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一個擁抱
戎澤淮怎麽會來這種地方?
裘灼一邊打量着外面, 一邊推開車門下來了。
不遠處的小樹林裏有回歸的小鳥叽叽喳喳,落日均勻地塗抹好天空,喧嚣全部隔離在山下, 裘灼站在這兒的時候感覺到了寧靜。
他無意刺探戎澤淮的隐私, 只是帶着好奇的目光往臺階上看了幾眼站着的小護士, 然後便移開了眼神。
療養院倒是挺大的,距離門口不遠的地方有個小花園。
反正站着也是站着,不如過去透透氣。裘灼邁開步子朝那邊走過去, 邊逛邊看看花壇裏面的花花草草。
“老太太今天念叨着你會來,在陽臺上特地等了一會兒。”護工滿面笑容的在二樓臺階處等着戎澤淮,接過他手上提的補品。
“兒子啊!”老太太一見到他便眼睛放光,撐着輪椅扶手顫顫巍巍站了起來,旁邊的護工迅速伸手扶了過去。
“不用, 我這陣子好着呢。”老太太嘟嘟囔囔的甩開護工的手, 笑着朝戎澤淮張開手臂。
戎澤淮也揚起笑容,小跑着過去把母親攏進了自己懷裏。
“喲今天這麽棒!”戎澤淮低頭看母親,笑眼盈盈。
“可不是,看看這頭發, 我自個兒紮的,沒喊人幫忙。”老太太挽着戎澤淮的胳膊往陽臺走, 腳步雖然有些虛浮,但氣色好多了。
“難得這陣子清醒,昨天就想你來着,怕你忙, 就沒給打電話。”老太太在兒子的攙扶下坐回了輪椅上。
“打呀, 我巴不得你打電話給我呢。”戎澤淮把母親往前推了推,從旁邊護工那兒拿過毛毯, 披在了她膝蓋上。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麽好事?”母親轉過頭來細細地看戎澤淮的表情,後者直接蹲了下來,和她平視着:“有嗎?你看看?”
母親被他嚴肅的表情逗笑了,雙手捧着戎澤淮的臉,大拇指摩挲着兒子的眉眼,“你這孩子打小就喜歡把事兒藏起來,但你心裏那點小算盤從來就瞞不過我。”
Advertisement
戎澤淮剛想開個玩笑反駁一下,樓下的小花園忽然傳來樹枝斷裂的聲音,兩個人齊刷刷地往下面看去。
花園中央,裘灼抱頭蹲在地上,腳邊是一段幹枯的樹枝。
剛剛陽光房上面的松樹忽然就掉下來幹掉的一枝,吓他一大跳。
“沒事吧小夥子?”老太太伸長脖子往下面喊了一聲。
裘灼慢慢的仰起頭,尋找到聲源之後又歉意又尴尬地搖搖頭,站起來,“沒事兒。”
戎澤淮在旁邊憋不住輕笑。
“你認識他?”老太太帶着審問的目光看向戎澤淮。
他目光看向別處,嘴角卻依舊揚起悄悄的弧度,把人的小心思暴露得徹底。
“快把人叫上來啊,哪兒有這麽對朋友的?”老太太都開口了,戎澤淮只能下樓去把裘灼給請了上來。
“剛剛吓到了?”戎澤淮檢查了一下,發現裘灼身上沒有什麽擦傷的地方,于是伸手把他肩膀上的一片枯葉給拿了下來。
兩個人靠的挺近的,裘灼在戎澤淮擡手的那一瞬間聞到了這人身上若有若無的香味。
意識一下子走了神。
這是什麽香水嗎?還是他衣服上的味道?
