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冷風裏面, 童言掙紮着祁仲北為她套不上皮草大衣,可裏面只穿着一件單薄的針織裙,一只腳登掉了鞋,長腿踢開了裙子,祁仲北勉強将她拖上了車,開了暖氣死勁抱着掙紮的童言吼:“言言,醒醒, 醒來!過去了!過去了……我在,我一直陪你……”

童言哭着撕心裂肺大喊:“迷輕啊——迷輕——!迷輕——”

哭地太用力,喘不過氣來。

祁仲北拍着她的背, “言言,她不愛你,我愛你!這麽些年了,我要像你這樣, 一萬條命都活不到現在!”

童言大哭:“我活不下去了,活不下去了仲北!我不想活了!”

祁仲北将她強抱在懷裏, 切齒地喊:“振作些!振作些!你路還那麽長,未來還有很多幸福。讓我……”

童言扪着臉,“沒有了……沒有了……”

“有!我給你!跟我移民,離開羅馬, 離開意大利!我們移居到澳洲,德國……你喜歡哪裏都可以……有一個孩子,看着他……你就開心了……”

童言放下手,露出一雙哭花的眼, 祁仲北将她的手輕輕放下,“我給你幸福。我不會傷害你,讓我愛你……我疼你……”

她是願意為了那個女孩子披荊斬棘的人,可她終究是個女人,也會脆弱,她不過是個人,也渴望被疼愛。

祁仲北的吻落在她唇上的時候,她扭開了臉。

于是祁仲北抱着她的腰,托着她的頸脖,将吻印在她耳畔、頸脖一直向下。

車窗起了霧,女人聲聲的哭泣阻斷了流淌着的情與欲。祁仲北停下手,将她的頭靠在肩上,安撫地輕拍着她的脊背。任何時候都可以,唯獨此時。

童言第二天在祁仲北的懷中醒來,仿佛昨夜做了一場惡夢。

她又一次依賴了祁仲北,近乎卑劣地。她不想這樣。他安撫了她的脆弱,脆弱過去,童言迫不及待地想逃。

她逃回莉莉斯的房子。莉莉斯不在。童言洗了一個澡,坐在電腦前正發呆,祁仲北的電話打過來,童言想拒聽,手抖着在接聽和拒聽間游移。

幾番猶豫,聽了電話。

“嗯。”怯懦懦地。

對面說:“我不逼你,你想好,什麽時候想好,我都等你。”

電話挂了,童言還沒轉過勁。

她沒有和莉莉斯和好,只是朋友。只有莉莉斯讓她可以毫無戒備地放松,所以她搬來莉莉斯身邊。

晚上莉莉斯回來,帶着一盒糖果。來到童言房中,說:“我昨天去接你,沒找着你人。”

童言說:“我……去了祁仲北那裏。”

莉莉斯沒多問。“不過我聽說你心情不大好。所以給你買了這個。”

童言接過糖,笑說:“謝謝。不過我不吃糖的。小時候害過一次蛀牙,見牙醫有了陰影。”

莉莉斯說:“我送你這麽奢侈的東西,你居然和我說你怕蛀牙。你不知道對我們模特來說,糖意味着什麽?”

“意味什麽?”童言笑着,拆了包裝,像小孩子拆媽媽的禮物。

“天堂。”

“那你不是把天堂送給我了?”童言笑。

“你笑了。”莉莉斯說。

童言點頭,“謝謝。”

“不謝。你也給我了天堂。”

“什麽,這間屋子嗎?”童言笑問。

“你的笑容。”

童言突然凝住,莉莉斯拍拍她的頭說:“好了,我要早點睡。我明早5點就得起床。要走幾天,去迪拜。想要什麽,我給你帶。”

童言覺得溫暖,說:“你快點回來。”說完又覺得自己在給別人制造誤會,道:“我意思,我一個人,挺無聊的。”

莉莉斯回眸睿智一笑,說:“明白的。”

……

童言酒店發瘋的事上了頭條,坊間什麽傳聞都有。

最可笑是說童言被原公司解雇,而後江郎才盡,抑郁發瘋。

一連數日,祁仲北都開車接童言去吃飯,兜風,聽歌劇,給她講笑話。與其同時,童言的預售突然從不上合格線彪到供不應求。網上有人以高價求轉讓。一夜之間,聲名鵲起。

童言覺得有鬼,原本這次的創作是勉強而為,她自己不滿意,怕到了別人手裏愈發成了敗筆,失敗了未嘗不是好事,如此一來竟讓她有些發惶。和祁仲北說,祁仲北說:“你過慮了,時尚不是藝術,是經營理念。消費者要的不是你覺得完美的東西,要的是你童言承認的東西。他需要這個世界認同他,首先要說服這個世界認同你,這第一步,就是催眠自己,覺得這是獨一無二的藝術。你放心,就算我來設計這個瓶子,加在你的名義下,也會成功。”

