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同昨天晚上的情況一樣,轎子落下來的時候,媒婆把姜若從轎子上迎下來,四周早已經站滿了前來觀禮的鬼親戚,個個都臉色煞白眼神空洞,伸着鵝似的脖子看新娘。
看來因為昨天晚上新娘逃跑的教訓,今天晚上大家都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這邊姜若剛剛踏入撒滿了紙銅錢的迎親路上,那邊群鬼就攏成了包圍圈,沖着裏頭的姜若陰測測地笑着。
如果換成了普通人的話,這會兒大概早就吓得屁滾尿流了。
然而姜若卻生怕新郎跑了似得,大步流星地走向了祠堂,害的那媒婆一路小跑才追上去,也看愣了周圍的一衆鬼親戚。
鬼親戚們心裏嘀咕着:今天新娘怎麽這麽殷勤呀!
媒婆也裝模作樣地擦着不存在的汗:哎呀,這心裏怎麽一直犯嘀咕啊,這姑娘心急的不對勁吧,該不會真是因為太兇殘了嫁不出去才這樣的吧。
祠堂裏,鬼新郎和昨天一樣站在那裏陰測測地笑着,朝姜若伸出了枯爪一般的手指:“我的新娘,你來了,你和我三生石上已有約,姻緣譜上定生辰,注定逃不掉了。”
“真的嗎,太好了,我也怕你先逃了呢。”
出乎鬼新郎預料的是,他素來顫巍巍、如兔子般驚惶的新娘居然朝他咧嘴一笑,眼中滿是他看不懂的興奮。
緊接着他就覺得手腕一痛,被新娘鐵鉗般的小手牢牢鉗住。
“痛痛痛……啊啊啊……痛……痛啊……放開我……快放開我……”
鬼新郎怎麽也想不通他可愛無助的小新娘為什麽會畫風突變,變得猛虎一般兇殘奔放了,那個熱情就連他一個鬼都被唬的瑟瑟發抖。
尤其是小新娘可愛的小手,為什麽會這麽有力,為什麽能把他一個兇鬼的手緊緊鉗住,讓他甩都甩不掉。
鬼新郎已經痛的面部趨于變形。
圍觀的鬼親戚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還以為是鬼新娘太熱情了,把鬼新郎弄的不好意思了,于是呆滞地擡起手,啪啪啪地以詭異的頻度拍起了手,為鬼新郎和鬼新娘鼓勁。
中間還夾雜着紙紮媒婆喋喋不休的解說:“哎呀,你們不知道你們家娶的新娘可大膽了,我就沒碰到這麽潑辣大膽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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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們新郎肯定是流出的幸福的淚水,這素來活人結陰親,來的新娘都是哭哭啼啼的,哪裏有這種一上來就撲向新郎的新娘,能娶到這麽膽肥的新娘,那是你們家的福氣。”
瞧着鬼新郎幸福到變形的臉,鬼親戚們越發覺得是如此,于是愈發大力地啪啪啪拍起手來。
“你是誰,你不是我的新娘,把我的新娘還給我!”
鬼新郎察覺到了不對,表情瞬間變得兇殘,猙獰地轉動着脖子,想要一口咬到姜若脖子上。
結果鬼新郎的臉還沒有碰到姜若的脖子,就被姜若啪啪啪連續兇狠的幾巴掌扇歪了。
“婚還沒結成就想要動手動腳的,果然是個不正經的流氓小鬼!”
聽到姜若的冷嗤鬼新郎都要哭了。
被打的太厲害了,他努力地收脖子收了好久都沒辦法把脖子收回來,這個女人真的好暴力呀,他還是喜歡他的小兔子新娘,他不想一結婚就上演鬼界版《不要和陌生人說話》(注)。
鬼新郎弱弱反駁:“你不是我新娘,你……”
哪知道姜若直接眯起眼滿臉威脅地盯着鬼新郎:“不是你說了要和我結陰親嗎,怎麽了,這結親也是你說可以不要就能不要了的嗎,你耍我?”
“我沒有,我不是,我不敢……嗚嗚嗚……”鬼新郎終于哭了,脖子也因為哭的太厲害直接彈了回來,他哭哭啼啼地同姜若解釋:“可是你真的不是我的新娘,我的新娘叫肖玲,生辰八字是XXX,是個膽小溫婉的姑娘,你……你是不是不小心上錯花轎了……女英雄,你要是嫁錯新郎了就趕緊換啊,終身大事不能勉強的,你考慮清楚呀,我這樣的男人怎麽能配得上女大王這樣的巾帼英雄啊!”
“是你的花轎把我接過來的,你現在居然敢說接錯了,你……是……想……死……嗎?”
