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二批任務者
陸漣眼神微微暗了下, 目光在塑料模特上落幾秒,接着走過去把它連帶那張椅子都移到牆角黑暗角落,讓它面壁而坐, 乖乖呆在牆角反省自己。
塑料模特眼珠子胡亂轉動, 身體剛剛掙掙想站起,就被陸漣按住肩膀壓下去。
女孩在後面擔憂地喊:“它沒怎麽,我剛剛好像看見它動了。”
陸漣轉身,面無表情地說:“沒事, 是幻覺。”
方棠棠撓頭, 哎, 幻覺?
不管怎麽說,現在儀器暫時修好, 她拿起旁邊的量杯, 對門口寧薇喊:“薇薇,你……”
算了, 還是自己先來, 萬一有什麽意外呢。
她憋足一口氣,兩腮鼓鼓,吹了一大口氣。
測肺活量的訣竅就是不要一口氣全吹出來,要徐徐往裏吹,看着儀器的數據慢慢漲起來,最後停在三千多, 已經是優了。
方棠棠身體素質一直挺好,體測每門都能保證拿優,同學們調侃過, 這也許是她每天早上趕着點沖學校跑出來的。
在牆角面壁思過的塑料模特肩膀動了動, 幾張紙輕飄飄落在地上。
陸漣走過去拿起, 是體測評定表,上面印有任務者名字和各個項目成績。他背對着女孩們,把屬于自己那張放進口袋後,再把剩下兩張遞過去。
測肺活量的成績已經寫在下面。
這關對于三個人都很簡單,很快就全部拿到優,接着往下一關走去。
沒走多遠就到下一個房間。雪白的牆壁上挂着條白布,布上用黑色寫:“視力測試。”
靈幡無風自動,飄飄蕩蕩,血紅色的門半掩,淡橘色的光從門縫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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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會有光?
方棠棠有點吃驚地停下腳步。
她和寧薇對視一眼,安慰她:“別怕。”接着彎下腰,透過門縫往裏看。
裏面是間靈堂。
正中設牌位、香案、花圈,木桌兩邊,白蠟燭幽幽燃燒。
三個塑料模特跪在牌位前,身上披麻戴孝,奇怪的是,它們的手被綁了起來,像是被綁在刑臺上一樣。
在花圈後,有兩口棺材,深黑塗漆,空氣中有淡淡油漆味道。
“那裏面有什麽?”寧薇問。
方棠棠偏偏腦袋,想看仔細一點,冷不丁對上雙無神的眼睛,一張濃墨重彩的臉從門裏面看着她。
她心髒猛跳,連着後退好幾步,直到後背抵到陸漣胸口。
“啊,我……那裏面是個靈堂。”深吸幾口氣,才白着臉哆哆嗦嗦把屋內情況說出:“奇怪,不是要視力測試嗎?這怎麽測?”
寧薇看着白布:“是寫着測視力啊,怎麽那塊板子沒有了,虧我還背了一天!”
方棠棠難受地皺起眉:“道具也白買了嗎?好貴的。”
她替寧薇肉疼,何況還是她讓寧薇買道具的,這樣想就更內疚了。
寧薇拍拍她的肩膀:“沒事,肯定能夠用到的,這關叫做測視力的話,總會用眼睛的。進去看看?”
方棠棠歪歪腦袋,餘光往門縫裏窺。
那個吓她一跳的臉不在了,不知道去了哪裏,但肯定還在屋子裏。
“我先進去。”她把書包擋在身前,慢慢推開門。
入門口放着兩個紙紮的童子童女。
紙人五官用油墨畫成,一雙大眼睛深黑死沉,雙頰兩團濃濃腮紅。
她看到童男,心中跳了跳,這正是她從門縫裏看到的那張臉。
方棠棠牽住寧薇:“離紙人遠點。”
寧薇瞥眼兩個紙人,嘴角微微勾了勾,“這兩個小東西長得還挺別致的,要不直接拿着燒掉。”
靈堂中間放着一個火盆,盆裏幾塊炭,騰起幽藍的火焰。
火盆旁邊還有幾件紙紮的別墅名車,紙紮手藝非常精巧,小房子看上去精致小巧,比現實裏的別墅還要好看。這些紙紮的工藝品燒了大半,黑色的餘燼灑滿周圍地面。
三個披麻戴孝的塑料模特跪在火盆前。
塑料模特臉上沒有紙人那樣詭異的微笑,而是慫耷着臉,五官都往下垂,看上去非常悲傷失落。他們雙手被綁,腦袋垂在胸口,一塊木牌用草繩挂着,上面名字分別是王福、王善和王喜。
木桌上擺放兩個老人的遺像。老人的臉也是垂着的,十分悲傷。
寧薇很淩亂:“它們這是在守孝?為什麽手被綁着呢?”
