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三合一)(1)

迷輕生病了。感冒發燒取消了三天的行程。

童言給她在家裏煮廣式粥, 材料是迷輕從佛羅倫薩帶過來的。

童言問:“你怎麽帶着這些東西來羅馬?”

迷輕說:“這些材料在這裏買不齊全,我從國內郵訂的。中餐裏面,只有廣式粥你喜歡。”

“怎麽想起給我煮粥?”童言把粥從小鍋子倒出來,盛進碗裏。

“如果可以,我願意代替cici你生病。”

童言心酸,迷輕知道她犯病。想必是從門口的監控攝像發現自己多日不在從而猜得。千裏迢迢地帶着海産糧油來羅馬,卻連大衣都沒帶一件。

想必, 她是真愛自己的。

童言白她一眼,迷輕的頸脖滿都是斑斑點點的淤青。她的傑作。

可是童言真的好了。只要迷輕在,空氣裏永遠都是香噴噴的飯香, 花香,迷輕發絲、身體的馨香。清晨潮濕大街的獨特氣味,陽光的氣味,書本的油墨味……

童言抱着迷輕在床上看電影, 和她拉着手去逛許願泉。去甜點店買蛋糕,吃完步行消耗多餘的卡路裏。在Pastificio排隊買4歐的手工意面和年糕。

童言深刻意識到自己對迷輕近乎上瘾的愛。每當清晨醒來, 抱着迷輕有股落淚的沖動。

夜裏迷輕躺在童言懷裏說:“我明天要去日本拍片子……”

童言問:“多久?”

迷輕說:“一個月。”

童言支肘探究望着身下的人,“你當真那麽喜歡當明星嗎?”

迷輕思索着,“我要存錢給cici買飛機輪船啊……”

童言扶正了迷輕的臉,孩子氣地說道:“我不要那個, 我要你給我生個孩子!”

迷輕怔住,哧哧笑道:“生孩子?”

童言去啜迷輕的唇,“我有時候真希望自己是個男人……讓你懷上我的孩子,就能綁住你了!”

迷輕皺着眉, 童言咬她,童言在她身上落下一個又一個印記,這些疼痛折磨,令她沉醉,使她升華。

……

童言要送迷輕去機場,不到6點就有車在下面催促。迷輕讓童言休息,穿着童言的外套就出了門。

到次日中午,迷輕的電話才打過來。童言問她感冒好些沒有,住在哪個酒店,迷輕說在Richmond Hotel。童言說:“六本木區有媽媽的別墅,我打電話交代一下,你和助理過去住。”

迷輕說不必,酒店環境很好,主要是臨近工作地。話語鼻音很濃,看情形是感冒加重了。

童言暗暗自問,怦然回想,懊悔中夾雜着竊喜。童言覺得自己變态。

迷輕不去,童言仍是打電話問了一下別墅的情況,管理公司告訴童言,房子早期遭了侵入,什麽也沒被偷,竊賊在主人房睡了一夜,第二天觸動了攝像警報被逮捕。事情不大,并沒有通知她。由于童言問起,對方覺得是自己工作的疏漏,極認真為此事向童言反複道歉。并贈送了三套免費房屋養護。

童言心中有些感激憐憫那小偷。悄悄訂了周五去往日本的機票,加緊在家中趕稿和莉蓮交接。

和大衆認知所不同的是,香水的包裝設計并非在香水研制完畢後,恰恰相反,多數是在之前。香水品牌在構思出新香理念後,首要便是由大師設計出賦予其靈魂的香水瓶,而後才輪到調香師出場。香水瓶亦非成本不起眼在模子裏燒制出來的盛香容器。而經典之作裏,香水瓶子的造價往往遠高于香水本身。

出色的香水設計師的地位宛如明星,一瓶經典帶有簽名的作品,炒到天價是毫不見怪的事。

童言本次作品的主題定為“Moment”,表示美好轉瞬即逝,是最為珍貴的東西。重點放在“把握”,一直在“力量”和“包容”上面落點,沒什麽頭緒。

許茹的電話打來,童言正在犯焦慮。

許茹到了費尤米西諾機場,童言義不容辭,将她接至家中。說:“你要不介意,我們就一起睡,要是介意,我可以睡沙發。或者給你開個房間?”