最後一句話是姜若一字一字地說出來的,随着她說出這句話,她的臉也開始化成了鬼王本相的可怖模樣,鐵青的臉色、青紫的嘴唇,還有一雙宛如地獄的血紅眼睛邪佞地盯着鬼新郎,她嘴角的微笑也透出一絲變·态,好像随時會張口吃掉鬼新郎的頭。
“哇!”
近距離被鬼王本相沖擊,鬼新郎雙眼發直,鬼生之中發出了第一次的嘹亮啼哭,雙膝一軟直接跪在了姜若腳下:“大大大大……大王……大王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嫁……我嫁!”
為什麽他的花轎會請來一個這麽兇的惡鬼啊,他的小兔子新娘哪裏去了,這惡鬼真的太可怕了,瞧瞧身上那強盛的鬼氣,怕不是他們整個家族的鬼都不夠她一口塞牙縫的吧,真的好恐怖。
可恨的是媒婆還在另一邊拍手笑着解釋:“看啊看啊,這小兩口子感情多好啊,一上來就是打情罵俏了,瞧着新郎多滿意新娘子啊,這還沒進祠堂上族譜,就開始跪地讨好新娘子了,真是喜人喜人啊”
周圍的鬼親戚又開始機械地啪啪啪拍手起來。
也有一兩個鬼發出了疑惑的聲音,這新郎的表情是不是有點不太對勁呀。
姜若搖了搖頭,嘆息中透出一絲寂寞:“好好說話不聽,非得這樣才老實。”
鬼新郎抽抽噎噎,哭泣中透出絕望,他不想陪這樣的老鬼過日子啊,更不想被對方當成備用小點心啊,閑時逗着玩,不高興就當球踢,這日子簡直是鬼生地獄!
然而不等鬼新郎陷入深深的鬼生懷疑之中,突然群鬼之中落下來一個冷若冰雪的男人。
那男人只是冷淡地朝這邊看了一眼,就開始低頭念咒。
鬼新郎不過被對方掃了一眼就覺得渾身發寒,還不等他說什麽,周圍的鬼親戚們就開始騷動了起來。
“這個是不是來搶親的?”
“天吶,居然還有人敢來搶陰親?”
“沒看到是個道士嗎,道士來破壞陰親很奇怪?”
聽到有人來搶親,鬼新郎顧不上對方是個道士,眼中頓時發出得救了的光亮,就想沖對方招手讓對方趕緊把這個兇殘惡鬼帶走。
天吶,不管這個大兄弟是哪來的,是什麽身份,都是他的救星救星啊!
趕緊把新娘搶走吧,這樣他就再也不用被對方奴役蹂`躏了。
然而其他鬼魂們卻只當來的是搶親人員,是破壞親戚婚禮的壞蛋,全都蠢蠢欲動地想要撲上去。
可是這些鬼親戚們還沒有碰到那男人的衣角邊,就被對方念出的咒文直接度化成粉末往生了。
鬼新郎眼睜睜地看着對方把助威的親朋統統強制性送走往生,他伸出的雙手頓時變成了爾康手,發亮的眼睛也變得眼淚汪汪。
冤枉啊,真的非常冤枉啊,他不是搶這位好人新娘的惡人啊1
明明是這個兇殘的惡鬼坐錯了花轎不說,還死不認賬逼着他娶,他差點被對方的兇悍鬼氣直接沖散,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形,又不得不屈從于對方的淫威之下茍且偷生。
可是卻被這個突然出現搶親的好人誤會,對他充滿了敵意,還把他當成了搶新娘壞蛋,對着他這邊的人大打出手。
他真的非常想告訴對方一句,不用打不用搶,他願意白白把這位新娘送給對方,只求對方趕緊把祖宗奶奶請走。
可是鬼新郎已經說不出話來,因為他已經被這個兇殘的新娘掐住了脖子,掐小雞崽子似得掐了起來。
這會兒褚離已經把這裏的鬼魂都清空了,看見姜若拎着鬼新郎過來,非常自覺地伸出手:“我幫你拎着。”
“勞煩了。”
有人願意代勞,姜若也不客氣,直接把鬼新郎送給了對方。
褚離瞥了那鬼新郎一眼,直接拽着對方後脖頸的衣領拎了起來,動作和姜若如出一轍。
可是鬼新郎就慘了,被姜若拎着的時候,他頂多感到鬼王的威壓,壓的他一動都不敢動,生怕不小心壞脾氣的惡鬼就一口把他吞了。
可是被褚離拎着的時候,對方身上那種聖潔幹淨的靈氣卻讓他魂體無比難受,尤其是隐在對方體內的功德金光,更是讓鬼新郎仿佛冰雪照見太陽,差點魂魄不穩直接散了。
好在這一路并沒有太久,很快就到了肖玲家中。
實際上在姜若離開之後,肖玲就完全清醒了,雖然姜若告訴她沒什麽大事,讓她盡管安安穩穩的睡一覺,事情解決了之後會會喊醒她。
可是肖玲怎麽可能睡得着,她度秒如年地,一分鐘一分鐘地看着表,眼巴巴地盼着姜若回來。
等到姜若和她工作室那個俊美的職工出現的時候,肖玲看了看鐘,發現才剛剛過去一個小時。
“姜姐,事情解決了?”
