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個山洞
飛機上不止知非一個人是獲得這個名額的, 大災難後交通一度癱瘓,如今的交通系統都掌控在安全屋的系統中。
人類要出行只能依靠官方, 去京都更是困難重重。
擁有這種名額的神賜者都是官方主動去接的,順路能帶上的都帶上,避免走重複的路線。
戴向文年紀輕,又外向。飛機上的其他人都是年級比較大的,成名也早。
他不太敢跟那些長輩搭讪,看到知非上飛機後,籌謀了幾分鐘之後,他從自己的位置上離開,挪到了知非身邊的空位上。
“你好啊,我沒見過你的資料,你也是剛剛覺醒嗎?”戴向文聲音壓得低, 怕被別人聽到。
“我是治愈類的神賜者, 運氣比較好,剛覺醒就被送到這裏來了。”
治愈類神賜者可以說是全球緊缺, 能覺醒這個方向的神賜技能的确就是運氣很好了。
戴向文說完, 還主動自我介紹:“我叫戴向文,今年十八歲, 你呢?”
他看知非面生,又很年輕, 以為是跟自己一樣的特殊人群, 才會到京都去。
熱臉貼上來, 知非自然不會太冷漠。
“我叫知非, 我沒有神賜技能, 只是力氣比較大。”
戴向文:?
他覺得知非挺幽默的, 但出來之前安全屋的叔叔們告訴他, 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也不要輕易跟別人說自己的技能。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追問別人不主動講的事情了。
戴向文又跟知非說了一些八卦,譬如那個人是誰誰誰,神賜榜上排行第幾,這個人又是誰誰誰,排行第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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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非雖然還未跟那些人搭上一句話,好像已經了解了別人的半輩子。
戴向文又說蘇南白,說的時候格外小聲:“蘇先生是我的偶像,我從小就特別崇拜他。”
他說的從小,大概就是十歲左右,算算年紀,似乎也差不多。
“如果不是蘇先生的話,我們人類一定早就滅絕了。”
他語氣中充滿了濃濃的崇拜之情,那濃烈的情緒,讓聽到這句話的空姐對他善意的笑了一下。
這架飛機上都是京都安全屋的工作人員,那邊應該是最崇拜蘇南白的區域。
戴向文好似被別人聽到了還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子紅了紅。
等到空姐走遠了,他才更小聲的說:“你知道嗎?蘇先生以前有一個喜歡的人的。”
知非有了點興趣,歪了歪脖子,讓自己的腰更貼合椅子,坐的更舒服一些。
他聽戴向文神神秘秘的說:“不過沒有人見過,我也是聽我叔叔說的。”
他來自一個中大型安全屋,他的叔叔是安全屋的實際負責人,知道很多消息。
“我叔叔說,蘇先生就是因為這個人,才願意拯救世界的。”
“是嗎?”知非的語氣懶洋洋的,對這件事情的興趣大概跟他語氣中的懶勁不相上下,能聽到就聽一聽,聽不到關系也不大。
“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戴向文挺感慨的,又覺得有些羨慕:“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人,能夠讓蘇先生這樣的人念念不忘。”
“我好想見一見啊。”戴向文聲音鈍鈍的,眼尾耷拉着,無端讓人覺得他受了委屈一樣。
“你想見嗎?”他扭頭看知非。
知非搖搖頭,說不想見。
他看到蘇南白從前面的機艙出來,手裏拿着一個杯子。
戴向文也看到了,他連忙噤聲,不敢再讨論關于蘇南白的話題。
眼神中的孺慕溢于言表,雙眼一瞬不瞬的盯着蘇南白,看着他的一舉一動,渴望他投過來一個眼神。
蘇南白真的看過來了,他站在兩個機艙間跟空姐說了一句不知道什麽的話,然後就走了過來。
戴向文激動的咬着嘴唇,他看到蘇南白在看他,就一直盯着他看。
“蘇先生是不是要跟我說話?”