許茹看童言滿臉喜色,并不是早兩天看見的那副厭世神情,丢了行李往沙發一癱,說:“你說我圖什麽啊!我早見你這樣就不來了!好啦?之前那股要死不活的樣子怎麽才兩天就治愈啦?”

童言零零碎碎收拾着房子掩飾藏不住的歡喜,“誰讓你來了,我說機票貴的……”

許茹說:“你就白眼兒狼吧!有輕輕沒人性!”

童言笑說:“請你吃飯?”

許茹說:“免了。我帶了一只帝都大烤鴨,皮兒那叫一個脆!可冒了大風險……還有秋梨膏、酥糖和六必居醬菜……”一面說,一面從大行李箱裏朝出取。

意大利海關禁止攜帶肉類,不知她怎麽設法避過檢查,幸好查地不緊。童言雖不愛這些,免不了心中感動,看着最底下疊着一張工藝考究的織毯,伸手抽出道:“這個我很喜歡。”

許茹說:“知道你喜歡這種不當飯的東西!我在老街裏面發現的,顏色漂亮吧!”

童言展開細看,圖案是一副月下白茶,邊角用銀絲線繡着生月二字。“我怎麽從前不發現有這些……太漂亮了,要是有壁毯就完美了。”

“有!你要,我給你去問!要什麽有什麽!”

童言笑着将毯披在身上,捏在手裏摩挲。

許茹笑了一會兒,說:“我……求你一個事兒。”

童言問什麽。

許茹說:“那個——你先答應我不生氣!”

童言說:“什麽古怪?”

許茹握着手說:“我呢——不是辭職了麽……”

“嗯……”

許茹看着童言一無所知的臉,嘻嘻笑道:“然後我就做了一個網店。賣品牌彩鉛……”

童言支着臉,看着許茹重複:“彩鉛……”

許茹道:“是啊!……我就把你一些舊作品當做商品展示……”

童言問:“你該不是用我的名義開的吧……”

許茹一頓,撅嘴說:“不是——”

童言問:“你說我的舊作品,哪裏來的?”

許茹說:“不是……你讓我在你家麽……我從你工作室拍了幾張……”

童言着急起來,打開電腦,“快快,我看看,別是我沒發布的作品才好!不然麻煩就大了!”

許茹連忙去開網頁,“沒有!不是——你看看……”

童言瞧過,果然只是淘汰的草稿,大松一口氣,道:“這個倒問題不大,只要不驚動公司那群老古董……”

“然後……”

許茹面有難色,童言打起警惕,“然後?”

許茹說:“然後……其實那個店鋪……有——你一半名義。”最後一句吐字奇快奇低,童言卻聽地一清二楚,“你不是說,不是用我的名義嗎?”

許茹補充說:“不是“全”用你的名義!”又拉住略有些生氣的童言道:“吶,你的一半錢我都記着的!”

童言擰眉,“不是這個問題……這裏面很複雜……不行,你趕快把我的名義去掉!”

許茹說:“這個容易,這個容易,就是……就是最近店裏出了一次貨,貨——貨……”

童言直覺不妙,“怎麽了?”

“貨出了問題……被人投訴……是假的……”

童言立起來,“你賣假貨?!”

許茹合掌,說:“不是啊!我沒有賣假貨!我用你的名義,賣假貨不是害你麽!”童言往櫃裏取了酒,斟滿一杯,抱手不說話。

許茹說:“你看……我都說了……你不許生氣的。”

童言說:“我發現了,你和迷輕是一路的……”

許茹不知意味,賠着笑。

童言說:“都是想我死……”

許茹貼上去,“看你……我是那麽樣的人麽。你不幫忙,店子就要被封了……”

“我怎麽幫?你賣假貨……”

許茹說:“我沒有要賣——哎喲,我不就貪了一點兒小便宜麽,他家的拿貨價比正規渠道少些……所以……要我知道是假貨,我再怎麽不可能黑心賣啊!我是不是個貪錢的人,你自己知道的!你想想從前!”

