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想和你處對象

前一世,宋源很讨厭弟弟,他太愛哭太愛笑也太愛粘人,總是想方設法的膩在宋源身邊,說姐姐你帶着我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其實,宋炎長得可愛,性格也好,村裏的人孩子都喜歡跟他玩,可是他總是執拗要呆在家裏陪着宋源。

因此,宋源更讨厭他了。

宋源讨厭被宋炎同情,也讨厭他一副純潔小白兔的樣子,這樣,她會覺得自己更不堪。

現在想想,自己是真的有些不講理。

宋源家的房子共三間,堂屋一間,東西各一間,在弟弟沒出生前,她住西屋,爸媽住東屋。弟弟六歲之前跟爸媽住東屋,六歲之後,宋知書會将西屋隔成兩間,她那本就不寬敞的小空間就只能放下一張床了。當時她覺得自己的私人領地被侵占,對宋炎的态度越發惡劣了。但那個可愛的孩子還是笑的。

對着她,他似乎總是笑着的。

爸爸被她間接害死後,他還是溫溫軟軟的對自己笑,安慰說:"姐,媽現在只是沒想通,你先回去,我來勸勸她。你別傷心,她不是針對你,她只是想要找一個發洩的出口。"那個時候,她才意識到,這個平時看上去很好欺負的弟弟并非她以為的只會粘人,他比她以為的懂得多,也做的好。

反觀她,卻經常犯混。

她十五歲時,村裏和她同齡的女孩子要麽去鎮上讀了書,要麽就定好了人家,只待十七八歲時嫁出去。

可是,她命硬的事在十裏八村婦孺皆知,甚至被傳的神鬼皆讓道的地步,所以,即便她長得很好看,那些父母也沒人敢拿自己兒子的命開玩笑的。

于是,她是被剩下的那一個。

多年之後,一只隊伍異軍突起,占據了女人近半壁江山,這只隊伍叫剩女。

沒錯,被剩下的女人,宋源在尚且未長成人時,就經歷過那種無奈。

那時候她心裏多多少少帶着些不甘,為了解氣也好,真的春心萌動也罷,她把目标瞄準了村裏最有出息的男生。

嚴格來說,聶昕的名聲在十裏八村都也是出了名的,如果說宋源是出名的臭,聶昕就是出了名的香饽饽了。這樣兩個極端,如果換作一般人,早就望而卻步了,可是宋源不是一般人,至少她知道自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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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所得,可能要花費比別人更多的心力與代價。

那時聶昕十六歲,一七五的身高,真真是"一枝獨秀壓海棠,玉樹臨風勝潘安"。

別誤會,宋源大字不識幾個,這話,肯定不是她說的。這是村東頭的淩楚楚紅着臉跟村南的張倩倩窩在茅草堆裏這麽說時,被她偷聽到的。

淩楚楚和張倩倩都在鎮上讀書,肚子裏墨水自然多一些。但依宋源看,她們除了名字還算拿得出手外,其他的真不怎麽樣,例如在對聶昕的态度上。

當時,她頗為坦蕩的蹲在牆角聽她們說聶昕如何風流倜傥英俊非常,咂吧着嘴品味了一番後,就一臉鄙視的看着臉紅的像猴屁股的兩人:看上了就看上了,不好意思啥。

她站起身拍掉手上的泥土,心想着,聶昕這個小白臉還挺招人的。

這更堅定了自己追他的決心。

宋源邊走邊想,該怎麽追呢?她也想不出什麽脫俗的方式,不如就寫信吧。

可是寫些什麽呢?

愁眉苦臉好幾天,宋源終于在新華字典的幫助下完成了她人生的第一篇情書,相比她掌握的漢字數量,這篇她憋了三天的成果不斥為一部鴻篇巨制。

她說:"聶昕,你是水你是光你是我唯一的神話。每天看見你,我的心總會撲通撲通跳(當然平時也跳,但我以三根老冰棍發誓,那時會尤其快)。你是那麽幹淨,高潔,就像是盛開的木蘭,撩動了我的心脾。"

第一句和最後一句,是她從書上抄的。

宋源看着自己寫的東西,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好肉麻啊。

可是,秉持着不惡心死人的情書不是好情書的思想,宋源最終還是咬咬牙,用一瓶汽水的代價買通了聶昕的死黨餘屏,讓他将這份她自己都覺得想吐的書信交給了聶昕。

聶昕這個小王八蛋,倒是很禮貌的給她回了信:這位姑娘,下次注意寫信要署名;而且,情書的眉頭不要用尊敬的××這種稱呼;再有,你的字太醜了,得好好練練。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宋源當時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來,過了好一會兒,才順過來氣。

她拿眼瞪跑腿的餘屏:"你就沒跟他說,寫信的是我?"