方棠棠:“這幾個模特外面都套孝服,應該和逝者是親人,而且他們的名字這麽像,是兄弟嗎?都是逝者的兒子?可是為什麽會被綁在這裏呢?”
寧薇:“對啊,為什麽呢?”
兩個女孩仿佛化成十萬個為什麽,相對一眼,能看到對方眼裏的問號。
方棠棠問出心中最大的疑惑:“這和視力測試有半點關系嗎?”
她努力用自己高達5.2的視力觀察這間房間的每個縫隙,想找出那張潛藏的視力測試表,然而并沒有什麽用,事實證明這關和視力測試沒有什麽關聯。
寧薇走到牌位前,眯起眼睛,“是因為我近視嗎?這上面寫什麽了。”
方棠棠也看過去:“不是,上面什麽都沒有寫。”
寧薇拿起烏木牌位,“哦豁,原來在反面。”
剛拿起牌位,棺材裏就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音,就好像誰在裏面用指甲撓棺材蓋。
“是、是僵屍嗎?”寧薇小聲說。
在這間逼仄昏暗的屋子裏,紙錢到處亂飛,塑料模特跪在棺材前,紙人塗着怪異的五官,在笑吟吟地看着他們。詭異的氣氛被烘托到極點,而指甲撓棺材的聲音,像是把氣氛霎時點燃,讓人心中的恐懼不斷滋生。
方棠棠皺眉,不是因為恐懼,而是這一幕莫名熟悉,好像她曾經經歷過一樣。她抿抿唇,看向同伴,寧薇已經把牌位放下,臉色煞白地站在花圈前。陸漣則徑直往棺材那邊走。
于是她也跟着少年過去。
“推開嗎?”她問,又有點猶豫。電視裏發出這樣的場景,肯定是詐屍或者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最常見的是棺材蓋推開,一具綠毛僵屍直直地挺起來。
不過她背包裏裝着超市買的糯米,還有特地從木工師傅那裏讨來的墨線。
她把拉鏈打開一小條縫,準備随時把糯米灑上去,實在不行,就把趙老師灑上去。
幸好白天出去買東西了。
陸漣:“看看。”
實木棺材蓋又厚又沉,摸到掌心冰涼涼的。她費老大勁都沒有推開小條縫,氣餒地撇撇嘴,擡眸卻看見陸漣根本沒有動,只是在看着她,嘴角極輕地揚着。
方棠棠有點炸毛。
她努力在這邊推半天,結果其他兩個人都在劃水!這算什麽隊友?
“你看什麽?是你讓我推的,你又不出力。”說着就有點委屈,狠狠瞪了陸漣一眼。
陸漣微微一怔:“抱歉,我……只是看你,有點走神。”
這句話方棠棠隔了幾秒才回過味,下意識往自己臉上摸摸:“為什麽看我?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是不是沾到什麽灰?”
然後陸漣看着她,又淡淡笑了。
寧薇不滿“啧”一聲:“你們兩打情罵俏要到什麽時候,放着,我來!”
怪力少女沖到棺材蓋前,兩只手攀住邊緣,稍稍一推,棺材就打開一條縫。
方棠棠目瞪口呆。
原來薇薇力氣這麽大!那為什麽從前她老是連礦泉水都擰不開,非要讓自己擰呢?害她還以為朋友是朵需要憐惜的嬌花,其實是朵霸王花。
手電光線掃進那條細縫裏面,照亮棺材,裏面空蕩蕩的,只放着一個枕頭一襲被子,其他什麽都沒有。
撓棺材板的聲音已經停了,手電筒在棺材裏來回掃好幾次,都沒有照到什麽。
方棠棠忍不住想,到底是什麽東西在裏面弄出動靜?這裏面明明什麽都沒有,撓棺材的鬼……現在被他們放出來了嗎?