童言猶豫片刻,說:“那現在怎麽辦?”

許茹轉怒為笑,拉着童言,安撫她坐在沙發上,捶背捏肩,谄媚說:“好在啊,買家是你的粉絲!他說,要你簽名的正版彩鉛就算了。彩鉛事兒小……簽名……”

童言端着酒,悻悻然道:“你幹脆騙我,說要我一盒簽名彩鉛就完了……”

許茹說:“想過的……一是……人家要寫清至某某某,這個倒是簡單;二是……他聽說你有限量版發布香水要預售,所以要去現場見面會……”

童言哼笑道:“你也知道圓不住謊了……”

許茹圈臂夾着童言的頸說:“是不是不夠義氣——”

童言一擡眉,“都這樣了,不這樣還能怎麽樣?彩鉛我不負責!你自己買!”

許茹千恩萬謝,“當然,當然,這個自然!”

童言陪許茹外出吃了飯,逛孔多蒂街(Via dei Condotti)。穿梭在LV、Max Mara、Gi、Prada、Burberry、Fendi、Montblanc…… 許茹給自己賣了兩個包,幾套衣裳,又拖着童言在Bvlgari給她看手表。

童言笑她發財了,許茹說:“我總要給自己裝飾裝飾不是?”又神神秘秘問童言,“那個辛博文,還記得嗎?”

童言想起那日辛博文明說對自己有興趣,尴尬愣了一愣,“記得。”

許茹說:“他給我發信息了。”

“……哦。”

“他讓我到羅馬給他信息,請我吃飯。”

童言笑,“你……不會看上他了吧?”

許茹說:“怎麽了,你看上他了?”

“胡說。”

許茹說:“你說,我和他吃飯,穿什麽好?”

童言覺得許茹誠然是看上了辛博文,有些不知從何說起。辛博文的身家背景和許茹相差太遠,開着400萬的GTC4Lusso,童言深深覺得不了解這個人。

“這種小白臉……不容易hold住吧……”童言直說怕許茹尴尬。

“我從前的想法是,找個醜一點的,可靠。後來看了一篇文章,覺得說的真有理!男人花心不分醜帥,既然一樣花心,不如挑個帥的,還有錢,何樂而不為?”

童言說:“可是,也不能太主動吧,畢竟女孩子……像他這樣條件的,恐怕女朋友一堆……”

許茹說:“你女朋友一堆了嗎?你不也是滿世界有別墅,RS6 Avant、DB11、GLC63,換汽車配衣服……”

童言只好笑道:“你說的也是。”

到夜晚,許茹興致勃勃告訴童言辛博文給她回信息了。約她後天晚上在La Pergola共進晚餐。

童言笑道:“哇哦,米其林三星餐廳,據說可以俯瞰羅馬城和梵蒂岡全景,看來他很有誠意。”

許茹喜不自勝,要童言給她參謀穿衣。童言建議她挑些簡約大氣的裙子,不必要太隆重。

許茹試來試去覺得今天買通通不如意,童言勸她放松自然。許茹的手機信息鈴響起來,是辛博文要求童言同去的信息。

許茹說:“辛博文說讓你一起去。他位置都訂好了。”

童言說:“我去當什麽電燈泡,我後天要去日本。明天要在家趕稿。他大概是怕你緊張,你盡量放松就好。”

許茹問:“去日本?幹什麽去?”

童言笑微微不說話,許茹說:“看你那副樣子,追老婆是吧!童言你沒救了……”

……

17點35,童言從羽田機場下機。不及往別墅取車,直奔Richmond Hotel。

到達酒店大堂,給迷輕電話,“寶貝,在哪裏呢?”

迷輕說:“在化妝……”

童言問:“你住幾房?”

迷輕說:“……你要打房間電話嗎?打我手機就行了……”

童言覺得不對,問:“你到底在幾號房?”

電話一頭悄然得詭異,是被按住聽筒的靜寂。童言一腔怒火按在胸腔,着力平伏着聲音,“迷輕,你是不是騙我,你現在到底在沒在日本?”

