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小雪(五)

入了冬之後, 天氣一下子就冷了下來。今年據說是個冷冬,才不過十一月初, 就來了兩撥冷空氣, 這兩天氣溫迅速降到了十度之下。

和裴钊陽說的一樣, 辛阮那天簽售的風波僅僅在話題榜上占據了一兩天的熱度就漸漸消失了, 畢竟,簽售會上的熱點太多, 寧白的成名作要拍電影、耳元是個名副其實的美女、肥鳥開始嘗試挑戰漫畫推理等等,而接下來一系列的銷售數據标明,《糖渣渣是糖不是渣》擁趸無數, 銷售喜人。

雲旗通訊也早有準備,幾乎就在同時推出了一系列的表情包周邊,線上線下也賺的盆滿缽盈。

辛阮收到周邊樣品時愛不釋手, 挑了一個唐渣渣的毛絨挂鈎放在了裴钊陽公文包的內袋裏, 自己則在包上挂了一個大毛的鑰匙圈。

兩家的長輩已經正式見過面了, 商談了關于婚禮的事情。雖然兩人已經領證将近一年了,可在老一輩人的眼裏, 沒辦過婚禮請過賓客,那就不是正式結婚。

辛阮的原意是簡單點叫上親友一起吃頓飯就好了, 可李秀薇卻不答應, 她對長子的另一半期盼了很多年, 一直希望能隆重地舉辦一場婚禮, 而且她也有她的考量, “不是媽想得太多, 要是就這麽随便吃頓飯就過去了,外人看在眼裏還當我們裴家不如他們徐家,苛待了你,這口氣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去,一定要比他們徐家辦得更隆重。”

看來,這次華智科技危機讓公婆都對那位始作俑者、辛阮的前夫一家十分氣惱,打定主意要替辛阮和裴钊陽狠狠地打臉徐家。

不過,現在這個季節不是辦婚禮的好時間,兩家長輩一合計,又請人算了黃道吉日,索性把日子定在了春暖花開的三月。

辛阮是無所謂,裴钊陽卻有點不太願意,含蓄地提醒:“到時候會不會不太方便?”

李秀薇一下子就聽出了言下之意,喜滋滋地問:“有情況了嗎?”

“目前還沒有。”裴钊陽矜持地道。

辛阮這才聽出他們在聊什麽,鬧了個大紅臉:裴钊陽這是哪來的自信,覺得他們倆在明年春天之前肯定能有孕?萬一要是沒有那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钊陽他胡說啦,”她趕緊亡羊補牢,“我們才剛剛斷了……避孕藥兩個月而已。”

李秀薇在心裏一盤算,笑吟吟地道:“不礙事,婚禮的事情你們都不用操心,到時候只要人在就好了,就算有情況也不礙事。”說着,她打量了辛阮兩眼,琢磨了起來,“這可不行,你還太瘦,得多補補身體,明天我就讓李姐給你炖補湯,早晚一次給你送過來。”

看着長輩們滿含期待的目光,辛阮倒是有點惴惴了起來。

坦白說,這些日子以來,裴钊陽和她并沒有太注重避孕,以兩個人□□的頻率來看,懷孕的确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可她的大姨媽卻一直每個月準時出現,不會是她的身體真的有什麽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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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正聊得開心呢,裴钊陽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拿起來一看,眉頭皺了起來。

能讓裴钊陽皺眉頭的事情,好像不多。辛阮有點擔心,深怕是公司又有了什麽問題,輕聲問:“怎麽了?”

裴钊陽沉默了片刻,把手機遞到了辛阮面前。

辛阮一看,是鄭南琪發過來的:钊陽哥,對不起,我沒臉見你,我知道錯了。

徐立方用來攻擊華智的財務報表,是鄭南琪從財務部偷出來的,這件事情辛阮很早就知道了。但她也一直沒有去過問裴钊陽對這件事情的處理。她能理解裴钊陽對戰友妹妹的感情,也不想過多幹涉。

現在,鄭南琪這麽直白地請求原諒,是出了什麽事了嗎?