陸漣:“可能是老鼠。”
灰撲撲長尾巴的大老鼠?方棠棠臉色一白,離棺材遠遠的,那比僵屍鬼魂還要更可怕!
這時門外傳來哐當的聲音,仿佛那晚鎖鏈晃動,又有點像推車碾過地面。
聲音好像從走廊那邊過來的。
方棠棠走到門邊,悄悄往外看眼。一個穿紅衣服的男人,推着小車從黑暗裏走來,口裏還哼着聽不清楚什麽詞的歌謠。
小推車上鋪着塊紅布,裏面不知道裝什麽東西,但能聽到叮當作響的聲音。
男人的衣服應該本來是件白大褂,全部被鮮血染紅,金絲眼鏡在黑暗裏閃着寒光。
車在前一個房間停下,他自紅布底下拿出把雪亮的手術刀,哼着歌大步推開房門走進去,幾分鐘後又走出來,就像巡房的醫生,朝他們慢慢逼近。
按照男人的路線,最後一定會找到他們。
方棠棠和陸漣他們商量:“怎麽辦?”
馬上就要到他們這間房了。
寧薇:“要不直接繞過去。”
趁着男人停下來去巡查其他房間的時候,從車後繞過去,到他已經查過的地方。
方棠棠本來也是這樣打算,可是想到什麽,擔憂道:“走道太窄了,小推車就占了大半邊,就算我們從縫隙悄悄走過去,不經意碰到什麽東西讓他警覺就不好了。”
而且也不知道紅布下面蓋着的,除開手術刀,還有沒有其他東西。
兩個小腦袋從門裏探出,往外張望。
紅衣醫生已經走入一間房間裏,門是敞開的,房裏的燈光照在小推車上。
垂下的紅布掀開一角,一只蒼白的手從下面伸出來,顫巍巍朝門內舉起。醫生快步走過來,重新給它壓下去了。
這下他們絕了從走廊繞過去的心思,小推車裏還藏着不知道幾個鬼,要是從旁邊經過,直接被抓住怎麽辦?
躲到哪裏?
方棠棠目光在這個小房間裏轉,最後落在兩口棺材上。
很明顯同伴和她的想法是一樣的,寧薇已經推開另外一口棺材,往裏看眼:“正好,我們一人一口,我先進去啦。”
還沒等方棠棠說什麽,她就自己跳進棺材裏,然後把厚厚的棺材板重新給合上,動作迅速熟練,跟回老家似的。
只剩下方棠棠和陸漣兩個人對着剩下一口棺材發呆。
門外,醫生推着裝滿鬼魂手術刀的小推車,哐哐當當往走邊走。
陸漣跳進棺材裏,對她伸出手。
方棠棠知道沒有時間猶豫,也跳進棺材裏,和少年擠在一起。
随着棺材蓋合上,漆黑且逼仄的空間裏,布滿清冷的松香味。
方棠棠腦袋靠在陸漣的胸口,迫于棺材狹窄,不得不半邊身都壓在他身上。她怕自己太重壓壞人家,手肘着力,撐住自己,避開身體接觸,小心不擠到他。
嘎吱一聲,門被推開。
皮鞋聲踩在地面,塔塔腳步聲清晰傳來,好像每一步都踩在耳畔。
空氣裏一瞬間溫度下降很多,方棠棠吐出的氣都變成白色。陸漣似乎察覺到她在微微顫抖,半攬住她的肩膀,但是沒有直接挨過來。
兩個人自覺保持一厘的距離,不敢靠得太近,但心裏又在想,如果他/她近一步就好啦。
詭異的歌謠透過棺材,變得有些模糊不清。
醫生聲音低沉,唱的歌也格外溫柔,溫柔中帶點詭異。在這溫柔的歌聲裏,三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從外面傳過來。
一個說:“不怪我啊!都是王喜撒手不管才讓爸媽死在家裏。”
一個說:“我忙啊!你還好意思說我,這些年把爸媽扔家從不回頭看,大過年的一個電話也不打!還有王善,爸媽最寵你,你幾年沒回家了?爸媽死多久你都不知道!”
另一個說:“呸!半斤八兩你還好意思說我,爸媽的房子不是賣掉給你買房了嗎?你不照顧他們誰照顧?”