迷輕壓低聲音說:“在呢……真的,你信我!”

童言說:“你究竟是不是在Richmond Hotel?你別騙我!我現在就在check in處!”

迷輕躊躇着,慢慢說:“不在……”

童言怒急,“你在哪裏?”聲音震動大堂,游客紛紛投來詫異的目光。

迷輕悄聲說:“你在附近餐廳等我。我馬上到!”

無限的怒火從童言腳底燒起來,她的迷輕,滿嘴謊言。此時此刻,有任何可能,或者正躺在某人的懷裏,或者已躺了幾天,每晚上在別人身下……童言腦中發熱,看一切都猙獰不堪,手上的手機仿佛向她獰笑,狠勁兒丢手一砸,啪地一聲巨響,頃刻四分五裂。

酒店經理忙上前詢問,童言氣地手發抖,從手拿包裏翻出一包煙,邊走邊點,火急忙點不着。十二月的日本昨夜似下了一場雪,童言握着手拿包站在黑白相間的城市森林裏舉首惘然。

酒店經理趕上來,将童言的手提公事包和手機零件雙手遞上,“客人,您的東西。不知道是不是我們的服務不到位……”

童言說:“有火麽?”

酒店經理很善解人意,連忙從口袋掏出一只火機,為童言點了,“十分抱歉,給您帶來困擾了。”

日本街道禁煙,可吸煙處不多,童言猛嘬了兩口,揿熄在酒店經理遞的收納盒裏。就近選了一處咖啡廳悄然靜坐。日本的白天,路上行人很少。手機屏幕碎了,屏保上迷輕和童言之間橫亘着一道裂痕。

電話響起來,還是那首“Le Tourbillon”,童言舉起手機貼在耳畔,“嗯。”

迷輕說:“你在哪裏,我到了。”

童言擡起頭,玻璃門首站着一個美貌少女。她的迷輕,太純淨,太美,美得一個世界都在觊觎。童言放下手機,疲憊感猶然而生。

不待童言揚起手,迷輕早已瞧見,帶着滿懷歉意的神情,來到童言面前。

侍應生笑容可掬,遞來酒水牌,“這位客人,請問現在點單可以嗎?”

童言眼望着迷輕,合上了還給侍應,“一杯水。”

Dior高定黑羊絨大衣的女子氣場太強,侍應生不敢多問,一點頭,抱着菜單離去。

迷輕說:“cici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我怕你生氣,我在贊助商的別墅……不止我,整個團隊都在的,化妝師……還有助理……是商家特別安排的……”

“沒別的?”

迷輕急忙說:“沒有!cici你相信我!”

“那為什麽騙我?”

同樣的問題,第二遍回答,迷輕露出許多怯意,“我怕你生氣……”

童言勾起唇角,仰頭笑了。

迷輕眼裏盈淚,伸出手,去握童言的臂。“我錯了,我再也不了……”

童言笑着,紅色的霧面唇輕啓,露出裏面雪白的貝齒。“輕輕……我需要有多少信任,才可以和你天長地久?”

迷輕眨着眼,搖晃着身子,忍着嗚咽,無聲說:“……什麽意思……”

童言将手機放在桌上,頓了須臾,“分手吧……”

迷輕按着手機同時叫:“別這樣,別這樣!”淚落如雨,精致的妝容全花了。

童言抽出她掌中的手,迷輕當着人衆抱住童言,“別這樣,別這樣……求你了,求你了!我什麽都可以,你打我……你打我,”迷輕握着童言的手,往自己臉上扇。

“夠了。”童言着力慢慢撤回手,連話語都是冰冷的。迷輕搖頭狂亂說:“別這樣,不,不……cici,我愛你,我愛你……我不能沒有你!真的!cici……”

童言覺得整個人仿佛沉在深海,全身都是冷的。冷的心,冷的血,淚也結冰了。她是寧願痛死,也不願意失去自尊在愛裏茍活。

……

童言不能說話,不能見人,失去了一切的行為能力。倒在六本木的房子沒天沒夜的酗酒,落淚。發病就喝酒,酒醉就昏睡,半夜大吐特吐,稍醒依舊買醉。

手機帶卡都還給了迷輕,臨近交稿,公司找不到童言,聯系到祁仲北。祁仲北幾番調查,确定童言來到日本尚未返回意大利。私家偵探從電話記錄查到別墅的管理公司,問出六本木別墅的地址。

祁仲北找到童言時,童言酒精中毒昏迷不醒。

第三天,童言從黑暗回到現世。

祁仲北問:“你和迷輕怎麽了?她自殺入院你知道嗎?”

