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殺青
昏黃的監獄裏面，沈青卿枯坐在稻草堆上。
窗子外面很熱鬧，有人在歡呼，有人在慶賀。
宮裏宮外的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而沈青卿卻意外的平靜。
他突然想起了那天在花樹下李訣的眼睛。
澄澈的，溫暖的。裏面映了一個完完整整的沈青卿。
李訣摸着他的頭發，笑着說：“青卿，你累嗎？”
沈青卿垂着頭笑了一聲，瘦削的臉龐浮起一絲疲憊的笑意，和記憶中一樣，輕輕搖了搖頭。
可是現在，再也沒有人溫柔的在額頭落下一吻，然後告訴他。
——我們以後一定會好好生活，我們以後也要種這麽多的花樹，到春天的時候就帶着你在樹下喝茶念書。
“你會讀詩嗎？我記得一首，極好的詩。”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沈青卿的眸子轉動了一下，濕潤的不像話，他慢慢的念道“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眸子被火點燃，沈青卿喃喃着最後兩句，想起了他手上那麽多的人命。他們哀求着，祈禱着，眼睛死死盯着沈青卿。
他記得他們的眼睛，記得他們臨死前聲嘶力竭的喊道：“沈青卿！你不得好死！！”
随後就是溫暖的感覺，沈青卿擡手擦了一下臉，木然回過神來，發現早已經沒有血濺在臉上了。
“哈……哈哈哈。”沈青卿笑出淚來，癱倒在雜亂的草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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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頭時窗外的天光沉沉，他卻覺得刺眼。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他念，“李訣，我早就逃不出來了。”
沈青卿伸手，從草堆深處摸出一把短刀。
門輕輕響動一聲，獄卒把一杯酒放到了地上。
沈青卿看了那金杯一眼，仰頭望向外面黃昏的天。
他把短刀高高舉起，利刃逆着窗閃出寒光。
閉上眼睛，唢吶聲穿雲破空的響起，撕破雲霄。
刀刃深深的沒入胸膛，沈青卿輕喘着，淚眼朦胧中仿佛看見一頂紅轎子熱熱鬧鬧的往跟前擡。
李訣身穿大紅喜袍，臉色腼腆，擡眼時盡是無限溫柔。
沈青卿掙紮着笑了一下，胸膛刀柄上的那朵金蓮花熠熠發光。
我為你殺人，為你證言，為你染得滿身血污。
就讓這把無限罪孽的刀陪着我走完最後一程。
眼前模糊一片，沈青卿眼角落下一滴清淚。
……李訣。
“咔！”張導眼角通紅的從顯示屏後面探出腦袋來，示意這段一遍過了。
“祝賀我們沈青卿殺青！！”工作人員從四面八方湧過來，鼓掌鮮花一下子塞滿了整個空間。
裘灼還沒從情緒裏出來，眼睛流着淚，嘴角卻笑了起來。他擡起胳膊來擋住眼睛，在工作人員們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禹翔宇把事先準備好的蛋糕推了上來，裘灼手忙腳亂的抱着花吹了蠟燭。
“殺青快樂！！！”
裘灼站在人群的正中央，眼角濕潤笑容燦爛，在朝夕相伴朋友們的簇擁下拍下了一張照片。
“裘灼我跟你說你今天別想跑，這蛋糕我不吃也要抹你臉上！”禹翔宇撸起袖子，兩眼放精光。
裘灼特別無奈的笑了一下，知道這家夥要是不達成目的的話是絕對不會罷休的。于是他把臉乖乖的湊上去，讓禹翔宇抹了兩撇奶油胡子。
“快快快，咱們三個自拍一下。”禹翔宇還穿着拍攝的大紅喜服，攔着裘灼的肩膀，旁邊祝菡蕊笑意嫣然的湊前來。
“咔嚓！”禹翔宇拍完就把照片發到他們三個人平常搭戲的小群裏面了，“女明星要是有什麽修圖需求，修好了就發群裏啊，今天晚上咱們一塊兒發微博。”
攝影組的手上也沒閑着，一臺攝像機這拍拍那拍拍，等到時候選幾個片段做成花絮放出去。
劇組在熱熱鬧鬧的氛圍中收了工，大家商量着在酒店附近的地方喝一杯，吃個紀念飯什麽的。
裘灼首先逃不掉，被鬧哄哄的擡去灌酒了，禹翔宇架着左邊，張其蘆挽着右邊。
祝菡蕊和席立跟在身後，想笑不能笑，捂着嘴很辛苦。
酒過三巡，張其蘆撲在裘灼身上哭嚎，說下一部電視劇還找裘灼拍，真是好久好久都沒遇見這麽聰明靈氣，還努力的年輕演員了。
裘灼哭笑不得的拍着張導的背安慰他，還空出手來和提前回酒店休息的祝菡蕊她們打了個招呼。
喝到深夜，裘灼也有些微醺了。張導被工作人員擡回了酒店，禹翔宇賴着不走，也被拖走了。
“我還能自己走。”裘灼臉色微紅，但表情依舊很清醒的樣子，他禮貌的朝工作人員揮了揮手，示意可以自己走回去。
回到酒店房間之後才發現自己行李早在昨天晚上就寄回家去了，然而卻忘了讓李姐來接自己。