餘屏有些委屈:"女生不都愛故弄玄虛嘛,我以為你故意的。"

故意個屁!

宋源算是看出來了,求人不如求己,當即決定到他們學校堵人。

平姚中學是一所封閉學校,每周五下午五點會準時放住宿生回家,實驗班的學生周六早上八點要重新回到學校接受補課。

真是慘無人道。

宋源生怕和聶昕錯過,便早早的趕到了校門口。門衛大叔瞪着一雙牛眼,不良少女似的瞪宋源。其實,這也很難怪,平姚中學的女生被學校折騰的全一水的短發,而且在校期間必須穿校服,寬松肥大的衣服往身上一罩,美女也變冬瓜。

兩相對比,站在校門口的宋源緊紅上衣配黑色齊膝裙可就真的是一道靓麗的風景線了。

但素,這道風景看在門衛大爺眼中,就是傷風敗俗。

他手一指校門口偏西賣煎餅果子的攤子:“往那站,別擋着校門。”

宋源撇撇嘴,有什麽了不起,卻還是往那挪了挪。

她雖然表面上叛逆,從小也被別人指指戳戳習慣了,可是對于學校,她的心裏一直是有一種敬畏之心的。她仰起頭,刺眼的陽光打在“平姚中學”幾個大字上,金燦燦,明晃晃的,晃得她眼疼。

她低下頭踢了踢腳下的石子,長長的睫毛一閃一閃,卻只是投下一片陰影,她沒再擡頭看學校,一眼都沒有。

直到鬧哄哄的學生打鬧着湧向校門,宋源才擡起頭,在人群中搜索聶昕。

事實證明,聶昕這樣的存在,是不需要你刻意去尋找的。雖然也是身着土氣十足的校服,可他那麽清清朗朗的一個人,往一堆滿是青春痘的男生之間一站,硬生生地就被逼出了一種鶴立雞群的效果。

聶昕面無表情的牽着車子,看着餘屏自導自演張牙舞爪。他的周圍有意或無意的圍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孩子,頗有些衆星捧月的架勢。

宋源挑挑眉,躲過往來的自行車,走到聶昕面前攔住他,看着他笑。

餘屏看見宋源,借口有事立馬閃了。那些女孩偷瞄了宋源幾眼,甘心或不甘心,也不能做的太明顯,暗自跺腳的有之,咬牙的有之,把自行車踢得啪啪作響的更有之,宋源只當看不見,聶昕也只是擰眉不作聲。

待人群散的差不多了,聶昕才動了動車頭,示意宋源讓路。

宋源依言讓開。

聶昕騎上車子,見宋源還傻愣愣的站在一旁,眉頭鎖的更緊了些:"上車啊,打算自己跑回去嗎?"

宋源撇撇嘴,有什麽了不起,姐姐我剛剛就是跑過來的。心裏雖然這麽想,人卻還是乖乖的坐上了車後座。

"你帶着我,就不怕別人看見了說閑話?"宋源揪了揪他的校服,故意問。其實,無論她怎麽裝成熟,裝什麽都無所謂,她還只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有矜持,有期盼,有不能說的心思。

是得,她是真的喜歡聶昕,非常喜歡。

不是因為他長得帥,不是因為他爸是村長,不是因為他聰明,別人認為他的所有優點,于她,并沒有多大的關系。

她喜歡他,只是因為,他是村子裏唯一一個不會嫌棄她的同伴。

他曾說,宋源你不要聽他們胡說,他們那是迷信。

很蒼白無力的一句話,于宋源,卻是莫大的救贖。宋源一直對此充滿感激,漸漸的,她發現了她對聶昕的不一樣。

不見他的時候,她想見他,見了,又嘴巴抽抽,不知道該說什麽。每周六她都會早起,只為看一看他的背影,每周五她會在他回家的必經之路停留,只為能和他打聲招呼。

聶昕只說宋源你別聽別人胡說,卻沒說,宋源我們是好朋友,更沒說,宋源我喜歡你。

是的,聶昕不嫌棄她,待她夠親和,卻不親近。

他們的生活幾乎沒有交集,他在學校讀書,在家中被寵,不讓沾一絲雜活;她卻早早的下學,照顧完弟弟,還要下地幫忙除草,打農藥,如果不是宋源刻意制造交集,他們之間不會有見面的機會,這可能就是所謂的無緣。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朋友出口罵了她"掃把星",如果不是看着她一個人在後山哭得山河變色,他估計不會跟宋源說那一番話。