不等童言激動,祁仲北說:“救回來了。割腕,幸虧發現的早。”

童言望着懸挂的納洛酮,一點一滴進入自己的身體。

張開幹澀的口:“手機。”

祁仲北将手機遞與童言。童言找到迷輕入院的新聞,“割腕留言“我愛你”,nazo為情自殺!”

“姐妹還是情人?!nazo.mi和天才設計師cecilia Tung的恩怨糾葛。”

“nazo平安度過危險期,粉絲紛紛留言‘我們愛你。’”

“性向成迷,出身不凡!才華、美貌、財富兼備的Tung有多值得愛?”

“東方精靈nazo.mi、天之嬌女Tung因何決裂反目?!”

……

放下手機,童言閉眼躺着。“結束了。我想睡一會兒。”

在院三天,童言用護士給的筆,塗了一只單向流沙瓶,命名為“moment”。

祁仲北陪同童言出院,院外破天荒守了一大批娛樂記者,将童言團團圍在當中。

“請問nazo.mi是你什麽人?”

“你對nazo.mi割腕自殺入院有什麽想說的麽?”

“nazo的香水的命名是因為‘nazo.mi’嗎?”

“有傳當日您在您私人派對上和衆人宣布深愛nazo.mi,是哪種愛呢?”

祁仲北為童言擋開戳到童言臉上的話筒。童言撥開祁仲北,握過所有話筒,“無可奉告。如若有人侵犯到我個人私隐,等接律師信。”

……

童言複制了電話卡,換了手機,将迷輕設為不接聽對象。不再聯系。

童言社交賬號粉絲破八百萬,成為第一個從後臺進入人們視線的幕後設計。

Moment發布會的2000支香水,發布一小時內搶購一空。長達四小時的簽名會,長龍依舊不減。成為第一個因為人數太多被迫結束的設計師見面會。

迷輕名氣水漲船高,再不是不挑工作,供人消遣的小模特。

偶爾因時裝發布會和香水設計展示環節碰撞,免不了見面,在童言客氣合宜的舉止下,一次次地痛不能持。不管迷輕故意和別人親近,還是流露出想要交談的欲望,童言都是溫和有禮,把握着恰如其分不可逾越的距離。

迷輕漸漸覺得童言真的不愛自己了。她的視線不再為自己流連,她的微笑不再為自己展開,甚至連傷害自己,童言也無動于衷。

一轉眼,迎來了次年春天。斯坦普萊頓導演的《天鵝之死》開拍。迷輕每日埋首拍攝,同期童言和祁仲北齊作為各自行業內的頂尖人物被《Elite》雜志邀請采訪。

三月下旬,童言和祁仲北的史密斯夫婦造型的海報鋪天蓋地在網上流傳開來。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迷輕學會了抽煙,拍戲空檔,躲在角落一支連一支。握着雜志發怔,聽見場記呼喚,換上笑臉,将煙蒂在祁仲北的臉上撚熄。

四月中旬,童言和祁仲北被大牌Hanayo邀請拍攝一輯服飾大片,巧遇迷輕也在為Hanayo拍攝封面。

童言無情無緒坐在攝影棚,祁仲北架起影棚的道具小提琴即興為童言奏了一曲Purple Passion。

童言笑說:“好才華,沒想到。”

祁仲北說:“我的才華要能博美人一笑,就不枉費了。電base、架子鼓,想不想都聽聽?”

童言低頭失笑,“男高音呢?”

祁仲北擰起眉頭,一段即興《我的太陽》唱的有聲有色。“怎麽樣?我的意大利語過得去?”