淡淡的,帶一點點鳶尾花的淡雅。
“走嗎?我媽媽說想要見你。”
沒等裘灼反應過來就讓人帶到了二樓。
稀裏糊塗的就被老太太牽着手說了好幾句話。
“長得比我家戎戎還要周正吶。”老太太喜歡得不得了,左看看右看看的。
“這麽多年了沒見他身邊有個朋友什麽的。”老太太開玩笑說:“原來是在等你。”
裘灼不太會應對長輩親人的誇贊,于是便抿着嘴笑,翻來覆去幾句:“哪右哪有。您擡舉了。”
戎澤淮本來很抗拒有人知道自己家裏的事情,可是這一切換成裘灼之後,又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裘灼蹲在輪椅一邊和老太太說話,戎澤淮時不時幫母親整理頭發和毯子什麽的,就這樣呆了十幾分鐘直到太陽落山。
遠處城市的燈光漸漸亮起來,星星點點的就像流光溢彩的星河。
“風大了,咱們回去吧。”戎澤淮把輪椅往回推,母親的體力有些不支了,眼神也混沌起來。
戎澤淮在房門前細心的幫母親披好小毯子,準備扶她起來往床上走,沒想到老太太一下子推開了他,驚恐地邊踉踉跄跄往前走邊嘟囔,“你是誰啊,別動我別動我。”
護工見狀立刻前去扶住了她,回頭抱歉地看戎澤淮一眼,把人安置到床上,細聲細語的哄着,邊按了床頭的呼叫鈴喊醫生過來看看。
不一會兒幾個專業的醫生護士就過來了,擠到房間裏看情況,唯獨戎澤淮這個有血緣關系的親人站在門口默默地看着,表情有些落寞。
雖然通過細節有猜到一點戎澤淮母親的病情,但裘灼仍是對這一幕有點驚訝。
等目光轉到戎澤淮身上的時候,裘灼的睫毛顫了顫,他上前兩步,把手放到了戎澤淮肩膀上。
“別擔心,會好起來的。”
裘灼的眼裏映着整座城市的星光,戎澤淮最想把眼角的那顆采撷。
他幾不可察的呼出口氣,對着裘灼笑了一下說:“我都忘了,本來該把你送回家的,耽誤了這麽久。”
“沒有耽誤,我們走吧。”裘灼拍了拍戎澤淮的肩膀,要把人帶下樓。
雖然走遠了什麽都看不見,但戎澤淮走的時候還是輕輕回了個頭。
車子再次啓動出發,緩緩駛離了療養院,回到了城市主路上。
戎澤淮一路上沒說話,靜靜地打着方向盤,但是裘灼能明顯感受到他的情緒比下午的時候低落了很多。
“到了。”戎澤淮把車穩穩地停在了小區下面,雙手依舊把着方向盤,目光直視前方。
裘灼解開了安全帶,但沒有立刻下車。
他上輩子生病的那會兒,總能聽見隔壁床小姑娘父母深夜的抽泣聲。
無論生的是什麽病,更難受的永遠卻是最親的家人。
“今天…謝謝你。”裘灼清了清嗓子,然後開口說。
戎澤淮放在方向盤上的手指動了動,沉默着點頭。
“我不太會說什麽安慰的話,就是想告訴你別太擔心。阿姨雖然有的時候不認得你,至少你還存在她最好的記憶裏面。”
“如果難過可以和我講講,怎麽說我也是和你談了一年的男朋友。”氛圍有點嚴肅,于是裘灼試着開了個玩笑。
戎澤淮眨了眨眼睛,側過頭來看着裘灼。
車裏的燈忽然滅了,黑暗和靜谧覆蓋了整個空間。
好像一瞬間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安靜到能聽清楚彼此的呼吸。
裘灼直起身子,在黑暗中朝戎澤淮伸出了手臂。
一個帶着體溫的擁抱。
“不難過了。”裘灼伸手拍了拍戎澤淮的背,好像是在安慰一只委屈的大狗狗。
戎澤淮的身體僵了一瞬,而後慢慢的放松下來。
他貪婪而克制地蹭了蹭裘灼的肩窩,每呼吸一口都好像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裘灼見戎澤淮沒什麽反應便要松開手,結果沒想到放手的那一瞬間,忽然被戎澤淮拉住了手腕。
巨大的慣性讓他跌到戎澤淮的懷抱裏面,額頭穩穩地貼在了後者胸前,親密無間的距離甚至能讓他感受到戎澤淮胸膛心跳的震動。
裘灼只覺得整個人都要炸開了。
“再抱一會兒。”戎澤淮的聲音輕而急,似乎再說慢一點懷中的裘灼就會變成煙霧飄走了似的。
“求你。”
裘灼只覺被這兩個字擊中了心靈,腦海中迅速浮現處戎澤淮垂着睫毛時落寞的表情,又乖又可憐。
明明挺高個一小夥兒,怎麽撒起嬌來這麽讓人心疼?