她銘感五內,而他,不知道會不會放在心上。

他本來就是那種冷淡的人。

是她厚着臉皮一次又一次的制造所謂偶遇,才算和他成為熟人。

她如此焦躁,又如此煎熬,現在,她受不了了,她想知道他的想法。

"既然是閑話,根本就沒必要聽,更不用說怕了。"

宋源……

還真是典型的聶氏思維。

像個認真的小老頭。

宋源舔了舔唇,很奇怪,她并不可渴的,卻莫名覺得嗓子有些幹,她握了握雙拳,眼睛一閉:"如果不是閑話呢?"

聶昕不說話,宋源憋着一口氣等他的答案,可是,耳邊除了自行車嘎吱嘎吱向前行駛的聲音,什麽都沒有。

她想聽的或是不想聽的,都沒有。

宋源覺得胸口好像有什麽東西壓着,喘不過來氣。是生是死其實只是他的一句話,可是,他幹巴巴的吊着,她也就只能不死不活,這種感覺真他媽糟糕!

人被逼急了,總需要一個發洩的出口,宋源在他的沉默中,心中爆發出了熊熊的烈火。于是惡向膽邊生,她揣着一顆孤敢之心,抱緊了聶昕的腰。

很明顯,聶昕的身體一震,車子也亂了陣腳,歪歪扭扭的往前爬,直到嘎吱一聲,自行車與地面間撕扯出了一條劃痕,車子應聲停了下來。

這是要攤牌了。

可能是已經耗盡了所有的臉皮與勇氣,宋源反而不緊張了。她輕快的跳下車,走到聶昕的車前頭,對上他的眼睛:"你知不知道那封情書是我寫的。"

聶昕眉頭微蹙,似乎在回想。

"怎麽不說話?"

"我在想你說的是哪一封。"

宋源咬牙:"你一天到底收幾封?"

"這個,還真沒數過。"

"你這是故意氣我呢吧。"

"真沒有……這樣,你重新說一下內容,我想想。"

宋源……

她哪知道自己都寫了些什麽,都是七拼八湊的。

她插科打诨:"那些都是虛的,你直接回答我吧,願不願和我處對象?"

"你也太直白了些。"

"酸不喇叽,說句話十八個彎的,就不是處對象了?"

"……也不是。"

宋源兩手一攤:"這不就得了,說吧,願不願意。"她雖然問的理直氣壯,強買強賣,大拇指和食指卻不斷摩挲,耳朵漲漲發熱。

典型的外強中幹。

"我願意。"

幾乎同時,宋源讪讪開口:"我知道你不……"猛然聽到聶昕說什麽,她頓了好一會兒,才顫着音:"你剛剛說什麽,風大,我沒聽見。"

聶昕突然笑了,這是宋源第一次看見他笑,薄唇微挑,不邪不正,卻剛好足夠撩動你的心。反正當時宋源攥着拳頭,真的是心如擂鼓。

聶昕望了望遠處的萬裏晴空,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輕松暢快,他看着眼前畫中仙似的姑娘,輕吐溫言:"你那麽好,我怎麽會不願意。"

宋源如願了,開心了,她覺得以前遭受的所有不公平的待遇都有了可以釋懷的理由,她現在很幸福,難以想象的幸福。

她一高興,就有些情難自禁了,啊的叫了一聲,撲過去抱住了聶昕,聶昕白嫩的皮膚瞬間變得通紅,從臉到脖子,要滴血似的。

可是,他略做遲疑後,還是伸手抱住了眼前的姑娘。

那一年,她十五,他十六,青澀又稚嫩,憑着一種孤敢,他們想要偏離人生預定的軌道,走出不一樣的人生。

可是,他們忘記了預想與現實之間的距離。

而幸福的有些忘形的宋源也忘了,命運對她,一直都是苛責又挑剔的,怎會讓她過得太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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