童言有種被愚弄恥笑的窘憤感。

“那為什麽之前預售不行?突然,一夜之間。”

“炒作啊,名聲啊。瞎子樂感強,瘋子是天才。況且,你之前的公司未必不使出些落井下石的功力。你太傲了。是一匹強人都想馴服的野馬。”

童言因被比喻為馬覺得不自在。同行競争她覺得不無道理。她從前不屑的事,未必是從未做過,不過有人暗自系統地幫她處理過了。等她自己親力親為,這些事情總要浮出水面。

“莉莉斯坎貝爾需要雇一個宣傳團隊。我都幫你想好了。”

童言從來不是一個固執清高的人。“謝了。”

祁仲北問:“我叔叔讓我問你,你和他做拍檔的事,想的如何了?”

“我列了一個單子,是一百年來最有價值的20支瓶子。不管是作為古董整套收藏,還是作為藝術品單件拍賣,都很有潛力。在發燒友裏面,炒到天文數字的不乏有之。維多利亞時期的銀制或寶石香水瓶;具有時代意義、和文化藝術相結合的成套瓶子;祖傳手工瓶,或是設計制作了樣板未發行的瓶子;我曾見過一只20ML的玻璃畫瓶,比例縮微了魯本斯耶稣的十二門徒像,放大絲毫無損……炒到1億3000萬。但是,個別入手有些難度。”

祁仲北笑:“你們還要股東麽?我很有興趣。”

天有些晚了,路邊行人漸漸稀少。童言轉身,“困了,改日說。”

祁仲北挽住童言的腰,“去我那裏。”

童言扭開臉說:“別這樣。”

祁仲北親吻她的耳垂:“我的女王,你需要一個國王。”

童言是空虛的,性丨愛可以填補一部分這樣的空虛。因她不想想起迷輕,更不想耽溺在只有迷輕能給的高潮裏。

她神使鬼差跟祁仲北來到房間,祁仲北去洗澡,童言坐在床邊喝祁中北準備的11年VOSNE ROMANéE。

祁仲北的手機在沙發上震,童言走過去,拿起來,給他往浴室送。屏幕上的是一串數字,甚至沒有名姓。童言瞥了一眼,帝都的來電,號碼有些熟悉——

“2868?”童言想了片刻,夜晚十一點三十八分,許茹?難道她不知道時差嗎?

童言将手機放回原地,撿起衣裳悄悄出了門。

祁仲北的電話打過來,童言正在車上。

“怎麽走了?”

“覺着還是家裏的床習慣。”

“你是不是看見我電話了?”

“那是你的自由。”

“我不騙你。雖然……原本是覺得沒必要告訴你。”

“那你還是不用告訴我。”

“言言,我愛你,我的女人,從前、往後,只會是你。”

“我不愛你。”

“我會讓你愛上我的。至少你不讨厭我。對不對。”

“祁仲北——許茹已經很可憐了。”

“我會補償她。我和她從沒有開始過,不過是酒吧喝醉了,上了床。”

“人對自己不愛的人——還真殘忍。”

“你一點都不生氣嗎?一點都不吃醋?”

“如果是以前……可能……會有些生氣吧。所以才去捉奸……我猜。”也可能是,她在去之前,就收了迷輕的紙條:“我和祁仲北開房去了。”

祁仲北笑了。“我等你,我相信自己足夠強大,能等到你。”

童言忽然感同身受了,仿佛對面就是另一個自己,自己變成了那個人。“要是等不到呢?你會怎樣?會哭鬧嗎?想死?”

祁仲北說:“男人跟女人不同。往往男人是內在的。”

童言心軟,說:“我不确定,不能答應你什麽。你自己處理好。我考慮考慮。”

莉莉斯不在,童言更懶得烹饪,在附近餐廳吃飯。

街角站着一對男同性情侶,一個人想去拉另一個人的手,始終不敢。手不自然地放在褲袋旁,兩個人都惴惴地各自犯惶,車來車往,走過街角那邊看不見了。

“你好些了?”

