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異常的田味
“秦在家雖然不事農桑,但游歷天下時,卻見過好多農桑水利之事,對這些簡單農事,熟練地很。”
對蘇秦的解釋,齊抿王馬上表示了釋然。蘇秦先生呀,鬼谷子先生的徒弟,肚子裏裝得,可是包羅萬象的學問,會農桑,也不足為奇了。
既然思想已經無意識地跑得很偏了,齊抿王馬上調整了思緒,專注地考慮起蘇秦先生的撤兵建議來。
出兵燕,打打停停地,士兵一半時間在墾荒種田,成本極低,又迷惑了其他六國。出兵楚,觸子的奇兵水淹秦軍後,楚國得到喘息,現在與秦已是勝負各半,兩個實力不弱地國家,與齊燕的騷擾戰不同,他們被牢牢地拖在了楚地,每日損耗的糧草,不下萬擔。
齊抿王想不通,這大好的局面,為什麽要改變。
“王上,還記的秦為您講的那兩個後生的故事嗎?”蘇秦看着年輕人輕輕蹙起眉頭,了然地笑笑,很有耐心地開了頭,接着道:
“富有的後生雖然因為義氣,會有很多忠誠于他的人,但同樣,觊觎他財富和權力的人,也不少,若身邊忠誠的人都在外面抗敵,家裏若發生變故,即便打下一座金山,主人如果不在了,又有什麽用呢?”
齊抿王從這段淺顯的話語中,很明白地理清了一點,那就是,自己的王位和國家,被人惦上了?
“是誰?”齊抿王沉聲道,作為一個王,不管年齡和資歷,在遇到這種事的時候,跟遇到媳婦給自己帶了綠帽子一樣,都是堅決無法容忍的。
“是誰,現在即便知道了,他不行動,你也無法對他做出處理,等吧王上,等他自己跳出來。當然,在兩位将軍到達臨淄之前,王上最好也裝病,呆在這裏,別開殿議。”蘇秦挑挑眉,對王上的感覺表示認同和同情,并很理智地給出了意見。
“老将軍匡章難道也不能相信了嗎?”齊抿王有點傷感,這位自己爺爺威王從草末提拔起來的将軍,自己對他一直小心毅毅,到頭來,卻還是成了最大的隐患。
“他的資歷和傲慢,會讓他做出錯誤的決定。”蘇秦走過來,挨着齊抿王坐下,看到小王上有點傷感的臉,思考片刻又說道:“當然,如果王上同意,也可以讓這位老将軍保持住終身的榮耀。”
作為一個王,齊抿王聽懂了蘇秦話裏的意思,他的臉上更加傷感,這位老将軍,陪伴了田家王室三代,忠心耿耿,他指揮的大戰小戰,從未失利過。他不希望,這位齊國老軍中的代表人物,臨老了,要麽做出糊塗的決定,遺臭萬年,要麽,被人糊塗地弄死,雖然保住了名聲,但人都死了,有什麽用。
“先生,做好準備,不到最後一刻,不要動手,孤第一次騎馬,還是老将軍教的呢。”齊抿王的聲音很輕很輕,好像這段話剛離開嘴唇,便消散在風裏。
“好,王上也不必傷懷,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每個人的命,都是自己做出的選擇。”蘇秦的目光從齊抿王臉上移開,投向缥缈的天空。
齊抿王派了斥侯快馬去兩軍中傳達最新的王命,這是宿君養的汗血寶馬,第一次用在戰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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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齊抿王歇了殿議。至于休殿議的原因,小道消息滿天飛,有好多版本。一種說法是王上因為右相大人的突然離世傷心欲絕,病了。一種說法是王上得了一個美人,整天整天地陪在後花園,同吃同住。還有一種說法,是王上得了一只小神鳥,玩物喪志了。
當事人齊抿王确實一連數日地在後花園裏,肩膀上落着那只瞪着兇巴巴兩只小眼睛的小花鳥。
在蘇秦先生與王上聊事情的時候,小花鳥一聲不吭,看起來,就是一只又傻又兇的小鳥。但蘇秦先生一不在,小花鳥那張生怕一不說話便生鏽的嘴,便叨叨個不停。
“勞駕哎,您花先生的嘴不累,我的耳朵還嫌累得慌,咱能歇會嗎?”小花鳥已經牛逼哄哄地吹了一上午他們花翎家族的輝煌史了,齊抿王伸手使勁搓了搓耳朵,感到再聽下去,耳朵要提前未老先衰了。
“我是敬業懂不懂,作為一個寵靈,陪你聊天,別讓你感到孤獨,是我最大的任務。”小花鳥站在他的肩膀上,嘴巴離他的耳朵不到二寸。