他抓了一下知非的衣袖,發現自己有點失态,還說了一句不好意思。
蘇南白朝戴向文走過來,說了句:“後面的位置不安全,你去前面。”
他說話的時候,空姐已經跟了過來,滿臉笑容的看着戴向文,要指引他去前面。
“啊?”戴向文茫然的站起來,眼神從一開始的激動到無措再到驚喜,反應過來之後他一口應下,連聲說謝謝蘇先生。
還不忘跟空姐說蘇先生人真好,大概是知道他是治愈系的神賜者,需要更多的保護。
空姐笑了下,沒接話。
心底卻想,小弟弟,等你了解了這位蘇先生,你就該哭了。
蘇南白在知非身邊坐下,将手裏的水杯遞給知非。
這個年代水資源十分稀缺,可以說是戶外幾乎找不到幹淨的水源了。
在安全屋,開銷最大的不是食物,而是水。
洗澡洗臉的水還好,畢竟不是吃到身體裏,幾遍去除污染之後,也就可以勉強用了。
只是也不能用多,接觸到皮膚後,水分子進入體內,時間久了,也容易被污染。
而飲用水是更佳,前前後後至少要幾十遍的處理,才能喝到身體裏。
這種方式處理起來,除了成本奇高無比,還有就是耗時,根本無法滿足每個人的需求。
導致水資源變得格外珍惜,不到萬不得已,最好是不喝水不洗澡。
蘇南白特地給知非拿了水過來,是怕他沒有積分不舍得買水喝。
知非禮貌的說了謝謝。
蘇南白說了聲不用謝,然後兩個人又陷入了沉默。
知非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才覺得這個杯子看起來很精致,不像是一次性的。
他端詳了一會兒,問:“這個杯子是你的嗎?”
“你們剛剛在說什麽……”
兩個人同時開口,蘇南白有一瞬間的停滞,他頓了頓,先回複知非的話。
“我沒有用過的。”
知非哦了一聲,他本來想等蘇南白再問一遍剛剛的話。
但蘇南白就靜靜看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他想了想,還是主動開口吧。
“你問戴向文嗎?”
蘇南白嗯了一聲,語氣平靜,聽不出到底想表達什麽。
“你們剛剛在說什麽?我看你們一直在說話。”
“戴向文跟我說了很多八卦,他說這個人……”
知非不着痕跡的點了前面位置的一個神賜者,将戴向文說的話重複了一遍。又說了後面幾個神賜者,同樣把那些八卦又重複了一遍。
蘇南白聽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是在愣戴向文知道的太多,還是愣知非能一五一十全部記下來。
那些複雜的關系,至少他聽一遍是記不住的。
知非說完了這些,喝了一口水,又說:“戴向文還是你是他的偶像,然後開始說你的八卦。”
蘇南白其實對自己的八卦不感興趣,但他很享受這樣的狀态。
知非說話的時候,似乎怕被別人聽到他在說別人的八卦,故意将聲音壓的比較低。
又怕他聽不到,頭往他這邊歪了一些,上半身也靠過來,跟他之後不到十公分的距離。
說話間,唇齒間淡淡的清香噴在他的鼻翼間。
暖烘烘的,讓他後背發熱,額角都冒汗了也不舍得離開絲毫。
于是他故意問:“我有什麽八卦?”
大概就是他的身世,他的養父母,他怎麽來到華國的。
知非唔了一聲,軟軟的聲音傳到蘇南白的耳朵裏。
“他說你以前有一個喜歡的人,是為了他才拯救世界的。”
蘇南白腦子嗡了一下,想說點什麽,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他大半個腦子都是空白的,只剩下唯一的一點點腦子還在運轉。
好一會兒,他看知非神色淡淡的,說不出什麽情緒。
蘇南白深吸一口氣,才說道:“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還真的有一個喜歡的人,而且是為了他拯救世界的啊?
聽起來……
知非不知道怎麽形容,他問道:“為什麽現在不喜歡了?”
原來人類的喜歡還可以變來變去的嗎?