裘灼都不敢呼吸了,只由着戎澤淮抱着。
兩個人的體溫交互,一個擁抱就能染上對方的氣息。
這車裏似乎失去了時間的感念,裘灼不知道過了多久,戎澤淮終于放開了自己,小小聲地說了句:“抱歉。”
“沒,沒事。”裘灼佯裝大度,其實只是借着昏暗的燈光掩飾自己的臉紅而已。
天知道一個擁抱都能讓人心跳加速成這樣?
只演過,沒真正談過戀愛的新手小白有些惶恐。
“你上去吧,晚安。”戎澤淮似乎都不敢再多看裘灼一眼,垂着頭替他打開了那邊的車門。
裘灼匆忙回了一句,怕人看出破綻般,步調保持勻速地上了樓,殊不知慌張到同手同腳的步伐徹底暴露了自己。
等人影消失在了樓道盡頭,剛剛還害羞地不敢看人的戎總,此刻毫不掩飾自己放光的眼睛。
好可愛好可愛好可愛……
戎澤淮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低低地笑起來。
原來是喜歡撒嬌的嗎?
那這可太好辦了。
戎澤淮之前還有些落寞的心情一掃而光,整個人就像是充滿電了一半,恨不得現在下車去跑兩圈,蹦一蹦。
晚上的月亮高高地懸在藍絲絨般的天空中,戎澤淮在車裏坐着,直到七樓那層右邊的燈光忽地亮了,之後他才用手指點了點方向盤拐個彎,駛出了小區。
電影《兩處茫茫皆不見》終于在兩個星期後迎來了要宣發的消息,裘景那邊說是會全力配合這次的宣發安排,還說把什麽什麽綜藝全給推了。
“現在他人氣肯定比之前高啊,前陣子那個新聞不傳的家喻戶曉的?”裘景翹着凳子刷手機,嘴裏還嚼着泡泡糖。
裘景剛剛從一檔節目上下來,妝還沒來得及卸就被經紀人喊過去開會了。
“所以我們更要把這一次的宣發活動做到最好。”經紀人面無表情的展示ppt,“你看看他現在的讨論度。”
“雖然咱們回國以來接了兩部電視劇一部電影還有不少綜藝,但是漲粉速度比以前明顯下滑了。”經紀人說:“裘灼如果一直數據這麽好的話,大衆只會越來越傾向于他,你們倆雖然戲路不太一樣,但在路人看來其實沒什麽差別,他們只在乎誰的戲好,誰的熱度高。”
裘景難得放下了手機,開始認真的看經紀人。
“所以宣發的時候,你給我放百分之兩百的精力上去。”經紀人扶了扶眼鏡,“我們才是男主角,是一番,別讓他壓了風頭。”
裘景眨眨眼睛,點了點頭。
“你看看,這海報是做得真不錯。”李曉蔓看着手機上,片方剛剛發過來的最終海報定稿啧啧贊嘆。
“我看看?”裘灼做着妝發,一聽見這話便迫不及待的把頭扭過去,結果被化妝師給大力按了回去,“別動,畫眉毛呢。”
“給,你看看是不是不錯?”李曉蔓于是把手機屏幕舉到裘灼面前。
他梗着脖子,睜一只眼睛艱難地看。
海報以藍色和白色為主,哥哥林嘉航坐在輪椅上,弟弟林嘉翼站他背後,伸出手擋住了哥哥的眼睛。兩個人的嘴角皆是笑着的,可臉上卻淌着淚。迷蒙的霧氣遮擋住了他們大部分的身體,海報最上面用灰色寫着片名和上映時間。
“确實很好,”裘灼看完之後點評說:“看海報就知道這片子有多悲傷了。”
裘灼又想起了拍結局時候那心力絞猝的感覺,趕緊讓李姐把屏幕從自己眼前移開了。
“這次上臺有什麽準備不?”李曉蔓收起手機,湊到裘灼旁邊問他。本來第一場都弄好了臺本的,結果他愣是看了兩眼就丢在了一旁。
“這寫的又不是我自己的真實感受,我照着它念幹什麽?”裘灼把臺本丢開,朝李姐豎了個大拇指,“相信我啦姐。”
裘灼睜開一只眼睛看她,“打了腹稿,流程都背下來了。”
“那行,你到時候即興發揮別怯場就行,這次可是現場直播,不少重要的媒體都來了現場呢。”李曉蔓點着手指頭數各大媒體的名字,“不光這些,出品人也大多到場了。”
裘灼聽到這兒扭過頭去,“出品人?那戎澤淮來了沒?”