“那能別站在那裏嗎,我要耳背了好不好,真替你未來的媳婦發愁,這嘴巴,不天天挨水潑呀。”齊抿王抓住它一支翅膀,把它放到旁邊的葡萄架上。
“哼,我未來的媳婦,賢良淑德得很,就綠姑娘那種,倒插門,我都不要。” 小花鳥說完,瞅了眼齊抿王的手腕,看到自己的話說完後,立馬便印在空間門口的綠色身影,慫了。它縮了縮脖子,撲愣飛走了。
“那只小花鳥,王上很喜歡?”蘇秦提着半桶水過來。桶裏的水很清,裏面泡了一些櫻桃,個個紅裏透紫,晶瑩剔透。蘇秦把桶放在齊抿王身邊,從桶裏挑了些大的,遞到他手裏。
“嗯,它是孤的寵鳥。”齊抿王接過,拿了一顆放進嘴裏,吃得眉頭舒展。
年輕人唇紅齒白,紫色的櫻桃汁液與紅唇貝齒相偎相依,煞是好看。蘇秦收回目光,彎腰又從桶裏挑了些紫一些的櫻桃,遞了過來。
“田單将軍已經悄悄歸營了,觸子将軍的行程不知為什麽延誤了。先生,接下來,孤是不是要正常開殿議了?”齊抿王很自然地從蘇秦手裏接過櫻桃,仰着頭,問道。
“王上,我們還要見兩個人,今晚,我們回我府上一趟。”蘇秦邊在桶裏繼續挑第二批次好的櫻桃,邊回答。
“據孤所知,這幾天你府上周圍,都有人在暗中監視,晚上怕是也不大妥當。”齊抿王想起早上侍衛統領的禀報,遲疑着說。
“無妨,王上,咱們先去天賜一味,順着它後面的河道,可直達我府上後花園的湖中。”蘇秦又挑好了一小把紫色櫻桃,遞了過來。
淡月,孤星,灰朦朦的天空,很适合搞事情。
下值後,侍衛統領的車從宮內馳出來,裏面坐着齊抿王和蘇秦,馬車很張狂地直接駛進了天賜一味的後院。王上的侍衛統領很嚣張地在大廳裏挑三撿四地點着菜,他兩個朋友倒是低調的很,披着披風就進了最貴的包間。
侍衛統領不但是王上面前的寵臣,更是出身于臨淄的高門,雖然是第一次來天賜一味,但他不僅恣意張揚,而且從始至終,一直在挑刺。
在第六次在雞蛋裏吃出魚刺後,天賜一味的正主,正沉迷在開發新菜品的大齊天膳司司長,田家的小二十九田味,才終于在夥計們要哭了的哀求中,黑着臉來到這個包間,準備好好教育一下這個不懂美味的叼鑽客人。
但令夥計們失望的是,老大在推開門後,好久不犯的結巴竟然厲害地只會張着口,直到門被閉上,他們也沒聽見老大怎麽發威,把這位王上面前的惡奴給說趴下。
即便好久沒見到王上,也不至于這個表情吧,齊抿王看着見了自己,如同見到鬼似的田味,蟄伏已久的第六感噌地又一下冒出來。
這個田味,心中有事。
“田大人,請坐吧,令兄好嗎?”蘇秦看着田味,嘴角帶笑,但周身卻散發着迫人的壓力。
田味沒入座,這個口條子不利索的人,腦子卻還是很清明的。他沒思考很久,就恢複了鎮靜,朝齊抿王跪下,低聲說道:“田文不只想殺親兄弟,還想殺堂兄弟,他的心,野得很,王上還要多加小心,臣明日回家,便從田家分出來,另立門戶,望王上恕臣知情不報之罪。”
蘇秦站起,一擡手,呼啦,桌子上的碗碟全部倒在了田味的腳下,連同他做得那一道道精美的菜湯。
“只是知情不報嗎?田大人,在田府,是天天被人嘲笑小結巴的日子沒過夠?還是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弟弟被人溺到池塘滅了口也不敢吱聲的日子沒過夠?大人兩個字,是誰賞給你的?又是誰,把你從田府的髒泥裏提拔到齊國官場的高雲上去?你這叫忘恩負義,助纣為虐!田大人,一個美食家,如果心靈不再純粹,他做的菜,還好吃嗎?”
站在窗前的齊抿王倒吃了一驚,他是第一次見一直風光紊月的蘇秦先生發這麽大的火,書生臉色漲紅,氣得不輕。
田味跪在地上,邊磕頭,邊哭。
“你是擔心供出了田文,即便在孤面前立了功,也會在世人面前留下個賣兄求榮的壞名聲吧?”齊抿王看着在地上哭得一塌糊塗的田味,心下一陣傷感。
這個小結巴,他一直覺得是個至純至靈之人,即便不公開背叛他的家族,那托人示個警總可以吧,但是他,什麽也沒做。
田味除了磕頭,就是哭。
蘇秦朝侍衛統領擡了擡下巴,示意他處理這邊的情況,自己則拉着齊抿王,飛快地從窗戶跳下,正好落在一艘小船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