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至于昨天……
前晚夜裏也不知這小東西鬧什麽脾氣,乳母哄沒用、他哄沒用,又沒生病沒餓着,最後紅衣硬撐着坐了大半夜才可算把她哄得再度睡過去。
到白天時他就有點生氣,覺得該讓紅衣好好補補覺,就讓乳母把泡泡抱去了廣和苑……
結果,泡泡開始了又一次的哭鬧。
還是乳母哄不住、他也哄不住的勁頭,席臨川咬緊牙關死扛,就是不擾紅衣。直被她折磨得快放棄的時候,偶然發現個“特殊屬性”。
——他無可奈何地呲牙咧嘴一吸冷氣,泡泡突然不哭了。
然後,乳母神色有點尴尬地看着骠騎将軍在旁邊連吸了至少上百口冷氣,神色豐富情感到位。逗得泡泡從剛開始的“不哭”倒後來微笑、再迷迷糊糊睡着……
她睡得平穩了,席臨川切齒緩了好一會兒,向外走時仍是風度翩翩的樣子,面色卻有點不對。
“公子?”外面的婢子,連忙詢問,“公子怎麽了?”
“沒事……”他話語艱難地維持着儀态,“頭有點暈,胃有點疼……”
所以很沒底氣反駁齊伯方才的評價。
席小溪滿月幾日後,前線終于傳了捷報回來。
鄭啓率軍助汗王弭平了叛亂,大獲全勝。随鄭啓同往的何袤将軍……雖然當中又迷路了一回,但所幸未釀成大禍,後來也斬虜數千,立了戰功。
捷報傳回長陽的當日,聖旨便傳了下來。鄭啓自有有食邑加賜,何袤也得以封侯。席臨川聞訊不自覺地一笑,大是感慨:“真不容易。”
“什麽?”紅衣看向他,席臨川輕舒了口氣:“何袤将軍……上一世死在我之前,至死都沒能封侯。也是一員老将了,這點心願始終未卻。”
連紅衣都莫名覺得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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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事情,是因他重生、她穿越而變得不同。無論此前與何慶有過怎樣的舊怨,何袤将軍戎馬一生,能因各種變數而得到這樣一個更好的結局,也是件好事。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這一個月來長大了不少、也漂亮了不少的席小溪正好也醒着,明眸望着父母,像是也在聽話。
已在榻邊靜靜坐了許久的小萄終于忍不住,擡眸望一望席臨川,不安道:“兄長,席煥……”
“席煥應是無事。”席臨川颔首道,“但此次是去赫契腹地幫王廷打仗,寫信更難一些。今日傳回的捷報是直呈宮中的,舅舅也不便特意為他報平安。”
小萄點點頭,一直未舒開的眉心還是未舒開。紅衣輕一喟,也勸她說:“你安心吧。幾個月都過來了,不差這幾天。好好吃、好好睡,別等他回來的時候突然松了勁一下子病倒。”
“嗯!”小萄神色明快些地一應,便不再多想,坐到榻邊去哄席小溪。席小溪和這嬸嬸也熟,嘴角挂着點笑,望着她不哭不鬧,一點也不見外。
十一月末,大軍返回。
長陽城中又是沸騰一片,百姓們如舊歡呼的陣勢,讓紅衣簡直在納悶,他們到底知不知道這一戰與“保家衛國”沒什麽大關系,是幫鄰國君主個忙……
好像只是在湊熱鬧興奮一場似的。罷了,湊這麽個熱鬧也無妨,反正又到了新年将至的時候,額外添上一份喜氣不是壞事。
鄭啓和何袤自要去宮中覆命,與二人同往的,還有幾位在此戰中立下大功的将士。
是以軍隊早上入了城、直至晚上還不見席煥回來,小萄就很有些憂心忡忡,一面覺得他必定是入宮面聖去了,一面又忍不住地再度擔心,他會不會是壓根就沒回來……
漸漸的,入了夜。
紅衣哄着席小溪先睡了,小萄在正廳中強打精神地一直等着——但等到後來,也是實在熬不住,眼皮打架一會兒後就不知不覺地伏到了案上,沉沉入睡。
門聲輕輕一響。
值夜的小厮剛進門就被席臨川示意噤聲,席臨川指了指小萄,又指指外面,口型輕動:“出去說。”
那小厮便又退了出去,待得他也跨過門檻,立即禀道:“公子,少公子回來了。您看少夫人……”
“讓她先睡着。”席臨川眸色微沉,“請他到書房來。”
小厮一揖,應了聲“諾”,立即又向府門的方向迎去。席臨川轉身迳自朝著書房那面去,入房後未讓下人進來,自行點了燭火。
等了片刻,自門外傳來一聲:“兄長。”
聲音帶着些喜悅,席臨川擡頭望去,席煥正舉步進來。數月的征戰讓他看上去多了幾分滄桑和幹練,皮膚也粗砺了些。尚未換下的輕甲微反着光,席煥一抱拳:“兄長久等。”
“嗯。”見他無甚傷勢,席臨川稍松氣,緩一點頭,“我讓你辦的事……”
“辦了!”席煥神清氣爽地答道。遂與他一同落了座,取了一只并不薄的信封出來,擱在案上。
信封上寫着一行赫契文,席臨川見字陡一蹙眉:“怎麽是汗王的字?”
“還有誰比汗王更清楚這些?”席煥笑而反問。又将信封拿起來,手指挑開背面的紅色蠟印,道,“大捷後汗王非要宴請将士。我想着兄長托我辦的事,便私下求見了汗王,汗王聽說我是我是兄長的弟弟就見我了,第二天,就讓人送來了這個。”
“多謝。”席臨川颔首,打開信封,将裏面厚厚的一疊紙抽了出來。随意一翻,每一張紙都寫滿了字,有赫契文也有漢字,字跡亦各不相同,有些娟秀、有些蒼勁,顯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信手将一疊紙一并對折了一下,席臨川再度看向席煥,問他:“汗王可有說什麽?”
“沒說什麽……”席煥答道,又說,“哦,只說兄長您是英雄,行事素來潇灑,但此事上您還是小心為上……縱使您殺了他父親,他也并不想看到您因為這種事送命。”
席臨川未語。席煥稍蹙了蹙眉,不解道:“兄長要做什麽?為什麽汗王猜到了,我卻半分都猜不出?”
“汗王也沒猜到。”席臨川輕一笑,未多作解釋,起身将那只信封收進了矮櫃中。複看向席煥,略斟酌後只說,“汗王猜錯了,我沒想做會送命的事。”
各樣的風波皆平後,這年的新年教人異常期盼。
去年的新年席府上下都沒能好好過——席臨川受到的詛咒在除夕之夜應驗,引得人心惶惶。之後又是小萄家中的一堆事情、緊接着席煥出征……
一整年忐忐忑忑地過去,到了再度跨年的時候,紅衣許的願望簡單極了:來年平安。
除夕時沒再“逃”宮中宴席,早早地收拾妥當了,中午時便與陳夫人一起往宮裏去。
席小溪已有四個半月,逐漸長開的五官精致漂亮,端然是取了父母各自的優點。
這孩子性格也甚好。尚存嬰孩那種特有的對萬事好奇的天真,每天東張西望的,見了什麽都想一探究竟。月初時又初會抓東西了,紅衣抱着她就常被她夠耳墜、拽領子,若有甚她沒見過的“新鮮事物”出現在眼前,更會皺着眉頭伸着小手一個勁兒地跟大人要——但優點在于,偶爾有不能拿給她的,也鮮少見她為此哭鬧,左不過就是臉上顯出點不高興來,嘟着嘴把臉悶在母親懷裏,不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