“哎呀別動,畫歪了可不好整。”化妝師抓着裘灼的下巴,把他腦袋給輕輕正了回來。
“來了呀。”李曉蔓八卦的表情又出來了,“你是不是惦記着呢?”
“沒,別亂猜。”裘灼仰着頭,臉色半點沒變。
其實不惦記是瞎話。自從那次在車裏主動擁抱了戎澤淮之後,裘灼感覺他們之間又變得微妙了點。
秋千那次是自己喝醉了,可這一次不一樣,裘灼清醒着去抱了戎澤淮,意義都變了。
那天晚上之後戎澤淮就沒找過裘灼,只是手機上偶爾有聯系,但也大多也都是無關緊要的話。
裘灼知道戎澤淮這是在故意放松自己手裏的線,可他可不會那麽蠢就上鈎。
雖然沒什麽戀愛經驗,但道理裘灼可了解得一清二楚。
要是主動的話,就輸了。劇本裏是這麽寫的。
擁抱那次撇開不算。裘灼斤斤計較地想。
那次是戎澤淮難過了,還撒嬌。不算自己主動。
“好了,睜眼吧。”化妝師一句話,裘灼如蒙大赦。
沒來得及看鏡子裏的自己,裘灼就把目光放到了桌子上的首飾盒裏。
“你自己随便拿一個戴上,手上太素了不太好看。”李姐打量一會兒裘灼,然後點了點不遠處的戒指堆。
裘灼的手在那些戒指上方停了停,拿起了之前和戎澤淮一塊兒買的一枚。
後臺熱鬧的很,裘灼一過去就看見了不少之前拍攝時候的熟人。一個個的打招呼過去,然後在幕布後面看見了潘導。
“好小子,我瞧瞧變胖點沒有?”潘導捏着他的肩膀提溜了一圈,點點頭說:“年輕人恢複地就是快。”
裘灼笑着點點頭,餘光瞥見了站在旁邊的裘景。
“好久不見。”裘灼朝他伸出了手。
裘景因為前段時間經紀人和公司的洗腦,這會兒對裘灼又是不敢松懈的狀态了。他點點頭,指尖拍了拍裘灼的手就算打過招呼了。
“臺上可別這麽冷淡,我們倆對外宣傳的關系可還沒破裂呢。”裘灼瞥了裘景一眼。
然而事實證明裘灼就是多餘擔心。
上臺之後,裘景在鏡頭面前簡直就像是換了一個人,活潑開朗的不行,和裘灼也是有說有笑,兩個人跟同吃同住的兄弟一樣親切。
裘灼心裏冷笑幾下,面上也做出和諧的樣子。
開場之後便是個人介紹環節,裘灼的部分被安排的後面,于是他在臺上得了空去觀察觀衆席。
不是這個,也不是這個……
當裘灼找到坐得端正的戎澤淮的時候,正巧他也在看自己。
裘灼放下心來,卻在下一秒鐘移開目光,假裝對主持人的發言非常感興趣。
拿話筒時發言時,裘灼手上那枚戒指被舞臺燈光照亮,臺下的戎澤淮眯了眯眼睛。
發言環節結束,接下來是提問環節。
主持人笑着朝他們問出問題,“聽說為了拍這部片子,我們兩位主演還在一起住了一段時間對嗎?”
“是啊,為了盡快适應人設嘛。”裘景搶答說:“當時哥哥還要排練偏癱的動作,我在一旁固定道具來着。”
“洗頭洗澡什麽的我有時候也會幫忙。”裘景說着便露出了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主持人立刻抓住了八卦爆點,順着這個問題往下挖了一通。
戎澤淮當然知道臺上說的話肯定有誇張的成分在。但當裘景站起來親密地抱住裘灼,而裘灼居然還一臉高興的時候,戎澤淮忍不住開始摩挲中指的那塊疤了。
作者有話要說:五千!叉腰!快誇誇我!
小灼深知勾引狗狗秘訣,難過的時候要抱抱,上臺的時候戴戒指
絨絨熟記釣狐貍口訣,撒嬌撒嬌再撒嬌!
我宣布,絨絨獲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