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遇熟人
這一日,因為殷九霄醉酒的緣故,又在淺水鎮留了一夜。殷九霄晚上被生蛇蠱疼醒,加上頭疼欲裂時,看到嵇遠寒坐在床位假寐。
他坐起來時,嵇遠寒睜眼,起身道:“我去讓小二準備醒酒湯。”
一炷香後,醒酒湯被端上樓,另外還有一些肉食。
殷九霄勉強自己一一吃下,等肚子鼓鼓脹脹後,頭慢慢不太疼了,腦袋也越發清醒,他讓嵇遠寒上床,繼續靠着對方,抱着對方的腰,在寂靜的夜色中慢慢消磨着漫長的折磨。
當天色漸漸亮起,晨光從窗外照進屋內,細微的灰塵在光線中輕輕打着旋飛舞。
“漢西有一含撫莊,素以釀酒聞名,杏花仙酒為其最,品其味入口綿長、落口清甜、飲後餘香、回味悠長,讓人如癡如醉。”殷九霄閉着眼,慢悠悠地說着,“因為原料有限,據說這百年裏釀造了十壇,除去已經送出去的五壇,宴請江湖名人的三壇,還剩下兩壇。等一切事了,我們便去這含撫莊,看能否有幸喝一喝這仙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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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出淺水鎮,剛走出幾裏地,好巧不巧,在一條兩邊長有無數高如大樹竹子的大道上,遇到了一夥手持十八般武藝的漢子擋住了去路。
其中一個長着國字臉,手持方天戟的中青年武夫站出來,聲音渾厚道:“兩位俠士,不知能否商量一事?”
殷九霄坐在黑馬上,一眼望到了這些人手臂上綁着的汗巾,上面繡着一個“苗”字,他歪了歪頭,反問:“你們不先說是何事,又如何商量?”
中青年點頭:“說的也是,我姓候,名譽,是苗家武館大弟子。我的小師妹,也就是昨日在城中繡樓抛繡球招親的苗家二小姐,相中了這位白衣公子。”他看向嵇遠寒,直挺挺地抱拳道:“不知這位公子是否願意做苗家武館的乘龍快婿?我家師父說了,如您願意取小師妹,便是武館下一任繼承人。”
“哦?”殷九霄扭頭,看好戲地望向身邊的白衣劍客。
“請恕我拒絕。”嵇遠寒照舊冷着一張臉,好似這世間就沒有一樣事物可以觸動他的神情。他的言語算得上有禮,可與冷若冰霜的姿态相映襯時,實在容易讓人憤憤不平。
中青年好似早就料到會被拒絕,直接擺了一個架勢:“這位公子若拒絕,就要過我們這一關,輸了就要跟我們回去。”
身後的另外十數名漢子也各自擺好了充滿威吓的架勢,可以看出這些人确實通體氣勁實足,并非只是江湖上那種光有個武館名聲卻無實力的濫竽充數之輩。不是嵇遠寒,要真是一個普通江湖客,碰上這樣的陣勢,或許真的會心底發憷。
這些人表面是在有商有量,其實就是自持武館出身,以為可以看到嵇遠寒落敗的結局,最後乖乖地被他們帶回淺水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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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遠寒忽然看了殷九霄一眼,殷九霄彎了眉眼:“阿寒,你看我作甚,你若想留在這鎮上做那乘龍快婿,我定成人之美。不過我還要趕路,肯定無法留下喝你那喜酒了。”
嵇遠寒聞言,直截了當道:“我會速戰速決。”話音落下,便一躍而起,拔劍朝着中青年而去。
白衣劍客手中的劍并非玄鐵,明明只是再普通不過的長劍,然而每一劍都是看似輕靈卻在擊中對方是重若千斤,中青年手中的方天戟在應對間好幾次險些脫手飛出。
至于其餘人,在嵇遠寒劍氣橫掃下,手中武器紛紛被打落在地,亦或是手還拿着武器,人卻已經被一腳踹出了三丈外,背脊被狠狠撞在粗壯的竹杆上,直接暈死了過去。
這人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以他們的武學水平根本無法捕捉他的出劍痕跡。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除了中青年這個大弟子之外,只剩下三個人。他們面面相觑,同時想起了小師妹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地表示她不要嫁給什麽書生,只想要那位一眼定終生的白衣劍客的模樣,一人使了一個眼色,另一圓臉漢子陡然退出圍攻白衣劍客的戰場,襲向了五丈外觀戰的黑衣劍客。
這兩人關系甚篤,如果拿黑衣劍客做要挾,或許還有機會說動白衣劍客,圓臉漢子如是想。
黑衣劍客早就下了馬,手裏攥着兩根缰繩,站在有些百無聊賴的樣子。
當看到有人沖向自己,黑衣劍客神情淡然,身子朝旁邊一歪,接着就聽“嘭”的一聲,伴随着一聲凄厲慘叫,鋒利的方天戟鋒刃插在圓臉漢子的右肩,将其死死定在了可由一人環抱的竹杆上。
中青年還未看清自己的方天戟是如何被奪走的,武器脫手之時,一股氣勁撞在他的胸膛,他整個人向後倒去,閃着冷芒的劍橫在了他的勃頸上。
他目光愣愣,對上白衣劍客的眼睛時,忽然心生無限恐懼。
适才的一瞬間,他感受到了極致殺意,他忽然明白,這名劍客只要他想,他們所有人都将命喪此地。
苗家武館并非真的目中無人,這次也實在是礙于小師妹的哭鬧不止,加上師父的命令。當了解到和白衣劍客的實力差距後,就算有師弟受了血光之災,也只能跪地求饒,心悅誠服地放兩人離去。
“我昨日恰巧看到了那位小姐一點真容,可謂出水芙蓉,秀色可餐。”秋風吹起高束長發,殷九霄駕着馬,大聲問身旁人,“當真不後悔?”
