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交鋒
稿子上的臺詞很簡潔，只有三句，還是亂序的。
裘灼卻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沈青卿在和二皇子李訣告別的時候的戲。
“沒有以後了，你我本就殊途。”裘灼輕輕的笑了一下，擡眼的時候眼尾兀的紅了一塊。
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忍住淚水，卻仍讓自己挺直了脊背，高傲而有尊嚴，“從今起，你便去做你高高在上的二皇子，而我……”
後半句話裘灼嘴唇翕動着，到底沒有說出來。他起身深深的做了個揖，“恭送，二皇子殿下。”
一滴淚順着眼角滑落，再擡頭的時候卻不見了蹤跡。
三句臺詞念完了，臺下鴉雀無聲。
演的…太好了。
所有拿到這段臺詞的演員幾乎都是聲嘶力竭，仿佛要吼得房頂掀翻才能讓人感受到他們的不舍。而裘灼卻反其道而行之，三句話輕飄飄的，甚至還隐去了半句，卻演得讓人心頭一震。
節奏和強調拿捏的恰到好處，不做作也不浮誇。
那個倔強而深情的沈青卿好似跳出了劇本，活生生的站在了所有人面前。
門外李曉蔓張大了嘴巴，手上的咖啡差點驚的沒拿住。
裘灼今天的狀态未免也太好了，是她這種門外漢都能看出來的演技好。他一整個人都像是脫胎換骨了，要不是知道絕對不可能，李曉曼簡直要懷疑裘灼是國外那個冒充的了。
裘灼緩了一會兒，擦擦眼睛，朝講臺那邊點頭示意，随後走下了臺。
轉身的那一刻，裘灼知道自己絕對穩了。
隐在暗處的戎澤淮目光動了動，若有所思般從裘灼身上移開目光，随後盯住了助理遞來的資料，嘴角抿成了一條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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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了小灼！你都不知道張導看你的那個眼神，跟撿到了寶一樣的！”李曉蔓見裘灼一出門就高興的合不攏嘴，忙前忙後的遞水和紙巾。
“最後還是得看他們的決定。”裘灼低頭謙虛了一下，“我已經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了。”
“何止啊！”李曉蔓誇張道：“你就跟換了個芯子一樣。看來你在顧家這麽多年沒有荒廢，反而潛心研究演技去了！”
裘灼看着已經幫自己找好理由的李姐，善良的笑了笑。
“我去個衛生間。”
“行，姐在車上等你哈！”
裘灼洗手的時候看着眼前的鏡子，偷偷眨了眨眼睛。
果然這種逆襲打臉的劇情還是得親身經歷過才更舒爽。一想到那些人呆滞的表情，裘灼就想笑。
“剛才表現的很不錯。”
不知道是誰忽然在說話，裘灼側過身，在鏡子裏看見了一張人畜無害的臉。
戎澤淮笑着走過來，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人的時候顯得特別純良溫和。他今天也是一身西裝，腰細腿長的，特別養眼。
“我覺得你肯定能選上這個角色的。”
“沒有沒有，戎總誇獎了。”裘灼見到美男之後心情還不錯。況且美男說話又好聽，人也溫柔，于是裘灼便垂下眼簾來和戎澤淮聊天。
“我說我剛剛看的時候怎麽總覺得眼熟，仔細一想，原來是前幾天在顧家的時候見過。”
裘灼聽他提起顧家，洗手的動作一頓。
“所以你借我的手逃出顧韓潤那裏，是為了來這兒試戲嗎？”
裘灼緩緩擡眼，和鏡子裏的戎澤淮對視。
戎澤淮依舊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只是眼裏早沒有了笑意，“照片我看了，不得不說你請的人很會拍，花了不少錢吧。”
此刻這裏一片寂靜，只聽得見水流“嘩嘩”的聲音，還有戎澤淮不緊不慢的說話聲。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寒冰，帶着碴兒紮到人心裏去。
“這部戲是我出錢投資的，你知道我換掉你只是擡個手指的事情。”
裘灼臉上的笑漸漸消失了，他擡手把水龍頭一關，然後慢條斯理的扯過旁邊的紙巾開始擦手。
“首先，關于照片這件事情确實是我錯了，給戎總道歉。”裘灼絲毫不怯懦的和鏡子裏的戎澤淮對視，“但其實，這件事情對您一點威脅也沒有吧。既然戎總想要換我，那我無話可說。”
戎澤淮瀝幹手上的水，挑了挑眉。
“只不過，換了我之後能不能選到更好的人就不一定了。”
戎澤淮側過身來扯紙巾，身高優勢讓鏡子裏的他看起來仿佛用一只手摟住了裘灼似的。