這點是系統從來沒有跟他講過的,他還以為喜歡了就要一直喜歡。
蘇南白看着知非,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這個問題。
他沒有辦法對着眼前這個天真又單純,什麽都不知道的知非撒謊。
怎麽可能不喜歡了呢。
他抿着唇,一直沒有說話。
但他眼底的柔情都快要溢出來的,好像知非并不是在問他以前感情的問題,而是在跟他表白。
知非沒有得到答案,一時覺得心底有些不高興。
他敏銳的捕捉到了這份不高興的情緒,但并不知道從何而起。
他很少能有類似的情緒,于是格外珍惜。
他想了想,給蘇南白找了一個理由:“他是死掉了嗎?”
在大災難時代,死掉是最合理的解釋。
蘇南白嗯了一聲,不知道是回答知非的話,還是就單純的發出了一個語氣詞。
知非不再跟蘇南白講話,他問系統:“死掉了就不喜歡了嗎?”
系統嘆了一口氣,說:【人類和人類是很不一樣的,尤其在感情問題方面。】
知非說:“如果何天成死掉了,是不是大頭還會喜歡他?”
系統嗯了一聲:【目前看來是的,但也不一定啊。人類是很善變的,假如以後大頭遇到了更好的人,或者是讓他快樂一些的人,他喜歡那個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知非抿着唇,并不能理解:“既然都會變來變去,那人類為什麽還要談戀愛呢?”
【因為有情感上的需要啊,有一個人陪伴着,是很快樂的事情。】
知非還是不理解。
系統告訴他,等他接觸的人類足夠多,他就會了解了。
知非應了一下,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他特別的渴望,能夠理解人類,融入人類。
但這并不是他的性格,如果按照他的性格,應該只需要找一個山洞。高興的時候出去逛一逛,不高興的時候就睡一覺。
等睡醒了再出去逛一逛,看看外面變成了什麽樣子。
一腳睡個十幾年或者幾百年,那才是他的性格。
知非雖然忘記了很多事情,但他覺得,他以前的生活應該就是這樣的。
為什麽要融入人類呢?
知非想着想着,竟然就在飛機上睡着了。
現在的飛機跟以前不一樣了,速度快不了。天空中也有很多的異種在虎視眈眈,速度快了很容易出事。
慢慢悠悠的,各種防護措施做好,也不覺得颠簸。
睡眠雖然不是知非的必選項,但時間長了也會覺得疲憊,睡一覺可以恢複大半的精神。
迷迷糊糊中,他感覺到有人給自己蓋了一個毯子。
過了一會兒,又有一只手伸出來,試探着他額頭的溫度。
再之後,那個身影就站起來,離開了這邊。
知非掙紮着想要睜開眼睛,他想看看這個身影到底去了哪裏,去幹了什麽。
但不過半分鐘時間,那個身影又回來了。
陰影籠罩在知非的臉上,晃了一下,那個身影坐在了他的身旁,再也沒挪開過。
知非終于覺得安穩下來,眼皮不再抖動。
他做了一個夢,夢到了一個山洞。
那應該就是他覺得按照他的性格,會那樣生活的山洞。
但這個山洞看起來特別的溫暖,山壁上挂着十個煤油燈,每一個都按照距離排好,一個隔開半米的距離。
火光晃悠悠的,照出他的影子,在地上搖曳。
山洞裏有一張打磨的光滑的石床,很大,夠十個小孩在上面打滾。
床上鋪着溫暖的稻草,最上面鋪了一張結拜的羊皮。
皮子厚實柔軟,看着就特別的暖和。
知非覺得這不應該是他會做的事情,他對生活條件要求很低。
如果這是他的山洞,應該不會有煤油燈,也不可能鋪床。
他頂多弄一個這樣的石床出來,想睡覺了直接往上面一躺,而且一躺就是很多年。
知非有一瞬間覺得,他這是搶占了哪個人的山洞。
至少,這些肯定不是他布置的。
他往山洞外走了幾步,在長長的隧道裏,應該還有一個小的山洞。
就鑿在隧道的一側,往右邊鑿過去,鑿開了一個小洞穴。