這下方棠棠算是明白了。
亡者是三個塑料模特的父母,由于被遺棄,死在新年除夕。
現在這幕,大概是從前發生過的事,或者對三個不孝子女的審判。
醫生磨着手術刀,擦擦磨刀聲,聲聲入耳。
他低低笑一聲,“孰是孰非只能交由亡者來評判。”
隔幾分鐘後,門吱呀一聲響起,仿佛推門離開。
塔塔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小推車哐當聲逐漸消失在夜色裏。
方棠棠松口氣,連帶手一松,撞進一身清冷松香中。她面紅耳赤,慌張地想要重新撐起來,結果後腦勺直接撞在硬硬的棺材板上,痛得兩眼噙淚,又栽下來了。
重新栽倒陸漣懷裏,臉撞在少年硬邦邦的胸膛上,半邊臉都熱起來,好像在燒一樣。明明陸漣身上又冷又冰,跟塊鐵一樣,硌得人全身都疼了。
她撇撇嘴,要是薇薇在這裏,肯定不會被硌到。
女孩子香香軟軟的,跟棉花糖一樣,才不像陸漣呢。
寧薇推開棺材蓋,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手抖兩抖,“要不,我重新給你們合上?”
“……”方棠棠攀着棺材爬上來。
她離開後,陸漣在棺材裏躺了兩三秒才爬起來。
這時靈堂裏的塑料模特又有了變化。
一個跪在地上,身體直起來,指着靈牌,嘴巴張的很大,做出申訴的樣子,另一個跌坐在後面,表情驚恐,眼睛瞪得大大的;還有一個軟着腳爬到門口,身體已經離開半截。
方棠棠微怔:“這是,他們在靈堂遇到什麽?”
寧薇:“不孝子被父母索命呗。”
“可是,”方棠棠目光放在兩個紙人身上,想到自己在門縫裏看到的臉,覺得有點不對勁:“棺材裏是空的呀。”
寧薇像是想到什麽,分析:“對,為什麽棺材裏是空的,還會有撓棺材板的聲音,是不是我們放出來什麽東西,就是那東西把這三給殺了,那個紅大褂醫生,不會就是本來藏在棺材裏的東西。哎呀,都怪你們非要把棺材給打開,是不是就是為了同床共枕,同棺共枕?”
不等方棠棠說什麽,陸漣輕輕瞥寧薇一眼。
女孩後退一步,捂住嘴巴,不敢胡說了。
方棠棠自動忽略寧薇調侃:“棺材裏的聲音,說明人在棺材裏的時候,還沒有死?”
她說着,又搖搖頭,覺得自己這樣太惡意揣測了,哪有這麽壞的人。從談話裏面,知道兩個老人的死是由于子女除夕忙碌,疏忽大意造成,也許兩個老人死後不平,化身厲鬼來索命。
可是這件人倫悲劇和他們的視力測試有什麽關系?
剛才男人說,是非對錯只能交由亡者來評判,難道是想讓他們在棺材裏,為三個不孝子的錯誤做出判決。
她瞥眼地上的三個扭曲的人,又看眼兩具死沉的棺材,喃喃:“是讓我們把它們放到棺材裏去?”
寧薇忍不住又開口:“一共兩個棺材,三個人,這要怎麽放。”
“我想到了!”她眼睛一亮:“直接把誰誰誰劈成兩半,一個棺材放1.5個人,就很公平了。”
方棠棠:就很離譜。
寧薇又說:“難道是要把紙人放進去?一男一女,這不正好。”
兩個紙人的臉上笑容有點勉強,裂到眼睛底下的嘴角猩紅可怖。
方棠棠:“小心點,它們,”她湊到寧薇耳畔,小聲說:“它們會動的。”
寧薇捂住胸口:“好可怕!”