像是看出了辛阮的疑惑,裴钊陽緩緩地道:“華智科技以侵犯商業機密對她提起了訴訟,過兩天就正式開庭。”

周三,辛阮和裴钊陽一起出現在了際安市大閘區法院的法庭裏,列席了此次開庭,費鮑也在,一臉的凝重。

辛阮一直以為,對于鄭南琪犯的這個錯,裴钊陽會嚴厲地訓斥鄭南琪,甚至斷絕關系,但她沒想到,裴钊陽居然會下這樣的狠手。

但是裴钊陽說得很有道理,“這次絕對不能姑息,要不然她就會覺得犯錯沒關系,總會得到別人的原諒,她還小,未來的路還長,這次如果能夠真正得到教訓,說不定還能把她從歪路上拽回來。”

這次華智科技除了以起訴鄭南琪,還同時以诽謗罪起訴了財尚雜志,而罪魁禍首的徐立方和蔔莎巴十分狡猾,只有辛阮的一段電話錄音,切實有效的證據太過薄弱,法務部最後商議後建議不要将他們列為共同被告。

鄭南琪雖然只是偷走了財務報表交給了徐立方,但是,她的行為是造成公衆對華智科技信任崩塌的主因,又是公司財務人員監守自盜,此次華智科技的損失嚴重程度已經達到了刑事立案标準。

法庭上,鄭南琪臉色慘白、形容憔悴,在聽完公訴人的舉證後忽然失聲痛哭了起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以為……只是財務報表不會造成什麽後果……那人和我說要給钊陽哥的太太一點顏色看看……我一時鬼迷心竅就答應了……對不起……我真的真的沒想過要害钊陽哥……钊陽哥對我那麽好……”

“身為財務人員,你的行為完全失去了職業操守,”華智科技的法律顧問就坐在公訴人身邊,不為所動,“你必須要為你的行為承擔後果。”

裴钊陽在旁聽席上,面無表情地一語不發。

辛阮安撫着握住了他的手。不得不承認,徐立方這一招的确很毒辣,不管鄭南琪會是什麽結果,對裴钊陽都是一個不小的打擊。那畢竟是照顧了這麽多年的妹妹,是死去戰友臨終前的殷殷囑托。

“如果按照正常的來,她會怎麽樣?”辛阮忍不住問。

“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裴钊陽低聲道。

旁邊的費鮑終于忍不住開口:“钊陽,我看她真的已經知道錯了,給她一次機會吧,看在她哥的份上。”

裴钊陽沒有說話。

辛阮有點不忍心了,擡手順了順他緊皺的眉頭,柔聲道:“照你的心意去做吧,怎麽樣都行,我沒有意見。”

裴钊陽疲憊地用手撐住了額頭,沉吟了好一會兒,下去和法律顧問商量了一會兒,又重新返回,和費鮑說了幾句,轉身示意辛阮一起離開。

“會判刑嗎?”辛阮回頭看了一眼,鄭南琪雙目無神地坐在椅子上,再也沒了從前那種傲氣逼人的模樣,真是一步錯步步錯,她應該是得到了教訓了吧,為了一份不可能有回應的愛情,為了心裏無緣無故的妒恨,幾乎毀了自己全部的人生。

“華智科技會出一份諒解書,她在法庭上也真心悔過了,法庭應該會酌情輕判,估計會緩刑并處罰金吧,”裴钊陽輕籲了一口濁氣,“讓她吃點苦頭,自己在社會上磨砺些時候,我再找人暗中幫幫她,也算是對她哥有個交代了。”

走出了法庭,一陣寒意撲面而來,辛阮忍不住緊了緊身上的羽絨大衣;再一看,天空中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了雪子,落在羽絨服上發出了輕微的簌簌聲。

“下雪了。”辛阮快走了幾步,驚喜地伸出手去,小小的雪子落在手心上,呆了片刻就融化了。

大街上空氣雖然冷,卻很清新,裴钊陽原本有些郁悶的心情稍稍開朗了一些,攬過她的肩膀幫她擋風:“喜歡下雪?”

