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再見白祁
夕顏正襟危坐,忙點了點頭,滿眼好奇。
穆雲承娓娓道來,“如我這樣身份的人,在很小的時候,都要與一女子朝夕相處,讓我們誤以為,這便是情愛,秉公也在我身邊安排了。”
夕顏微怔。
“只可惜,秉公誤判了,他見我生性淡薄,便以為我喜溫婉端莊的才女,又見我與那女子吟詩作賦,并無半點僭越之舉,直誇我省察克制。”
說到這裏,他肆意一笑,“我早猜到了他的心思,于是用雙倍的價格,讓那女子配合我演了一出苦情戲,自此,秉公才算消停。”
夕顏眨巴着墨眼,“所以秉公是讨厭我的,是不是?不管我做了什麽,只要我令世子情動,就是有罪?”
穆雲承點頭,“我妻子去世後,他未見憂色,更多的是慶幸,鑒于我妻子的身份,他無法下手,可若換成了你,他便無所顧忌了,阿顏,我這麽說,你明白嗎?”
見女娘幽怨的望着他,穆雲承無奈道,“秉公乃我亞父,這樣的事我無法與他争辯,唯一能做的,便是遠離,只要不涉及國之根本,他也不至于太過分。”
“若他想要我的命呢?”
穆雲承詫異挑眉,伸手捏了捏小女娘的粉腮,寵溺的睨了她一眼,“他要你命作甚?我身邊難得有個女人,他還指望你為我……”
剩下的話,被他藏進心裏。
夕顏歪了歪頭,瞥見了不遠處的銅鏡裏,穆雲承紅的看似發燙的耳尖。
好奇心使然,她細細打量起鏡中人來。
他的眸光與月色交織,沒了殺伐果決時的睿智,更沒了省察克制時的悠遠。
一片迷蒙中,鏡中人亦攫住一雙烏黑的瞳仁。
四目相對,四周突然靜的出奇,方才壓下的情愫又随着窗臺鋪開的月色盈盈溢滿卧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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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在這一刻轟然倒塌!
穆雲承擡手握住女娘的下颌,分明的骨節微微一用力,她順勢跌進他的懷抱。
于負隅頑抗中,他情難自禁。
雪松的香,和着暖意,湧上前來,夕顏沒了掙紮的力氣,只能被迫仰起頭,一遍遍吞下他的缱绻。
早春的凜冽,消散在香爐溢出的團團霧氣裏。
她似才出土的花骨朵,于穆雲承的呵護中沖破桎梏,然,綻放到極致時,她迎着那一輪散着皎皎清輝的明月,可無端的,明月竟膽怯的縮進雲層……
夕顏花,停在了最甜膩的花期,迎風招展。
他終是舍不得采撷,只能以克制為護欄,将她圈進胸膛。
“現在還不是時候,你蠱蟲馭心,無法承受,萬一有孕,對身子不利。”
穆雲承的五指,帶着餘溫,穿梭于懷中人發間,直至她身下的錦被。
他靈巧的替女娘翻了個身,将其裹緊,抱進內閣後,又輕輕放在床榻。
“睡吧。”
他低頭,在她的螓首落下一吻,觸感輕柔,襯得他如玉的面容愈發高遠清澈。
夕顏愣怔着,望着假意鎮定,實則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很久才回過神來。
她左滾一圈,右滾一圈,最後終于将松松垮垮搭在身上的錦被裹緊。
屏風那頭,輾轉的吱呀聲從卧榻處傳來,在靜谧的深夜尤為刺耳。
夕顏兀自從錦被中伸出一條藕臂來。
她摸索了半天,終于摸到一襲鵝黃色羅裙。
怎會有人都到了最後一步,還能自持至此?
夕顏鼓了鼓腮幫子,眉心蹙成了可愛的八字形。
這般想着,她只覺眼皮沉重,最後恍惚着墜入美夢。
第二日醒來時,穆雲承已經不見了蹤跡,桌案邊,他的字跡矯若驚龍。
夕顏虛虛打着哈欠,眉眼含笑的讀完他的自責與忏悔。
“我是你的側妃,昨夜之事,本就該是水到渠成的,你何必傻傻克制……”
她呢喃一句,正要喚人進來洗漱,就見窗邊似拂過一物。
夕顏顫了顫,急急推開窗戶。
入眼便是一對殷紅的朱瑾花耳墜!
夕顏四處張望,卻只捕捉到隔空晃動的枝條。
穆雲承的府邸守衛森嚴,白祁的人,也只能做到這個程度了。
夕顏将耳墜攥在手心,上面殘存的血漬,讓夕顏瞬間心下一沉!
早春的廣陵,細雨綿綿,将整片天空都鍍上一層灰蒙蒙的霧氣。
夕顏擡筆,寫下一封書信。
萬千思緒湧上心窩,酸澀,不舍,迷惘,懼怕,恨意……
有淚暈開墨跡,模糊了視線。
做完這一切,她定了定神,擡手拉開房門。
朱瑾花耳墜上的血漬還未幹涸,她,已經等不及穆雲承回府了。
果然,夕顏前腳出府,剛走至巷口,後腳就被人捂住口鼻,接着不省人事。
醒來時,是在晃動的馬車中。
一聲久違的嘲諷自頭頂沉沉墜下:
“夕顏真是有能耐,小小蠱蟲的噬心之痛都不在乎了,還去管朱瑾這殘花敗柳的死活作甚?”
夕顏睜着墨眼,眼神空洞的望向不遠處的玄色身影。
這樣的結局本就是她預料到的,真見了白祁,一直以來的惶惶不安也就不見了蹤跡。
“她如何了?”
夕顏努力将神色彙聚,白祁對她用藥劑量不算小,四周一片漆黑,可見她已經昏迷了許久。
她覺得身子綿軟無力,恍惚間,眼前的燭火一晃,白祁的身影瞬間遮擋住光亮。
“放心,你乖乖聽話,她便無事。”
白祁這般說着,手上力度卻不減,他哂笑,一手鉗住女娘下颌,一手兀自掀開馬車的窗布,迫使她往并駕齊驅的馬車處望:
“本想将她賜給手下的将士們,可你太聽話了……”
夕顏臉上終于有了光亮,她掙紮着想要下車,卻被白祁狠狠擲回卧榻!
這時,有馬蹄聲由遠及近。
馬車停下,對方勒緊缰繩,恭敬一揖,“王上,二十人如今只剩下三人,已經成功将南梁的注意力引開。”
白祁點頭,擡了擡手臂,“繼續啓程。”
夕顏無力靠上車廂,壓下心中的思量。
白祁竟為了抓她,給自己安排了二十個替身?
難怪穆雲承尋不到這裏,就是她自己,也想不到白祁會親自到廣陵抓人。
芍藥究竟說了些什麽,才讓白祁憤怒至此,費勁如此心思,只為抓一個變節的奴隸?
思忖間,白祁慢慢行至卧榻。
夕顏眸光微顫。
他撩起衣擺,在卧榻上一坐,身子微微傾向夕顏。
那一刻,上位者的氣勢無端壓得夕顏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