進門的時候,方棠棠注意到紙人的手背在身後,關節扭曲,姿勢古怪。
她往後走點,偏着腦袋看,發現兩個紙人的手都是紅色的,就像戴了紅手套。經歷過好幾次任務,她一眼就認出這不是什麽顏料染紅的,而是鮮血染紅的。暗紅的血漬蓋在白紙上,消褪不去。
方棠棠倒抽一口涼氣,重新走回來,看向靈堂中間的那兩張遺照。
黑色相框裏是兩個慈眉善目的老人。
緊接着目光再落到花圈,隐約發現個黑色的東西,她走近後,彎腰一看,花圈底下墊着個老舊随身聽。
陸漣看出她的打算,拿出随身聽,像是有什麽異常,他直接掀開花圈。下面不僅有随身聽,還有堆玩具、書籍、搖晃的木馬和一晃就叮當響的撥浪鼓。
紅衣醫生的聲音早已消失,暫時不用擔心它會再回來。
方棠棠和兩人商量後,按下随身聽,沙沙的電流聲傳出來,先是個女人溫柔地哼着歌聲,哼的是世上只有媽媽好,哇嗚的嬰童哭泣聲漸漸安靜下來。
後來是一男一女兩個人交談:
“你怎麽又買東西了,這是個啥?”
“随身聽,好東西,給小喜拿着,他要讀初中了,拿這個練練英語。”
“太貴了,你哪裏來的錢?”
“那家做葬禮,訂好多個紙人,我連夜趕的。你沒去靈堂,真是孝子,一個個哭得,跟要了自己半條命一樣。要是我們老了三個娃能有這麽孝順就好。”
“呸,我們的孩子肯定是最孝順的。”
又一段電流聲後,男人女人的聲音沒有那麽年輕。
“小福今天說要報那個培訓班。”
“多少錢?”
“兩千,我勸勸他別去讀了,也不是非要進培訓班,現在沒多少人訂紙人,小喜也要開始讀書,實在是沒辦法……”
“沒事讓他讀,孩子教育不能窮,別怕,我去做份工作,以後不紮紙人了。”
“可這是祖傳的手藝……”
“沙沙。”
電流聲湮沒成年人的無奈,再次響起時,兩人的聲音已經變得衰老。
“小喜?哎是囡囡呀,我是爺爺,今年和爸爸回家過年嗎?奶奶給你包了最喜歡吃的餃子呢。不回來呀……”
“金翠,我是爸爸,身體?身體都好,今年和阿福回來嗎……太忙了?好、好,沒事的,你們在外面要照顧好自己。”
“……小善?在忙,好,我就想問你今年……”
電話挂斷了,滴滴聲在尴尬地在冰冷空氣中回響。
随後是簌簌的腳步聲:“老頭子,怎麽又紮起紙人?”
“這兩個胖娃娃可愛嗎?讓它們陪我們。”
最後一段沙沙電流聲後,是女人哼唱世上只有媽媽好的歌聲,那歌聲越來越弱,越來越低。
聽完磁帶,方棠棠半晌沒說話,張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麽。
寧薇拍拍她,打破壓抑沉悶的氣氛:“所以,直接把他們一個人劈成兩段,丢到棺材裏陪老兩口算了。”
方棠棠搖頭:“不對。”
先前的假設不對。她猜這三個人現實世界裏應該已經死了,劈不劈也沒什麽關系,兩口棺材不是要把他們送下去。
她瞥了兩個紙人一眼。如果說兩個老人因為兒子不孝而心懷怨恨,那紙人已經替他們報仇了。紙人的手被血浸透,說明殺人的時候沒怎麽留情。畢竟它們只是紙人,不懂太多人情世故,不懂……世上父母與子女的付出大多不對等,但沒有幾個父母會對此心存怨恨。
這個關卡依舊是讓任務者解密。
老兩口去世,王喜王福王善或許都有錯,但付出的代價也足夠慘重——被活過來的紙人綁到靈堂殺死。
可,為什麽兩個老人還是一臉苦容呢?
她想做個嘗試,于是把随身聽放到棺材裏,瞥見紙人動了動,連忙說:“我覺得爺爺奶奶想要的,不是兒子們償命,他們想帶走的,是過去那些美好的回憶。”
剛才紅衣醫生的話是對紙人說的,是非對錯要交給亡者來評判,它們終究只是紙人而已。
紙人沒有動靜了,猩紅的嘴角裂到眼下,兩坨腮紅驚悚中帶點喜感。
明明是在大笑,卻莫名讓人看着就難過起來。
方棠棠把那些玩具、小孩衣服鞋子、木馬車一件件放到棺材裏,做好後發現自己兩個朋友都已不在屋內。她吓了一跳,不敢發出大動靜,輕手輕腳地往外走,順着門縫,瞥見陸漣和寧薇站在一起交談。
他們聲音很輕,隐隐只有幾句話飄過來。
“怎麽都出來了?”
“想她,就自己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