嵇遠寒卻是重拾作為影衛時的恭敬态度,道:“我這一生都會跟随在您身旁,并無成親之意也不會成親。”
“狡猾,這讓我怎麽罰你?”殷九霄笑起來,并無不快,轉口道:“算了。駕——!”
他一夾馬腹,黑馬再次加速,白馬連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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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裏,夕陽還未落下,懸挂在西邊,在一條山腳下的荒野小道上,生蛇蠱突然發作的殷九霄坐在馬上,嵇遠寒牽着兩匹馬的缰繩,正走在小道上牽引着。
嵇遠寒前進的腳步突然停住,一抹狼狽的身影倉皇地從草叢裏滾了出來,就此出現在兩人的視野內,是個不過十六七歲,穿着婢女的衣衫的少女。
少女摔倒在地,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看到殷九霄和嵇遠寒後,好似小鹿般的眼睛驚懼地收縮了一下,她想要站起身,卻再次摔倒,仿佛将所有的希望的都寄托在了他們這兩個陌生人,聲音破碎,凄哀地懇求:“求求……求求你們……救救我……”
“你跑的掉嗎?你家夫人已經被我們老大享用了,作為小婢可真舍得棄你家夫人而去,若是讓我和兄弟們開心了,絕不會虧待你的,乖啊。”一個尖細男聲從少女出現的方位傳來。
在如血殘陽的映照下,一個熟悉的人映入殷九霄的眼中。
光頭短髯,袒胸露乳的胸口留有一道長約三寸的刀疤,以及左胸有一道劍傷,雙手持刀,魁梧黧黑。
刀疤漢子話音落下時,伴随着兩個腳步聲還有兩道應和聲。
少女纖細的手臂被刀疤漢子抓在手裏,嬌弱的身子直接被高壯的漢子扯起來。
刀疤漢子看到殷九霄兩個人,特別是嵇遠寒後,渾身一凜,肌肉緊繃,還未出聲,其後一對長相兇悍的孿生兄弟吼道:“看什麽看,不想死快點滾!”
殷九霄五髒六腑如被攪動的疼,心情本就極差,又碰上這麽一出,頭都好似疼了起來。他與刀疤漢子四目相交,刀疤漢子自他與嵇遠寒身上掃過,停留在嵇遠寒身上時似乎緊繃了身子,神情警惕。
“阿寒,讓我見識見識你的厲害吧。”嗓音有些沙啞,殷九霄對嵇遠寒道。
嵇遠寒聞言,沒有應答,人從原地消失。
下一瞬,只見兩道劍光閃現,孿生兄弟的兩人各自捂着斷臂之處,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珠,接着一起凄厲地大叫起來。
嵇遠寒站在三人的面前,懷裏攬着被吓壞了的少女。
刀疤漢子以刀擋劍的大刀斷成了兩截,他驚愕無比,額頭挂上冷汗,心想不妙。
殷九霄的記性很好,他非常清楚的記得刀疤壯漢是誰,可不就是當初與林韞等人結實之時碰上的強盜中的一人嗎?
一年前,殷九霄離谷不久,途徑一個正被強盜洗劫的村莊,嵇遠寒還未被他趕走,剛出了一劍殺了幾個強盜,林韞和齊華池便齊齊出現,然後與他們共同退敵。
最後,數十名盜匪被他們殺得只剩下一兩人,這個刀疤漢子就是其中之一。當時這人胸口被殷九霄砍了一刀,魂不附體地跪在地上,凄凄慘慘地哭喊他是剛剛加入這群盜匪的,因生活所迫,不得已為之,并發誓絕無第二次,往後一定改邪歸正否則天打雷劈之後磕頭磕得頭破血流。
殷九霄并沒有心軟,正要出手之際,這人再次朝着殷九霄不要命得撲了過來,然後被一旁抱着救出來的小女孩的林韞一劍刺中心口倒地。
上輩子重回輪迴谷,在告知了阮冥師父口傳之事後,阮冥卸下了虛僞的面具,終于對他說出了一些真相。
當時是怎麽說得來着。
——小師兄,你與你所傾慕的那位林韞林公子的相遇,不過是出自我的一場安排。要不是有了那群洗劫村莊的強盜們的襯托,他如何以那般潇灑姿态登場,從而讓你一見如故?不過當初我們不過是計劃讓他與你成為江湖好友,沒想到你竟會迷戀上這人。殷翊啊殷翊,我卻是未想到你有龍陽之好,真是惡心。
每個字言猶在耳。
殷九霄忍受着撕絞之痛,臉上漾起嘲諷的笑,他翻身下馬,一手握拳抵唇輕咳了一聲,想減輕肺腑疼痛,随後輕輕道:“給這個人留口氣就行,我要問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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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要不是你是主角,真是立了個死亡fla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