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星光璀璨

程越一回到公司便去找了經紀人姚煥。

姚煥是他的表姐,現在圈內很多藝人都會選擇讓身邊的親人朋友做經紀人,相對而言更信得過一些。

“嗯?怎麽了?”姚煥擡頭看了他一眼,手指還在敲着鍵盤,跟《越江》那邊商定拍攝日程。

程越拉開座椅大馬金刀地坐下,“我想跟你引薦個人。”

姚煥推了推眼鏡,笑了起來,“誰啊?”在她的印象中,弟弟對除了音樂以外的事情都不怎麽感興趣,就是這陣挺奇怪的,行蹤不定不說,還開始想往影視圈發展了,這會又要引薦人。

程越把早已整理好的照片跟資料遞給姚煥看。

照片上的青年沒有化妝,長相清俊,眉眼深邃微挑,臉型十分上鏡,以姚煥閱人無數的目光,覺得挺不錯。

“出道這麽多年,就出過一部作品啊?”姚煥放下了手裏的資料,不得不懷疑這人性格方面有缺陷,否則怎麽沒人捧呢?

“那不是因為簽的公司不靠譜麽,沒有好好培養他。”程越說。

“簽的哪家?”姚煥問。

“鴻海。”程越說。

姚煥“哦”了一聲,頓時了然于心。

鴻海在圈內的名氣算臭的,前年她手下帶的一個經紀人就是從鴻海跳槽過來的,據說那邊對藝人和工作人員都挺苛刻,逢年過節從來沒有福利,工作氛圍還很不融洽,擅長踩着別家藝人炒作自家藝人。

很多消息都是胡編亂造的,還有最糗的一次就是說某著名女裝雜志找他們家小花旦拍封面,小花旦檔期太滿沒辦法接,結果人主編直截了當地說從來沒約過那位小花旦。

小花旦因為這事兒上了熱搜,之後就接拍到了一部仙俠連續劇。

總之鴻海捧人的方式總是那麽與衆不同卻又如出一轍——就是瞎幾把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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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男生不火的原因大概就是因為沒有配合好“宣傳”,或者是根本不願意配合“宣傳”。

這就很符合他照片上的形象了,有點清高淡漠,與世無争的感覺。

“你兩怎麽認識的啊?”姚煥關心道。

程越愣了一下,這個問題又将他的思緒拉回了五年前的夏夜。

當時的程越二十歲,還在念大學,但因為家庭帶給他的壓力,導致他比同齡男孩都要早熟許多,知道大學畢業即是他人生最重要的一道分水嶺。

他的家庭的确如外界所傳聞的那樣,實力雄厚,但家人平常行事都很低調,所以媒體很少會有報道——也不敢胡亂報道。

他的父親程峻峰是地産大亨,投資産業無數,也是國內最具影響力的天耀傳媒經紀公司的幕後大股東。

母親年輕時是業內知名制片人,跟大導演合作拍攝的片子獲獎無數,在生完程越後因為身體各方面的原因沒再繼續工作,偶爾幫着程峻峰打理一下公司。

哥哥程航,大學期間跟舍友一起開發了一款槍戰類網游,上線後單月收入就破百萬,版本升級改良的月流水5000萬,畢業後便開了家游戲研發公司,和國內最著名的網站合作運營,先後推出《獄血傳奇》《塗林之争》等大型熱門網游,公司在市場上頗具影響力。

家人在事業上的成功給了程越巨大的壓力,接下去的人生要按部就班地享受家庭地位帶來的就業優勢,還是獨行踽踽地堅持完成自己的夢想,是一件很難抉擇的事情。

那時候的他,有着自己的音樂夢,渴望跟哥哥一樣,憑着自己不懈的努力,向所有人證明自己的實力。

但他又不确定自己是否具有那樣的才能和毅力,再加上父母的施壓,讓他對是否進入演藝圈産生了矛盾心理。

他喜歡唱歌,熱愛音樂,但身邊的所有人都告訴他,這條路不能走,娛樂圈太肮髒,肮髒到會磨滅你最初的意志,讓你對音樂徹底喪失興趣。

他就有些害怕了,生平第一次對未來感覺到了迷茫,他不知道哪條路是對的。

人都有想要偷懶的時候,誰不想平步青雲,将小日子過得風生水起。

如果沒有遇見沈競,他的夢想大概就會被徹底扼殺在那個蟬鳴不斷的夏天。

那時的沈競也才二十二歲,科班在讀,接拍了人生的第一部 電視劇《弱冠之年》,其中一個拍攝片場就在程越家附近的公園裏。

程越吃過晚飯出門遛狗時巧遇影視劇拍攝,毫不意外地駐足圍觀。

說實在的,沈競并不是人群中最受人矚目的那一個,因為他并不是主角,但确是程越第一眼注意到的人。

他身材挺拔,長相清隽,身穿一件白色襯衣,修長的手指将袖口稍稍挽起,不管笑與不笑,眉眼間都透着一股不沾人間煙火的靈氣,完全是一副涉世未深的少年模樣。

在拍攝時,他被女主扇了十來個耳光都沒帶生氣的,反而安慰對方說沒關系,并不疼,只要呈現出的畫面逼真就好。

那場戲結束的時候,程越注意到他的半邊臉頰都紅了。

夏季的天色暗得快,圍觀的大爺大媽也陸陸續續地散開了,程越在公園繞了一圈,又在劇組邊上停了下來。

這是一場離別的戲,女主提前滴好了眼藥水,燈光師,攝影師用最快地速度調整好角度。

場務打板。

女主一閉眼,豆大的眼淚就往下掉,拽着沈競的胳膊央求,“不要走好不好?”