童言拍掌稱贊,一舉頭,瞧見一角癡站的迷輕。轉開頭,下了座,“失陪下。”

童言往洗手間去了,迷輕随身要跟,祁仲北攔住去路,“你該懂了,再糾纏毫無意義。”

迷輕握着拳,像個憤怒的小獸,“不懂的是你!她愛我,不管你在裏面怎麽破壞,她還是愛我!”

祁仲北笑笑,“你以為我是你?只懂得告枕邊狀搞小動作?”

迷輕繞開祁仲北,在洗手間尋了一圈,并不見人,拉住場務助理問:“Tung呢?”

助理說:“童小姐剛才臨時有事,先走了。”

……

童言搬了家,将工作室騰出一間做了休息室。

夜晚對着閃爍的電腦屏幕吸煙,裏面是迷輕帶着自己送的戒指,一臉甜笑向媒體宣布,“我就要結婚了……”

童言舉着煙,青煙緩緩在發畔升騰,淚滾滾往下颌滴。

童言想,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會過去……

電話閃爍,來顯是窪冢海風。她同母異父的哥哥。

童言接起來,“窪冢先生,怎麽了?”

窪冢海風辦了一場商業派隊,邀請童言前往。介于香取水上,只得應承。

次日一早,公司給童言電話讓她回總部讨論有關菲菲獎5月公布名單頒獎等相關事宜。

童言駕車在街道間穿梭,臨近公司,赫然發現不遠處停着一部面熟的車型。不免放下速度,視線所經,看見一個男人一臉享受靠在車背。童言滞了一滞,對面人也認出她來,拍了一拍,從他面前擡起一個金發女子。

童言不屑多望,別開臉打方向盤。那人下了車,招手堵在童言車前。

“童小姐,去哪裏?”辛博文抿着薄唇,風流倜傥地趴在車窗外,童言發現辛博文左耳戴着耳釘。

童言朝後方一伸下巴,“你忙。”

辛博文将手伸進車窗開了童言的車門,夾帶着一陣淡淡的男性香水味坐進車裏,“不忙了。童小姐回公司嗎?”

童言笑而不語,她不願向辛博文交代行程。

辛博文說:“童小姐上次吃飯沒有賞面。不如這次……”

童言打斷說:“免了……你知道的,我對男人沒興趣。”

辛博文說:“cecilia,這麽急于撇清做什麽?我不相信這世界僅有單性戀,所有人都是雙性戀。”

童言噎住話,笑了兩聲。

辛博文說:“不過你的朋友,對我印象應該不錯。回去給我打過不少電話。”

童言說:“許茹和你背景不同,如果你不是認真的,我懇請你手下留情。”

辛博文一撇嘴,“各取所需。她喜歡的,恐怕不是我這個人——而已。”

童言肅色,“Please!”

辛博文怔怔,笑,“OK,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我不接受條件,也沒有義務。”

辛博文說:“聽我說完好嗎?很簡單的。請你做我派對的拍檔。窪冢家族的商業派對。”

童言說:“成交。”

辛博文遲疑片刻,“我覺得我吃虧了。”

童言笑:“君子一言。”

辛博文說:“我不是君子。”靠近了童言輕嗅着童言的發香,“我想上你,我是小人。”

童言揪着辛博文的領口,推開笑:“這輩子恐怕難。”

……

派對當晚,辛博文開車來接童言,童言一身Valentino銀色高定晚禮服,Jimmy Choo的高跟鞋,de beers arpeggia五層鑽石耳墜在純黑波浪卷發下流光溢彩。

辛博文勾指掃掃童言的發,“世上最美的女王,所有男人都願意匍匐在你腳下。”開了車門,伸手做請。

童言握着包往車庫,“開我的車。”

辛博文一擡眉,“吃醋了?”