裘灼懊惱的一拍腦門，打開手機，發現現在已經是淩晨一點半了。
“打個車吧。”裘灼去衛生間洗了把臉。
其實囫囵睡一晚上也不是沒問題，只是裘灼怕自己留下來就會邁不動步子了，還不如趁大家不清醒的時候告別，這樣更利索痛快。
出了酒店大門，一股寒風吹來，裘灼緊了緊自己的羽絨服，瞬間清醒了不少。
因為地點偏僻，好不容易打到了車，屏幕上卻顯示還有二十多分鐘才能到。
裘灼吸了口氣，然後慢慢在酒店門前一個避風的地方蹲了下來。
早知道就不應該這麽快退房卡的。他有些困，縮成一團之後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戎澤淮嘆了口氣，關上了電腦。
打開手機看時間的時驚覺已經快淩晨了。
今天是不是裘灼殺青的日子？他摘下眼鏡揉揉眉心，然後把助理叫了進來。
“是啊，聽說他們現在還在喝酒慶祝。”助理看完信息後擡頭和戎澤淮彙報。
“您吩咐的蛋糕也準時送過去了，沒告訴劇組的人是蒹葭送的。”
“嗯。”戎澤淮點點頭。
蛋糕這個倒不是特例，蒹葭雖然簽的藝人不太多，但是起碼的這些東西還是會準備的。
“咱們還去看一眼嗎？現在去的話可能他們還在。”助理看着戎澤淮的臉色，揣測的問了一句。
“走吧。”戎澤淮把外套披了上去，帶着助理大跨步的走向地下停車場。
朦胧中，裘灼好像要被風吹睡着了，遠處一束燈光突然射過來。
裘灼皺了皺眉毛，擡眼看好像是輛車。
他太困了，完全沒有心思去考慮其他的事情。裘灼于是把衣服緊了緊，然後等車停穩後便拉開後座，毫不猶豫的坐了進去。
同樣坐在後座的戎澤淮：……
“師傅您按地址開就行了，到了我付錢。”裘灼往裏窩了窩，頭也不擡的眯上了眼睛，壓根沒發現旁邊還有個人。
戎澤淮看了裘灼一眼，然後豎起食指放在嘴邊，示意助理別出聲。
車緩緩的開動了，裘灼輕輕哼了一聲，舒服的別過臉去。
這座位未免也太舒服了，真皮的嗎？暖氣的溫度開得剛剛好，也沒有那種很悶的味道，倒是有股淡淡的香水味。
這是打了輛什麽車？
裘灼迷糊的想着呢，身旁突然傳出個聲音。
“坐着舒服嗎？一公裏一萬塊錢收費，你是去哪兒來着？”戎澤淮憋着笑，輕輕在黑暗中問了一句。
這一句話給裘灼吓得一激靈。
他手忙腳亂的扭過頭去，在隔壁看見了戎澤淮隐于黑暗中悄悄翹着嘴角的臉。
他徹底混亂了。
“不是，我，車……戎總，你。”語言表達能力在震驚和困倦中徹底報廢。
未響應。
“大晚上的打車不看車牌，還在後座上睡覺。”戎澤淮湊近了些，微微眯起眼睛說：“你這心還真挺大的。”
戎澤淮保持了一個很禮貌的距離，他側過臉看裘灼的時候，路邊昏黃的燈就一盞一盞的打在他臉上，顯得這個人居然意外的溫柔。
裘灼不知道要說什麽，于是幹脆就低頭不說話了，一副任人宰割的乖巧樣子。
戎澤淮不逗他了，正回身子坐好說：“把剛剛打的車取消了，我送你回家。”
裘灼偷偷瞥戎澤淮一眼，然後掏出手機，發現約的這個司機老早就跑路了，難怪一直蹲在酒店門口也沒等到。
車裏的溫度開得很暖，裘灼又喝了酒，蹲在門口被風一吹，現在突然打起噴嚏來。
戎澤淮遞過紙巾，修長白皙的骨節看得裘灼有些心生嫉妒。
“謝謝戎總。”裘灼聲音悶悶的說。
“嗯。”戎澤淮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他多問了一句，“今天殺青了？”
“是的，就幾個小時前。”裘灼公事公辦的回答。
“蛋糕好吃嗎？”
蛋糕好不好吃我不知道，反正奶油挺多的，抹了禹翔宇滿臉還剩點。
“好吃。”裘灼秉着公事公辦的态度回答，戎澤淮問一句他就答一句，一個字也沒多說。
一陣沉默。
戎澤淮清了清嗓子又道。
“三個月試用合同過了，我們還需要大概半個月的考察時間。”
見戎澤淮終于談起正事來，裘灼于是坐直了身子點點頭。
“如果你的價值沒有到我們預估的水平的話，合作也只停留在試用期了。”
裘灼暗地裏撇撇嘴，說得真是直白呢。不愧是唯利是圖的商人。
戎澤淮忽然輕笑一聲，“但是按照目前的趨勢來看，你的價值遠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大。放心，我們會盡快縮短考察時間的。”
裘灼扭頭看向戎澤淮，發現這人長了一張乖巧的臉，說出來的話卻一點都沒有那種拐彎抹角的客氣。
他正想點頭，車子突然急剎車了一下。
刺耳的聲音貫穿耳朵，車裏的人紛紛向前傾。
戎澤淮反應很快的伸手給裘灼和自己墊了一下，好歹沒有磕到額頭。
司機臉色煞白的回過頭來，顫抖嘴唇着說：“好像……好像撞到什麽東西了。”
作者有話要說：像我這樣的作者，需要讀者小可愛們多誇誇，說不定哪天良心發現半夜更了第二章 呢～
裘灼的《一步重城》之旅到這裏就差不多結束啦！感謝我們的沈青卿小可愛！
後面幾章是和絨絨的感情進展，節奏可能會慢下來，希望大家不要讨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