿的耳朵,使勁兒揉了揉他的臉,“什麽品種這麽可愛。雪橇犬是不是長這樣?謝謝你啊,不然我得摔成醬肉餅了。不過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剛也沒看到你。”

何霄澤抖了抖腦袋,甩開唐笙兒抱着自己的手,小小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優雅地往樓下走去,爬到沙發上一卷窩在那裏。

“你看見何霄澤沒?大毛球。”唐笙兒一邊問,一邊看着沒搭理她的“狗子”,見狗子沒反應,就自己繞出去泳池外面找了一圈。

沒看見人才又回來客廳裏,往“狗子”身邊一坐,一把抱住毛茸茸的腦袋,開始揉來揉去。

“奇了怪了,何霄澤這人跑哪兒去了。不會是已經出去了吧?晨跑還沒回來?”

被她緊緊抱在懷裏的何霄澤,擡頭看了她一眼,低着頭有些享受地在她手心上蹭了蹭。

唐笙兒揉得太舒服了,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身體有些微的變化,淺金色的眼眸也在漸漸變得赤金。不過好在現在是狼,而唐笙兒又以為自己是條狗,所以不用那麽難受地忍着,去抗拒身體的變化。

唐笙兒看了看這屋裏,像是沒有人在的感覺,便開始對着“狗子”自言自語起來。

“唉,你說昨天何霄澤到底看見什麽不該看的了沒?”昨天她穿的裙子,那個姿勢,想想就尴尬,“不過你看上次在泳池,他一副坐懷不亂的樣子,還說什麽我親得不行。啧啧……我看是他不行吧。這男人,肯定是那方面有隐疾。不然怎麽會對我的高階版□□毫無反應。對,就是那方面不行,擔心無法讓女朋友充分地感受到幸福,所以幹脆不談戀愛。嗯,應該不是喜歡男人。那……我喜歡他豈不是自找麻煩了?算了,沒事兒,可以治。我是為了拯救其他少女于水火之中。咦,狗子你毛怎麽豎起來了。哈哈,我一說何霄澤你就豎毛嗎?太可愛了吧,你知道我在說何霄澤?一說他你就有反應,你不會是他養在外面的野狗子吧!以前也沒見過你呢。”

唐笙兒在沙發上把“狗子”壓在身下,佯作生氣地把它的臉揉來揉去,一邊哈哈大笑着開玩笑:“說!你是不是何霄澤在外面養的野狗子!太過分了,竟然背着我在外面有狗!”

何霄澤重重地喘了幾口氣,眼神微朦,赤金色的幽瞳,直勾勾地注視着唐笙兒,一動不動地任由她收拾自己。

何書成和王雪珍推門進來的一刻,便看見大廳沙發上打得熱火朝天的一人一狼,驚得下巴都合不上。

唐笙兒聽見動靜,還以為是何霄澤回來了,趕緊回頭一看門口,卻立馬愣住,趕緊一爪子扔開的跟前的狗子,在沙發上端坐好,手掌乖巧地放在腿上搭着。

何霄澤也一個翻身,在沙發上趴好。

“呃,何爺爺,何奶奶,你們回來了?”

王雪珍深吸口氣,擺擺頭,把手中的行李箱一扔,趕緊上前去。“笙兒,你……你們這是……”

唐笙兒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奶奶,我過來找霄澤哥,他不在,想說等他一會兒。”

爺爺奶奶自然是不會知道自己的指紋被何霄澤删了、翻窗戶進來、還踩了滿屋子油的事兒。

王雪珍微微蹙眉,緩緩疑問道:“找……霄澤?”然後她眼神朝一旁的“狗子”看了看,勉強明白了點。

何書成跟上來,輕輕攬住王雪珍,對眼前的情況有些了然,跟唐笙兒說道:“嗯,霄澤可能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我讓他辦事情去了。這……你不怕它嗎?”他說完指了指還在沙發上靜靜看熱鬧的狼。

唐笙兒回頭看了一眼,笑着道:“沒事,我不怕。這狗狗很可愛啊,雖然超大只,但它好聰明,剛我差點摔跤,就是它扶着我了。”

她說完,還伸手又揉了他一爪子。

“這……狗?”王雪珍有點不敢置信地疑問道。

“對啊,而且這狗還挺逗的。”跟它提起何霄澤它居然還會炸毛,哈哈哈,“以前怎麽沒見霄澤哥養過狗。”

王雪珍解釋道:“呃,對,笙兒,這狗是霄澤的朋友寄養在這兒的。”

唐笙兒奇怪:“咦?昨晚上我來怎麽沒看見它。”

“這……是今天一早剛送來的。”王雪珍一邊編,一邊求救般地看向自己的丈夫。

何書成接着說道:“霄澤剛剛離開的時候給我們打電話說了,讓幫他照看着狗,他朋友一早送過來的。”

“哦。”唐笙兒點點頭,心想大概是她早上起來之前就送來了。

何霄澤看着他們你來我去地扯些有的沒的,從沙發上跳下來,一步一步往樓上走去了。

唐笙兒噘嘴看了他一眼,然後又回過頭來對何爺爺何奶奶溫柔地微笑。

“笙兒,你看我們這才剛下飛機。還要收拾一下行李。”王雪珍沖她笑笑。

唐笙兒自然是立馬明白了,趕緊說道:“那我先回去了,一會兒霄澤哥回來了我再來找他。”

待送走了唐笙兒之後,夫婦兩人一同上樓去找何霄澤。

這會兒何霄澤已經恢複了人的形态,正在穿上衣。

王雪珍趕緊上前去看他的後背。

經過這一夜的修複,他背上的箭傷已經好了一些。不過也還是能看得出觸目驚心的一道痕跡。

“爺爺,奶奶,你們不用急着回來。”

“什麽不用。”王雪珍心疼地看着何霄澤,“你看看都傷成這樣了。我們能不着急回來嗎?”

何書成看着何霄澤身上的傷皺眉,問道:“沒讓他們看見你恢複人形态的樣子吧?”

“沒有。”何霄澤搖頭,從衣櫃中取出用厚帆布包裹住的銀箭,遞給何書成看,“爺爺,這只箭通身都是銀制的。”

何書成接過來看了一眼,道:“血族滿世界在找銀雪狼,攻擊你的既然是銀箭,拿自然能肯定是血族的人幹的。恐怕……現在最安全的是讓你回到狼族去了。”

“回狼族?”王雪珍驚訝道,“那怎麽行?回狼族那豈不是我們霄澤必須得跟那些亂七八糟的狼族女子□□了。那些野蠻女人,不把霄澤榨幹了,他回得來麽?”

“交……□□?”何霄澤一臉尴尬地看着奶奶,懷疑是自己聽岔了,還是奶奶說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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