裏面擺着一些非常具有現代人類氣息的東西,知非在第一個副本裏見過,叫什麽液化竈。
液化竈的旁邊,還有一些比較新鮮的食材。
有肉,還有一些蔬菜。
知非在這個小洞穴裏轉了一圈,發現真的什麽都有。
碗筷都是齊全的,還鑿了一個洞出來,大概是模拟人類的壁櫥。
一個石洞裏還放着一把奶糖,知非之前沒有見過這個東西,但他瞬間腦海中就有了印象。
大白兔奶糖。
他不知道這五個字是怎麽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但他的确就是有了這五個字的印象。
甚至,他嘴裏都有了那絲絲甜味。
好像真的含了一顆大白兔奶糖一樣,口舌生津,奶香味充斥在他的每一個味蕾裏。
知非咽了一口口水,伸手想去拿一顆。
“知非。”
有人喊他。
知非立刻回頭,身後沒有人,山洞裏也只有他一個人。
知非愣了一下,再去看,已經沒有了去拿那顆大白兔奶糖的想法。
這是一個很危險的念頭,在一個不熟悉的環境中,去碰觸不熟悉的東西,說不定就會被污染。
即使他對污染并不太怕,但也要小心。
知非再轉了一圈,這裏有兩個人生活的痕跡。
除了碗筷都是成雙的,就連枕頭也有兩個。大的那個洞穴裏還有兩個男人的衣服,至于為什麽知道是兩個男人,而不是一個男人。
因為衣服的尺碼并不一樣大小。
知非感覺那個小的尺碼是他穿的,但他沒有動手去拿着試一下。
他跟另外一個人類,在這裏長期的生活過嗎?
知非隐隐約約意識到了什麽,但他腦海中什麽都沒有,再去回憶,也是一片空白的。
他只能去猜,那個人類跟他是什麽關系呢?
同床共枕,還一起做飯一起生活。
他并不需要吃飯,他也不是一個能夠為了其他人委屈自己的性格。
假如有那麽一個人,能讓他每天吃飯,活得跟人類一樣。
那大概,他……
知非艱難的想到了喜歡這兩個字,他應該很喜歡那個人吧?
他在跟那個人談戀愛嗎?
到底……是誰呢?
“知非,知非。”
剛剛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他覺得有點耳熟,好像在哪裏聽到過。
他迷迷糊糊的,四處看,都看不到另外人的身影。
他想知道,這個人是誰。
然而下一秒,就有一只手輕輕的拍打他的臉頰。
“知非。”
知非突然意識到什麽,他猛地睜開眼。
他已經不在那個山洞裏了,他還在飛機上,躺在椅子上。
睡着了。
此時他才覺得震驚,他竟然真的睡着了。
叫他的人是蘇南白。
蘇南白看他一直不醒,也覺得情況不對。
飛機已經到京都安全屋了,早就降落大約半小時了。
蘇南白怕引起動亂,沒有告訴任何人,只讓大家先按計劃行事,他在這邊等着。
大約叫了二十分鐘,知非都沒有醒來的跡象。
要不是知非狀态一直沒有出問題,檢查也沒有被污染的模樣,他根本不可能這麽心平氣和。
好在現在是醒了。
蘇南白第一件事就是要檢查知非的狀态,看他有沒有被污染。
按理說,系統說過,人類的儀器都被他動過手腳,檢查不出他的問題。
知非本來是該很大方的,就跟在南方三號安全屋檢查一樣。
但面對蘇南白,他下意識将手縮了回去,繼續他的檢查。
蘇南白愣了一下,也不強求,反而将儀器收了回去。
“你可能在飛機上遭遇異種了,還記得發生了點什麽嗎?”
異種?
知非也想到了,可能是精神系的異種形成的幻境。
他說:“做了一個夢,夢到了一個山洞,有人類生活的痕跡,其他的就沒有了。”
“山洞……”
蘇南白嘴唇動了動,少有波瀾的眼神竟然出來了震驚的神色。
他急着問:“那個山洞裏有什麽?”
說完才覺得自己太着急了,有些失态。
他調整了一下情緒,重新說道:“我也夢到過這樣一個山洞。”
不是夢到過,是一直夢到。
幾乎是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