實際上，這個動作壓迫感十足，像捕食者将自己的獵物籠罩在了陰影之下。
裘灼聽見戎澤淮輕笑了一聲在他耳邊道：“膽子還挺大。”
“據我所知，戎總收購這部戲的版權花了不少的心思吧。前前後後，再加上請張導和制作團隊的錢。”裘灼笑的燦爛，像是畫本裏能蠱惑人心的狐貍，“要是這完美的作品因為一個配角毀了，我覺得戎總應該受不了這打擊。”
戎澤淮不笑了，木着一張臉，和煦的氣場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壓迫和威懾。
“我只是個比較拿得出手的棋子而已，戎總可以換掉我，也可以利用我。”裘灼臨走前說：“至于怎麽用，戎總自己考慮。”
門發出吱呀一聲，戎澤淮低下頭，長長的睫毛攏住他眼底的波瀾。
他将擦手的紙巾狠狠的揉成團，一把丢進了垃圾簍裏。
裘灼兩三步走出來，一邊大口呼吸一邊拍着胸脯。
我靠我靠，這和小說裏的不一樣！
說好的溫柔體貼呢？說好的和煦如春風的男二呢？
是不是搞錯了什麽！
戎澤淮哪裏是什麽百依百順的大狗勾，明明就是隐藏得極深的一只狼！
想起自己剛剛還毫不畏懼的怼了他，裘灼就一把子捂胸口。
本來都以為這個角色勢在必得了，現在出了戎澤淮這一茬兒，不知道還能不能拿下了。
上輩子就是因為裘灼的心直口快，不願和那些人虛以委蛇，導致丢了好幾個資源。
裘灼愁眉苦臉的上了李曉蔓的車，無精打采的聽着自己的經紀人開始規劃未來宏偉的道路。
“到家了之後就好好休息！通知應該過兩天就能發到我郵箱裏來。”李曉蔓太高興了，以至于沒有察覺到裘灼的落寞。
“姐走了，小灼你等着姐的好消息啊！”
望着李曉蔓的汽車尾燈，裘灼深深的嘆了口氣，轉頭埋進了沙發抱枕裏。
啊啊啊啊啊，為什麽啊，為什麽要逞強去和戎澤淮辯論！難道之前的教訓還沒吃夠嗎？
裘灼氣得吃了三大口外賣，不研究角色的空當胸口就像堵着口氣。這兩天來他一直氣鼓鼓的，腮幫子像顆水蜜桃。
第三天早上，裘灼是被轟|炸式的電話鈴聲給吵醒的。
他扯開眼罩，坐在床上懵了好一會兒才從桌面上拿起電話。
電話那頭，李曉蔓跟打了雞血似的朝他大吼。
“啊啊啊啊小灼！！沈青卿是你的了！你拿下了這個角色！！”
“我靠我靠，這輩子沒這麽激動過啊嗚嗚嗚，救命，裘灼你太棒了，我快哭了。”
裘灼反應了幾秒鐘，猛地從床上蹦了起來，“真的嗎李姐，我真的得到這個角色了嗎？”
“真的啊，是真的！”
兩個人一塊兒大喊大叫了一陣，裘灼這才喘着氣平靜下來，“呼，太好了，終于有戲演了。”
“何止啊，”李曉蔓喝了一大口水下去，“這可是蒹葭傳媒今年最大的項目，要是上了星，說不定咱們還能靠這部戲出人頭地呢！”
蒹葭傳媒，就是戎澤淮一手打造的傳媒公司。這幾年靠着敏銳的嗅覺制作出了不少爆炸級別的熱門網劇，雖然還是比不過戎家大哥的宏盛公司，不過也算是風頭正盛了。
“哦，說到蒹葭傳媒，”李姐打斷了一下裘灼的思路，“跟這個通知一塊兒發給我的還有一份他們公司發過來的試簽合同。”
“合同？”裘灼愣了一下。
“對啊，這個合同我看過了，待遇和蒹葭自己簽的正式藝人是一樣的。”李姐絮絮叨叨：“聽說這種試簽合同一般得董事長同意了才能下發。小灼你是不是和戎總有什麽交情啊？”
是指偷拍他和我的暧昧照提前結束賣身契這種交情，還是指在廁所裏大言不慚怼人的這種交情啊？
裘灼一想起來就痛苦面具，連忙擺手，“沒有沒有，可能是那天試戲的時候他剛好也在吧。”
“是哦，聽說戎總挺低調的，為人謙遜溫柔，長得帥還年輕。這樣的人你要是認識的話，還用得着去顧韓潤那裏受委屈，為了什麽嘛對吧。”
因為愛情。裘灼面無表情的想。
“總之你和原公司的合同還有幾個月就到期了，到時候試試看嘛，既然戎總這麽重視你，我覺得到他那兒去是個不錯的選擇。”李曉蔓公事公辦的分析了一通，然後開始着手通知裘灼劇組的相關事宜。
“劇本大概下午就會寄到你家來，第一次圍讀是在後天，所有演員和工作人員都會到齊。所以這兩天抓緊看劇本，之後的時間安排都很緊張，咱們目前也沒有什麽活動，一心撲這個劇就完事兒了。”
“至于跳槽或者交接簽合同的事情我來搞定，小灼你不用擔心。”
裘灼咬着筆蓋刷刷的做筆記，一邊點頭一邊道謝，挂了電話的間隙忽然想起戎澤淮那雙好看的眼睛。
不以自己的喜怒遷就大局利益，确實是個不錯的領導者。裘灼聳肩，心裏感嘆道。
下午，裘灼抓着時間把整個原版游戲給打通關了。門鈴響，他紅着一雙被感動的稀裏嘩啦的眼睛去開門，從快遞小哥的手上接來了沉甸甸的本子。
劇本封面用燙金宋體印了四個明晃晃的大字《一步重城》
作者有話要說：裘灼：嗷嗷嗷嗷！劇本我來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