肖玲迎了上去,有些驚訝又有點驚喜。
“差不多算解決了一半吧。”
“怎麽說?”肖玲什麽都看不見,只能茫然地左右望了望。
褚離把那鬼新郎往肖玲面前一扔,姜若順手一張黃符貼上去,鬼新郎鐵青的臉一下子浮現在肖玲眼皮子底下,肖玲頓時尖叫了一聲。
原本就一直擔心閨女情況,睡覺沒怎麽睡好的肖玲父母聽到肖玲的慘叫,連忙推開房門沖進了肖玲卧室裏。
肖玲父親更是提着掃帚滿臉兇悍:“閨女怎麽了,別怕,老爸保護你。”
“爸,媽,就是他,就是他一直纏着我!”
肖玲顫抖地指着鬼新郎,臉上不知覺地流滿了淚水,眼中滿是恨意。
鬼新郎卻腆着臉地看着肖玲,看他的樣子居然還賊心不死地想往肖玲身邊湊。
肖玲爸爸年紀大了有些老花眼,沒看到鬼新郎鐵青的臉色和骷髅似得身材,只以為是哪個不要臉的二流子纏上了閨女,還用了不正經的手段想要威逼恐吓閨女,氣的他當場大喝一聲,一掃帚砸在了鬼新郎臉上,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痛揍。
原本鬼新郎作為一只兇鬼,他是沒有實體的,是不可能被一把掃帚給打到。
但是怪就怪姜若給他貼了一張現形符咒,鬼新郎只好在屋裏哇哇亂叫抱頭鼠竄,沒多久臉上身上就多了好幾塊凹陷,看上去真是好不凄慘。
随着肖玲爸爸邊揍邊罵,肖玲心中的恐懼也散去了幾分,她哭笑不得地制止了親爹:“好了爸爸,他真的不是人,當然也許是鬼二流子,但他不是人。”
“你們如果還想知道是什麽原因的話,就先安靜下來吧。”這會兒姜若也開口了。
肖玲爸爸接過肖玲遞來的老花鏡,打眼一看鬼新郎,哦豁,好樣的,活人哪能被打成這麽個凹陷的樣子啊,瞬間他心底就信了姜若。
“姜大師,謝謝你。”
沒想到姜若一晚上就把害他閨女的真兇帶過來了,肖玲爸媽的臉上也不見了之前的半信半疑,滿是真誠地道了謝。
看起來果然是人不能貌相啊,年紀輕輕也是能有大成就的。
“這些話以後再說,先問問他是怎麽跟肖玲結成陰親的吧。”
肖玲一家對這個問題也是十分納悶,明明姑娘平時就老老實實上班,下班就回家吃飯,怎麽會平白無故地招惹上這麽些古裏古怪的玩意兒。
沒想到鬼新郎居然也滿腹委屈有話要說:“我和玲玲明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定過陰親小禮,下了生辰八字的注了,你們還收了我們家的彩禮呢,現在錢都給你們了,到了該結婚的時候,你們居然悔婚,還請了個兇神惡煞的女人過來抓我,還超度了我家所有的鬼親戚,到底是誰過分啊,誰蠻不講理啊!”
“天師啊,你們不能因為我是鬼就輕賤我啊,這不管是人是鬼都要講道理吧,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天師你們不管青紅皂白就冤枉我強逼良家婦女這就太過分了吧。”
“你放屁!”
“這不可能!”
“我們家就玲玲一個女孩子,我們老兩口以後所有的家産都是玲玲的,玲玲自己又有工作,我們腦子有坑啊進水了,這麽多三條腿的大活人不找,去找你這個死透的沒鳥用的男鬼當女婿,你自己品品到底是誰更有問題?”
眼見肖玲父親橫眉倒豎又要掄起掃帚砸過去,鬼新郎委委屈屈地縮起了肩膀抱住了腦袋。
“其實我想問你們的也是這件事,平白無故的想必他也沒膽量糾纏一個大活人,事情必然是有起因的,你們想一想有沒有做過什麽不該做的事情?”
