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海岸邊圍觀的人們如潮水般漸漸退去,放過焰火的海面上有一時半會兒散不去的白煙,像薄霧一般籠着陰沉的天空。新年伊始,萬象更新。
這一切,徐蘅都看不到也聽不到。
在講完那一聲“生日快樂”之後,稱得上是極其寬敞的房間裏被喘息聲填滿,徐蘅的皮膚貼在落地玻璃窗上,涼得打了個激靈,但很快又不覺得冷了,欲望将汗水從他體內蒸騰出來。他手腳并用像柔軟的藤蔓一樣挂在陳昂身上,嘴巴半張卻叫不出聲音來。
外面冷得很,屋內空調卻開得暖,玻璃上很快蒙了一層水霧。陳昂的一只手撐在玻璃上,留下一個清晰有力的掌印。
“嘶啊——”
徐蘅高仰着脖子,痛呼一聲,他的脖子上被陳昂狠狠地吮咬了出一個玫瑰色的痕跡,邊緣還留有齒痕。
發洩過後,兩人都疲憊而安心,胡亂擦拭過後就陷進被窩裏,陳昂摟着徐蘅的腰,臉埋在他懷裏,蜷縮着睡着了。陳昂沒有提禮物,好像對他來說,這個共處的夜晚已經是一件極好的禮物。
徐蘅迷糊着也睡着了,半夜突然夢呓着醒過來,天還黑着,床上只有他一個人,浴室裏亮了燈,陳昂在裏頭。
他裹着被子坐起來,抓了抓亂蓬蓬的頭發,他看到陳昂的手機正放在床頭櫃上充電,手機一陣震動,震了一會兒停了,屏幕上顯示有好幾個未接來電,全部都是陳昂的家人,有他爸媽的也有他姐姐的。
手機又震了,是陳婧。
徐蘅猶豫了一下,陳昂正好從浴室裏推門出來,好像洗了個澡,裹着浴袍。徐蘅指了指手機:“有電話。”
陳昂不過拿起來看了看,沒有接,等電話自己挂斷了,又摁了關機。
徐蘅沒有問,他說道:“差點忘了,禮物。”
陳昂挑了挑眉,一臉期待。徐蘅裹着被子,挪到床邊,趴着去夠扔在不遠處地板上的包,被子滑落到他的腰際,露出印滿痕跡的背,蝴蝶骨微微突出,不太瘦,但好看。
徐蘅從包裏摸出一個牛皮封面的本子,看上去不厚,他有些羞赧地說道:“我自己做的。”
陳昂坐在床上,鄭重其事地接過來,翻開來一看,裏面居然是徐蘅自己做的一個日歷,厚厚硬硬的牛皮紙,一頁一個月,節假日全部标注好,做得仔細認真,邊緣還貼些小貼紙畫些簡筆小畫,一共十八頁,一年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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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蘅好像生怕陳昂以為自己拿個小學生作品敷衍他,湊過去撥開陳昂的手,自己翻,一邊翻一邊解釋道:“你看,每個月的背面,都有一張小卡片,我都寫了東西,但是你不可以随便拆,你要到每個月的最後一天過完,才可以拆開來看。”
陳昂沒有料想到自己會收到這樣一份禮物,他很喜歡,這樣的一份禮物有陪伴的意味。他把本子合上,摩挲了下因為材質而觸感粗糙的封面,低頭親了親徐蘅的鼻尖,說道:“謝謝,我很喜歡。”
徐蘅緊張地說道:“真的不可以提前看,只能一個月拆一次。”
陳昂:“你可以一個月提醒我一次。”
他只是随口這麽一說,誰料徐蘅卻突然間沉默了,陳昂似有所感,緊緊地盯着徐蘅的眼睛,徐蘅沒有回避他的目光,說道:“我要去日本了。”
“幾個月前就計劃好了,去那邊參加一個集訓進修,先學點語言,張亭姐已經幫我給日本那邊的主辦方遞交了資料,通過了,開春就走。”
懸在頭頂的達摩克裏斯之劍終于利索地落了下來,陳昂居然莫名松了一口氣,然後緊接着的就是胃被緊緊揪住往下墜的感覺,他輕松地說道:“什麽時候走,我送你,什麽時候回來?日本和這邊時差不大,我們可以經常打電話視頻……”
徐蘅深吸一口氣,說道:“我覺得,一段感情,不應該是讓人感覺到累的。”
陳昂問道:“你累了嗎。”
徐蘅嘆了口氣,說道:“是你累了。”
陳昂回避似的低下頭,雙手抹了把臉,說道:“我不累。”
徐蘅伸手點了點陳昂的臉頰,然後是他線條淩厲的下颌線,有點難過地說道:“你瘦了很多。我記得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可讨厭你了,驕傲自大,兩幅面孔,但你游刃有餘的樣子又讓人覺得很帥。”
徐蘅從床上站起來,走到窗邊,說道:“下雪了。”
陳昂看過去,果然是下雪了,雪花像扯碎了的棉絮一樣,飄飄悠悠地往下落,落在沙灘上、海上、大地上。猝不及防地,太陽從海平面上露出一點出現的先兆,雪花折射着晨光,每一片都閃閃發亮。
日出了。
徐蘅轉過身,看到陳昂坐在床上,陷落在晨光找不到的黑暗裏,表情看不清,像個被遺棄的孩子。他心裏發酸,說道:“生日快樂,還沒許願呢……”
一瞬間,陳昂心裏閃過許多個願望。
讓徐蘅不要走,即使走了也不要結束兩人之間的關系。希望所有煩心事消失不見,希望太陽逆行下沉,沉到海底的最深處,時光倒流。
回到上一個共看的海邊日出,在那時候,他第一次被徐蘅眼裏的光觸動,那是永遠向上的不熄滅的火。回到初見的那一天,讓始于身體原始欲望的關系飛快去到它該去的地方——心裏。又或者再往前一點,回到他小的時候,心愛的樹屋被拆掉的那一天,他可以用稚嫩的身軀擋在樹屋前面,對他的父親說,你不準碰,這是我的。
但他最終都沒有說,他只是說道:“我還有一個願望,再親我一下吧。”
徐蘅鼻頭一酸,他走回到床邊,俯身貼上陳昂的嘴唇:“如你所願。”
一個不太深的吻。
陳昂摸着徐蘅的後腦勺,輕輕說道:“別哭,寶寶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