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9)
真的很渴。
走的也有點累。
周圍暖呼呼的,還有點犯困。
石如玉的聲音,好像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
王小寶從睡夢中醒來,一時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搖搖腦袋,頭昏昏沉沉。
她坐起身,揉揉眼睛,打量周圍。
房間昏暗,窗簾密實,室內也就十來平米,空蕩蕩除了自己身下這張單人床,什麽都沒有。
王小寶看了一圈,最後把目光落在站在窗前那人身上。
“阿姨。”她毫不意外地說,“果然是你。”
石如玉轉身:“好聰明的小寶。”
她換了一身打扮,粉色休閑。
“你的朋友再厲害,也沒有辦法進入安保層級最高的安全監控。”
“果汁裏面是安眠藥?所以甜品店的人也有份參加?”
“只是一個兼職小妹而已,查不到啊。”石如玉說,“我不是很清楚,你用什麽方式肯定之前的綁|架是我所為,旁敲側擊你也不回答。現在,能好好給我做個解釋了麽?”
王小寶要是一周前的王小寶,也沒法相信那件案子的背後指使人,是石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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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如玉看起來溫溫和和的,跟石麥關系又好,怎麽會幹出綁|架這樣的事。
順着拿錢辦事的人賬戶,順藤摸瓜查到彙款人,查到彙款人流水往來賬,最近一周共有八筆大額往來。
再通過預留聯系電話,找到彙款人最近的聯絡人,查一查重名,鎖定五個不常往來的人,石如玉就在其中。
而石麥臨時出差,談判的合同标的,有至少三個人知道,石如玉也在其中。
如果這算巧合的話,那麽,石麥直接向王小寶表示他對石如玉的不信任,絕對不是巧合。
因為石如玉一直試圖分開他和王小寶,不僅僅是王小寶,石如玉對石麥身邊任何接觸多些的女性都保持高度警覺。
她看好石麥,想撮合石麥的婚事,從中獲利。
蔣海茵只是她手裏的一支槍,這就是石麥對蔣海茵容忍度更大的原因。
王小寶當時聽完就傻掉。
她從來沒有想過,石如玉真的像電視劇反派一樣,做出綁|架這種事。
分析數據,抽絲剝繭,這些都是石麥手把手教她的,她學了以後自己動手,果然調取到證據——石如玉又在安排一場意外。
意外的主人公,無疑還是她王小寶。
石麥問她的打算,王小寶回答:“我要将計就計,看看最後會怎麽樣。”
頓一頓,問:“你會救我的吧?”
石麥說:“如果我不讓你去呢?”
王小寶反問:“我偷着去,風險不是更大?”
于是她真的将計就計。
但她毫無疑問将自己送到了石如玉手上。
“要不是海茵沒化妝,也不會鬧這樣一個烏龍。”石如玉嘆口氣,“我也想不到她竟然這麽癡心。”
蔣海茵化妝前後簡直是兩個人,石如玉手上也沒有王小寶正面照,找到的人也不夠給力,盡管前期有布置,找人找車如同大海撈針,但是石麥一介入,使用高大上的黑科技程序,将排查難度登時降低了數個檔次。
重點是順藤摸瓜發現彙款人,這板上釘釘的證據跑不了。
王小寶這下明白,石麥為什麽不親自查到最後一步了。他為防止一家之言無對證,蔣氏兄弟在其中充當證人角色。
石麥早就防着石如玉呢,平時小打小鬧,他也就不放在心上。但這一次,石如玉做得過頭了。
他問過王小寶的想法,王小寶從驚訝中清醒,感嘆着豪門世家竟然會這麽兇殘之外,也……沒什麽想法。
她遵紀守法,希望對方不要逃脫法律制裁,就這麽簡單。
石麥愣了半晌:“……盡管我有心理準備,小寶還是比我想象的純良很多。”
“我太天真嗎?難道法律也不能公正處理嗎?”
石如玉鑽的是法律空子,正規手段絕對調查不到她頭上。
非正規手段沒有辦法作為證據。
這是王小寶這一次铤而走險的最重要原因。
她要搞定老狐貍石如玉,獲取證據,有什麽比乖乖配合更合适的辦法呢?
出乎意料的是,石麥并沒有反對她铤而走險。
只不過初出茅廬的小菜鳥,還是錯估了老狐貍的狡猾程度。
比如現在吧,她兩只手盡管沒綁着,但是腰上有明晃晃沉甸甸的大鐵鏈子,鐵鏈長度初步估計最多讓她離開床一米。
王小寶摸摸身上,手機被搜走,口袋一分錢都不剩,床下沒有鞋子,看這架勢,似乎石如玉要把自己限制在這間小屋裏。
石如玉也不着急,等王小寶檢查完,才慢悠悠地,重複問題:“你怎麽知道上一次綁|架,是我做的?”