沈競面色平靜,語氣決絕,“放手。”

“不要走,求求你了。”女主仰頭直視他的眼睛。

沈競抽離右手,拂袖轉身,鏡頭推過去的瞬間,他臉上的淡漠無情一下褪去,切換成了另一種情緒。

沈競唇瓣緊抿,眼神裏滿是隐忍和不舍,眉心輕皺,兩行清淚便蜿蜒而下。

哭相是好看的要命。

程越都有些看呆了。

一場戲結束,沈競立刻收起情緒彎腰鞠躬向工作人員道了聲,“辛苦辛苦。”然後默默地走到一邊。

一扭頭,瞥見一條流着哈喇子的阿拉斯加,沈競稍稍一愣,擡起視線看着狗主人,粲然一笑。

昏暗的天色都沒能淹沒掉他唇角的笑意。

程越到現在都還記得心髒失速時的感覺,先是咚地一下,胸口發燙,然後突突突突……

那是他見過的,最最純淨明朗的笑容,到今天仍是記憶猶新,無人超越。

休息時,沈競一個人蹲在角落,一手捧着盒飯一手抱着劇本細細研讀,心無旁骛的樣子與片場輕松歡快的氛圍格格不入。

更神奇的是,在不拍戲的時候他幾乎從不與人交談,甚至都沒有人會關注到他是否存在。

道具組收工時才在角落發現他的身影,“哎?都收工了,你怎麽還沒回去啊?”

“啊?”沈競後知後覺地擡起頭,環顧四周之後放下了手裏的書,尴尬一笑,“這就走。”

他收拾完東西轉身時,瞥見了一道黑色的影子,仔細一看才發現了站在槐樹後的程越。

原本站在他腿邊的阿拉斯加不見了。

程越一直偷偷觀察着沈競,沒料到他會突然發現自己,一時無措,局促地喊着狗狗的名字,想要借着找狗的理由迅速撤離現場。

“狗狗弄丢了啊?”沈競背起背包跟了上去。

“啊,嗯……”程越神色慌亂地點頭應了一聲,其實貝塔早就被保姆牽回家休息了。

“看見它往哪邊跑了嗎?”沈競問。

“就那邊……”程越心虛不已,随手指了個方向。

就這樣,素不相識的兩個人一邊聊天一邊找狗,從狗狗聊到家庭,從電視聊到夢想,像是兩個相識了二十年的朋友。

程越在沈競身上找到了認同感,因為沈競跟他是一類人,都有着一個看似不着邊際卻一直支撐着自己成長的夢想。

沈競喜歡演戲,喜歡沉浸在不同的角色裏,感知他們的喜怒哀樂;而他喜歡音樂,喜歡暢游在音樂的海洋裏,享受每個細胞都在跳躍的感覺。

演戲和音樂的相通之處就是它們很藝術化,就好似創造出了一個新的世界,那個只屬于他們自己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裏,他們随心所欲無拘無束,只要自己開心,自己享受。

也就是在那時,程越知道了沈競的名字,覺得其中寓意跟自己的不約而同。

不斷地競争,超越,就是年輕該有的樣子。

他覺得自己跟沈競十分投緣。

“一定要堅持自己的夢想,哪怕它在萬人眼裏是那麽的不切實際。因為那才是你內心真真正正認可和渴望的東西,你主動想要通過努力獲得的東西。主動這種心态難能可貴,有些人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有這樣的感覺,為了某件事或某個人而拼命奮鬥。夢想看似遙不可及,但是一旦當你踏上了這條路,身心都會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愉悅。縱使路上艱辛坎坷,你還是會願意咬咬牙挺過去,這就是信仰的力量。當有一天,你得到了你夢寐以求的東西,那種滿足感是多少金錢都換不來的。”

那時的沈競笑得一臉燦爛,十分篤定又自信地沖程越點了一下頭,“真的,相信我。”

程越如同醍醐灌頂,猛點了幾下頭,嘴角綻開了同樣燦爛的笑容。

那夜的星空如浩瀚銀河一般,璀璨明亮,銀白色的月光傾瀉而下,勾勒出兩個青蔥少年挺拔的身影。

沈競腳步輕快,嘴裏喊着貝塔的名字,渾身上下都泛着柔亮的光芒。

他并沒有發現身後側的程越一直盯着他的側臉,看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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