童言道:“我喜歡自己開車。”

童言和迷輕同時到場。迷輕穿着Ges Hobeika的粉色高定裙子,頸上佩戴着Mikimoto的珍珠項鏈,宛若圖本裏走出來的童話公主。童言按下了多餘的心悸,挽着辛博文先行進了大廳。

Hanayo是窪冢家族和辛博文父親的合夥投資,童言有些意外。忐忑不安地握着香槟站在人群裏。臺上是款款而談的辛博文,側後是一瞬不瞬凝望自己的迷輕。

童言感到迷輕在朝自己靠近,一低頭身鑽進人群。前方驀地閃出一個人,那人喚道:“Tung!是你,好巧。”

童言擡起頭,是一身Oscar de la Renta光彩照人的莉莉斯。

童言定了一定神,笑道:“好久不見。”

“我是Hanayo的珠寶代言……所以……”

童言點頭,一指臺上,“我陪朋友來。”

莉莉斯笑地溫柔,“童,你瘦了。……很不好受吧。”

童言剎那被這一句話觸動了。微笑着,淚在眼眶翻湧。

莉莉斯貼面抱住童言,“我在的。童。”

童言撤開身,笑着說:“你近來怎麽樣?”

莉莉斯笑說:“好啊……”二人站着,視線瞧着臺上,莉莉斯輕描淡寫地說:“我祖母過世了。”

臺上在宣講品牌歷史,創始人最初只是一個做成衣的裁縫,經過無數人間辛酸,終于走到今天這一步。……“離開野花村,開始新的人生。”童言說。

莉莉斯回頭燦然,“我也這麽想。”

臺上面窪冢海風道:“現在,讓我榮幸邀請我們的品牌代言——nazo.mi!”

臺下掌聲雷動,迷輕被扶上臺。屏幕上露出迷輕精致的面容。童言的視線穿過重重人群,細細地看着那個人。那人臉上有她吻過的唇,讓她魂萦夢牽的眼,每一個表情都曾經為她綻放。

迷輕咬唇笑說:“很榮幸……”猝然一低頭,似是哽咽了。鼓勵的掌聲響起來。

只有童言明白,二人眼神稍一接觸,就是泛濫的痛楚。

迷輕紅着眼,“走到這一步,很不容易。為了夢想,我們削踵負重,踽踽獨行。我……”迷輕握着話筒,泣不能言。

窪冢海風接過話筒,“nazo小姐很感觸……因為今日是個很特別的日子。我要當着衆人的面——宣布一件事……”

童言覺得此話似曾相識,這氣氛驚人雷同。未及深思間,耳邊響起窪冢海風的話:“我——在此正式向nazo小姐求婚!”

童言睜大雙眼,迷輕不再看她,低頭望着地。

“自從認識nazo小姐,我深深為nazo.mi小姐的聰明、善良、溫婉所打動。和nazo小姐的多次合作,也使我對她了解加深。我深深希望,此後的每一天,都可以得到nazo.mi小姐的陪伴。請你嫁給我!”衆人震驚不比童言小,窪冢海風單膝跪地,握着戒指,誠懇拉着迷輕的手。

莉莉斯挽住童言的手。臺上的迷輕慢慢握過話筒,說:“我……想問一個人……如果她祝福我的話……”

下方衆人不約而同将視線落在童言身上。

童言愣怔着,覺得自己俨然成了一個小醜,點綴別人幸福的笑話。生生看着自己和自己仿佛一分為二。消失的由它消失,崩毀的讓它崩毀,她永遠要是自己的主人。童言笑着,笑意要擴散至眼角使人覺得她的真誠;端舉起酒杯,過高顯得粗俗,過低顯得不敬,齊眉最合宜。“Tanti auguri!”

因為受傷過早離場或者流露出一丁點惹人揣測的可憐态度都不是童言,她微笑,優雅,在場中妙語連珠,大肆揮霍過人的交際魅力,直到散場。

辛博文看罷一場交際禮儀範本教學,插着袋,對滿面緋紅的童言道:“怎樣?我的女王,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童言并不回應,握着手包,挺身慢慢往外踱。柔軟的地毯,容易勾脫了鞋,但她不怕了。

辛博文就這麽帶笑跟着她,仿佛觑見獵物的豹子。

童言走到門首,扶門停下來,“滾回你家。再見。”

辛博文跌下臉,陰鸷扯住童言的臂,一抽拉拽進懷裏,箍緊了她的纖腰,“你不過就是個女人,我不相信征服不了你。”