女孩子哪有不喜歡雪的?尤其在很少見到雪的江南地帶,這是上天恩賜的浪漫使者,是漫天飛舞的小精靈。

“要是能下大就好了,下一個晚上,第二天就能白茫茫的一片了。”辛阮期待地道。

“不可能,這天氣積不起來,到地上就化了。”裴钊陽觀察了幾秒得出了結論。

真掃興。

辛阮瞪了他一眼,忽然壞心眼地把衣袖上的雪子往他臉上抹去。

裴钊陽一個本能就反手擒住了她的手腕,一拽,辛阮踉跄了一步,毫無争議地跌進了他的懷裏。

辛阮不幹了:“犯規,你總是仗着你力氣大欺負我,不許動。”

裴钊陽只好松開了手:“好好好,讓你欺負回來。”

辛阮把他的臉捧住了往上一擡,命令道:“閉上眼睛不許睜開。”

裴钊陽聽話地照做,雪子落在了臉上,涼涼的,漸漸化作了一滴細小的水珠。手被拉住了,辛阮牽着他慢慢往前走去,口中指示着,“左拐彎……小心有石頭……擡腿上臺階……”

沒過兩分鐘,辛阮不知道在什麽地方停了下來。

“欺負完了嗎?”裴钊陽不知道她要幹什麽,只覺得臉上被雪子化得濕漉漉的,他想擦一把。

眼睫上癢癢的,被什麽溫熱的東西舔了舔,旋即落入了柔軟而溫暖的唇瓣。

裴钊陽屏住了呼吸。

唇瓣在眼睫上摩挲了片刻,一點一點地往下,在雪子融化的地方親吻着。四周的嘈雜聲一下子仿佛靜止了下來,濕漉漉的感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溫暖旖旎。

“別難過了,”辛阮的唇到了耳畔,低柔地道,“和你沒關系,你不要自責了,你難過了,我也不開心。”

心裏猛地一暖。

原來,這樣難得的主動親昵,是為了纾解他因為案件而不快的心情。

裴钊陽低低地應了一聲。

“好啦,欺負完了。”辛阮滿意了,高興地摸了摸他的臉。

裴钊陽睜開眼睛,只見辛阮站在一個高高的臺階上,居高臨下,旁邊是一顆很大的香樟樹,可以擋住馬路上行人的視線,怪不得辛阮剛才可以這麽肆無忌憚地在他臉上做文章。

他一臉深思地打量着跳下臺階的辛阮,辛阮被他看得心裏毛毛的,警惕地問:“幹什麽?該回家了。”

“你欺負完了,該輪到我了。”

話音未落,裴钊陽便扣住了她的腰,輕輕一帶,将她的背抵在了梧桐樹幹上,唇被噙住了,裴氏終極欺負登場。

大庭廣衆下的親密總是刺激而浪漫的,幸好,還有一棵梧桐樹擋着,僅有幾個走過的行人行了片刻注目禮。

饒是如此,等裴钊陽松開時,辛阮也已經臉頰緋紅了,慌裏慌張地捋了捋自己的頭發,深怕被人瞧見剛才的肆意。

裴钊陽也知道,辛阮的臉皮薄,再戲弄下去可能要生氣了,心滿意足地拉着她的手,兩人漫步朝前走去。

手機鈴聲打斷了兩人的雪中漫步,辛阮拿出來一看,是個非常陌生的號碼。

徐立方被拉黑後,曾經用陌生人的號碼給辛阮打過電話,打那以後,辛阮看到陌生號碼都一律按掉不接。這次的陌生號碼卻很有毅力,接連被挂斷兩次後,锲而不舍地打來了第三個。

裴钊陽接過辛阮的手機接通了電話,正要說話,聽筒裏的陌生聲音掩飾不住語聲裏的高興:“哎呀我的天哪,耳元老師你可真是太難聯系到了,我是影響力峰會的小董,想要你下個月參加在北都舉行的影響力峰會,不知道能否撥冗賞光莅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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