見鬼新郎還要亂說話,姜若沖着他冷笑了一聲,鬼新郎立刻縮着脖子閉上了嘴。
肖玲一家三口對視了一眼,全都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
“那好,看起來問題不在你們這裏了,該問問你了。”
被姜若集中火力對着,鬼新郎條件反射跪倒抱頭:“我錯了,我知道錯了,姐姐……大王……女英雄饒命!”
“說吧。”
姜若輕描淡寫地一句話,鬼新郎立刻竹筒倒豆子似得把前後所有全都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之前我覺得一個人在地下太寂寞了,年紀輕輕地喪了命不說,連個正兒八經的男人都沒做過,就動了心思讓我家那大外甥給我相看一個好姑娘,然後我那大外甥接到我的托夢之後就開始給我說親……”
原來這鬼新郎胃口還真不小,死人他嫌棄冷冰冰沒情調不想要,非得要年輕活力的小姑娘,可是好好的小姑娘誰願意嫁給一個死鬼,于是鬼新郎的大外甥就想出了一個主意。
他先散播出要給族裏死去的小叔找陰親的消息,又提出了重金的彩禮錢,只說如果誰願意把自家白白淨淨的女兒嫁過來,他就直接把那一百萬打到對方卡裏。
別說,這筆錢一說出來,還真有那等黑心貪財的父母動了歪主意,拿着自家女兒的照片和生辰八字送了過去。
這些照片一燒,鬼新郎沒幾個滿意的,他覺得這些女的長得都太寒碜了,哪怕他是個死鬼了吧,但是他的審美能力還在啊,給他燒過去的照片不是粗壯就是黑瘦,要麽幹脆歪鼻子斜眼,這什麽意思,當他死了就不挑了嗎?
他大外甥沒想到小叔這麽難伺候,沒辦法只好一張張地燒着,就在一人一鬼一個找的夠煩,一個看的夠煩的時候,終于看到了一個非常亮眼的簡歷。
大學畢業,正兒八經的好工作,又是清秀小美人,看起來健康又活力,而且八字也非常地好,偏陰,再合适不過了。
更巧的是,鬼新郎還覺得這丫頭有些眼熟,好像是小時候在他家墓園子前面玩過,還指着他的照片說過話。
這樣一合計,鬼新郎就覺得這丫頭跟自己簡直是絕配,開始催着大外甥趕緊給自己定了親。
那大外甥也被小叔的心急給驚到了,急匆匆地找到了女方親戚,又給對方加了五十萬。
那女方親戚見錢眼開,很快就把女方的生辰八字送了過去,連帶送過去的還有女方用慣的貼身小物,并且告訴對方,閨女面皮薄,最好不要告訴對方真相,等到娶回家了以後,那就翻不出花了,到時候再說別的。
鬼新郎這邊的人又如何不明白,無外乎是女孩父母親屬貪錢,沒有告訴女孩真相。
不過這種事情他們也熟練,只要燒了生辰八字綁了陰親,那女孩就算想逃也逃不掉了,到時候生米成了熟飯,那女孩也就只能這麽着了。
于是鬼新郎那邊得了物件後,就開始準備起冥婚的事情來。
話聽到這裏,肖玲一家面色都變了變,肖玲媽媽突然驚叫一聲:“我想起來了,有一回孩兒她大娘突然神神秘秘地過來問我要孩兒的生辰八字,我當時還納悶怎麽回事,問她她說的也是含含糊糊的,只說是家裏的老人要和什麽上族譜的日子,我沒有多想,就把玲玲的生辰八字給了她了,天啊,她……她怎麽能做出來這種事!”
“媽,你說這都是我大娘幹的,她……她怎麽會這樣?”肖玲臉色也特別難看,她腦中靈光一閃:“對了,說起來昨天我被他們帶去祠堂的時候,總覺得那片祠堂看起來特別眼熟,現在想想能不眼熟啊,那不是老家裏有名的建築嗎,就是張家家族蓋的祠堂啊!”
“哎,這不可能吧,伯俊可是孩子她大伯,伯俊家那口子是親大娘,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
聽見問題居然有可能出自自家兄弟那裏,肖玲爸爸的臉色既尴尬又難看,還有點不敢相信。
肖玲媽媽更是哭着罵道:“孩子他爸,都這種情況了,孩子差點都被害死了,你居然還偏心着你們家裏的兄弟,向着他們說話,你自己說說過不過分啊,要不是閨女命好找到了有本事的大師,還不知道最後會落個什麽下場呢,我不管,今天你必須得給我個說法。”
肖玲爸爸支吾着說不清楚,旁邊的姜若淡淡地道:“想知道有沒有冤枉很簡單,現在打電話問問就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午六點會有一更。
(注)是零幾年拍的一部反應家暴的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