童言猛轉過臉,對面站着莫琳。

童言喘下一口氣,“啊。”點着頭,低下視線去。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有些心理問題。”莫琳坐在對面,将包放在身邊的椅上。

童言還沒問,莫琳說:“我猜的。”

童言支肘撐住了上半身,握着咖啡,“你喝點什麽?”

“和你一樣。”

單子落下去。兩人對坐着。

“其實……”莫琳有些無辭,踯躅着笑了,說:“雖然這麽說很唐突,但是,輕輕總和我說,世界會以各種的形式騙你,你需要相信自己的感覺。”

童言傻住,心上仿佛被生鏽的長針刺過,一下下地縫緊了。疼地鮮血淋漓。

杯子受了力,童言稍一走神,推洩了一片在桌面。

莫琳的手握上來,“放松。放松些。我沒別的意思。”

童言生硬抽開手。

“你不能垮,你垮了,你身邊的人怎麽辦。”

莫琳也察覺自己實在不善言辭……指尖輕揉着額心。

餐點上來,童言叫打包,說了句:“你慢用。我還有事。”急忙逃離了餐館。

祁仲北在開會,童言給他電話,他草草結束了,從會議室趕來辦公室。

童言正抱身蜷在沙發上。

祁仲北掃過桌面,打包的吃食完全沒動過。坐在童言身邊,擁住她的肩,“沒事,乖。我在。”

童言發着抖,急切地低問:“祁仲北,你說,我還有沒有未來?”

“有。當然有。”祁仲北将她的頭安撫在自己胸前。

“我為什麽,覺得每一天都一樣……每一天都是煎熬……”

“別想那些……你要覺得悶,我們去散散心……去安圭拉度假好不好?摩洛哥、聖盧西亞也可以……”

童言嗅見祁仲北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木香和着香檸檬和柑橘的前調,慢慢蛻變為百合依蘭的花香,是雪松和檀香的基調。

祁仲北的吻輕輕印在她額頭,童言蹙眉向後仰着脖子,像個惘然的孩子。

門突然開了,推門而入的人和屋裏一對情人面面相觑。

秘書在一旁用帶着口音的英語解釋:“不好意思祁先生,這位女士說是您女朋友……”

童言慌忙撤開身子,撥整着頭發。

“你不是說,你不喜歡男人麽?”許茹剪了短發,看着更精明幹練。

祁仲北立起說:“你幹什麽?”

許茹諷刺一笑,說:“我幹什麽?我來為我肚子的孩子問問他爸爸打算怎麽安排他。”

秘書早關門退出了辦公室。

童言穿好了鞋子,拿起包,“你們聊,我先走了。”

祁仲北挽住童言,“你聽她說,不可能。”

許茹從指間勾着的Ralph & Russo迷你拱肩包裏取出一張折疊的紙,“你們這些男人毛病老大了,我不得不給自己留一手。”微笑着抱手上前,将紙遞給祁仲北道:“看看,準爸爸。”

童言瞧着祁仲北拿着那張醫生證明,臉色也變了。

“怎麽樣,要不,咱們再去這邊兒醫院做一個準确的?要是懷疑,我不介意五個月再驗一個DNA。”

童言撥開祁仲北握在臂上的手,“我先走了。”

祁仲北伸臂擋住童言,說:“許茹,我給你錢,下了它。你要多少。2000萬夠不夠?”

許茹精致的妝容上有從容的微笑,抱肘吹着新做的指甲,“不是錢的問題,祁仲北,我要你娶我。你不娶我也行,我也把孩子生下來。到時候,你看着辦。”

祁仲北解開了袖口的紐扣,挽起袖子,松了松領帶,調整了片刻,笑着說:“抱歉,我不能,也不會娶你,這點是毫無疑問的。你可以在我這裏得到的,只有錢,除此以外,別無其他。而且,帶着一個孩子,對你未來也不方便。當然,這是比較理想的考量,更可能的是,孩子生下來,我會争取到孩子的撫養權,你連他的面都見不到。你懂的,法律這個東西,向來是為財力更雄厚的人服務的。你是個聰明的女孩子,我相信你有決斷。”

童言聽不下去,甩開祁仲北的臂道:“你要是再攔我,以後就別指望我和你說一句話。”

許茹向着開門的童言說:“你就看我笑話吧!自從認識你,就是我人生毀滅的開始。沒關系,童言!你會付出代價的!為你的耀武揚威!”

童言轉過臉,不可思議看着許茹,“我?”嘆然失笑,一颔首扭開門道:“随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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