童言目光無瀾迎上辛博文的眼,湊近了他的臉,“或許……你可以考慮從穿一條裙子開始?”辛博文說:“我送你回家。”

莉莉斯迎頭撞進來,看着二人,解釋道:“我……漏了東西……”

童言圈住莉莉斯,“你送我回家,代駕姑娘。”

星夜下面,仍有些涼意。童言将身上的外套取下來給莉莉斯披在肩上。

莉莉斯笑,“童,你真是一個……惹人憐惜的人……”

童言不置一詞地笑。

莉莉斯說:“偶爾示弱沒什麽不可以……”

童言握着包,除了低頭微笑沒有應對。莉莉斯挽住童言的手,“讓我溫暖你……”

童言看着莉莉斯星辰大海般的眸,伸手掃掃她的發,“你真美……”

黑色的法拉812停在二人眼前,開門落下一個影子,轉眼撲到童言眼前。“cici,你聽我說……”

迷輕連拉帶扯,将童言拉在一角,“cici,我愛你。你相信我!”

童言說:“你是不是只會說一句話?”

迷輕抱住了童言,說:“別這樣,cici,我知道你愛我。帶我走吧,我什麽也不要了。”

熟悉的氣息萦繞鼻翼,童言心裏卻都是膩煩。

迷輕也覺着了,哀哀說:“cici,我要怎麽做你才會相信我?”

童言說:“第一……”

迷輕急切地望着童言,似乎不管她說出什麽不可理喻的話,她都能接受。

童言說:“第一,不要再叫我cici;第二,遠離我。”

迷輕的手成了盤結在懸崖峭壁的樹根,“cici,別這樣,別這樣對我……我愛你……”

童言忍無可忍,迷輕就像一顆粘纏不清的口香糖。童言說:“滾。不要讓我說兩遍。”

迷輕雙臂環住了童言的身子,臉靠在上面,“不……cici……”

童言煩了,狠勁将她往開撕。

迷輕捧住了童言的臉,仰面癡迷去吻童言的唇。童言仰着身子,垂目看着迷輕長卷的睫毛,高挺的鼻,聽到她因興奮而動情發出的喘息,體會到她豐腴起伏的柔軟,她的舌為什麽是這麽軟而甜的?她以為自己厭煩了迷輕,恨煞了迷輕,應該會一并讨厭她的身體……

可是當她的舌在自己口中游移,童言的反應是——不可抑制地情丨欲。童言的手阻止着她的靠近,迷輕的身體在童言掌心呼叫,童言的大腦在大聲叫停。每一步都和本能在抗争,舉步維艱。

可童言不能是一個向本能屈服的人,她将欲望的力量化作阻擋迷輕挑逗她情丨欲行為的力量。狠狠推開了那個她渴望的軀體。

勾指揩拭着唇角,“你真夠賤的!”

迷輕難堪抱着手,站在冷風裏。“童言,我這麽求你,你都不要我?”

童言不睬她,轉身大步地走。

迷輕哭着叫:“童言,你不要我,我會讓你後悔!”

童言回頭,“怎麽做?當街脫衣服嗎?從今天起,你愛怎麽脫怎麽脫,愛和誰睡和誰睡!和我沒一丁點兒關系!反正,你之前也不是沒做過。你說的鬼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迷輕說:“我死了呢?我死了你也無所謂是不是?”

童言站住身子,捺低了聲音,“別拿這種荒唐的事威脅我。”

迷輕諷刺笑着,“童言,我不僅是你愛得要死,恨得要死都忘不掉的女人,還是你的妹妹,你覺得心裏過得去,直管向我報複!我會讓你此生往後,都活在自責裏!”

童言說:“随便你。”

……

莉莉斯和童言坐在車上,暗夜裏,一盞盞的路燈,路燈下蹲着幽昧的暗影,無甚風景可言。童言一路怔忡,手心出汗。迷輕的唇齒似乎還在舌尖,她的喘息聲在頭頂回旋。童言戒不掉對迷輕的肉丨欲,就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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