這很重要,關系這一次她行動的成敗。
作者有話要說: 奏是這麽狗血2333
☆、王小寶的黑科技
王小寶直面石如玉。
石麥透露給她的東西,她連蔣氏兄弟都不透露半個字,能這麽簡單告訴石如玉?
王小寶盡管決心不透露,但是她有一個很嚴重的缺陷——唇槍舌劍耍心機,她不在行。
性格使然,沒辦法的事。
就像她被蔣海茵惹惱後,直接上前揍人一樣。
所以她也沒有跟石如玉繞彎子,而是把話攤開來講:“一個問題換另一個問題。如果你能告訴我,為什麽看我不爽,我就告訴你,為什麽知道你是主謀。”
石如玉嘆口氣:“我也不怕你知道。我的大哥,石麥的父親石如巒,英年早逝,令人惋惜。”
石如巒年紀輕輕就是商業奇才,花叢老手。
通常家裏老大都是被崇拜或者被嫉妒的角色,石如玉在兄弟姐妹中排行最末,尚在幼年時,大哥已經嶄露頭角,因此她只有崇拜和愛戴。
盡管大哥不在了,她也愛屋及烏,對大哥的後代時刻關心。
可惜大哥的私生子們都不争氣,石如玉漸漸寒了心的時候,石麥橫空出世。無論是談判桌上的手段和實力,還是言談舉止的氣質與風格,都令石如玉感覺到這是一塊可塑之才。
她仿佛看到自家兄長昔日英姿,而且,石麥還沒有流連花叢的壞毛病!
石如玉大力給予石麥方便,在她看來,年少有為的石麥,毫無疑問應該有一個美滿幸福,并且能成為助力的家庭。
王小寶,沒錢沒勢,當然不入她的眼。
起初她并不在意王小寶,因為蔣海茵經過調查,知道王小寶得了絕症。
一個得了絕症的少女雖然可憐,但男人嘛,有初戀情懷并不叫事兒。
但後來王小寶動過手術,活了下來,只是有絕育的風險——石如玉有點坐不住。
尤其是王小寶得知石麥癱瘓後,還不離不棄……這就麻煩了。
在和王小寶聊天時,石如玉暗示兩人不是同一個世界的,從中挑撥。
在王小寶探視石麥時,石如玉帶着按摩師過去,想讓王小寶知難而退。
但是她這些小手段沒有用。
于是她去綁|架王小寶,卡着石麥商務會議的時間。
石麥出贖金,王小寶會內疚這筆錢。生命安全得不到保證,王小寶也會對石麥周圍的險惡産生恐懼,從而僵化兩人關系。
石麥不出贖金,那就更容易挑撥:王小寶在石麥心裏并沒有地位嘛,趕緊分手吧!
無論石麥出不出贖金,只要造成兩人的隔閡就夠了。
石如玉的算盤如此精細,計劃如此美好。
真正實施的時候,如果沒有石麥的黑科技,任誰也猜不到她頭上。
可笑之處在于,整個計劃不僅抓錯人,而且剛開了個頭,就被徹底識破,導致後面的劇本根本無法進行。
計劃失敗,反而間接促進了這對兒戀人之間的感情,這是石如玉始料未及的。
她更擔心對方懷疑到自己,是以安分了好幾天,才再次悄悄四下活動起來。
為免夜長夢多,她很快安排新的方案,這一次,親自出馬。
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她打聽到的消息:王小寶有一個厲害的黑客朋友。
為此,她動手前,特地問過王小寶。
王小寶表示是“朋友的朋友”,看來關系較遠,并不方便聯絡。石如玉放了心,這才大膽實施了軟禁拖延計劃。
——沒錯,是軟禁。
就在王小寶昏迷期間,石如玉甚至已經翻出王小寶錢包,拿着身份證,讓手下去櫃臺,現金支付了幾張機票和火車票,造成王小寶主動出走假象。
并且微信了一段長長的、早就請槍手潤色過的文字,發送給石麥——新式手機的指紋解鎖功能,真的不能再方便!
等石麥從不相信到相信,從懷疑到失望,找的乏了,自然也就放手了。
如果還不放,僞造一則新聞。就弄個假的屍檢報告,弄個骨灰。
而王小寶将在她的安排下,度過這一段尋找期,并且安安分分地和別人結婚。
——這是石如玉計劃的後半截,而跟王小寶結婚的人選,她還在物色中,等這邊檢查松懈下來,就把王小寶往窮山溝裏一運,萬事大吉。
既然王小寶要一個問題換一個問題,石如玉自然也不肯把整個計劃全盤托出,王小寶知道的就只有前半截,還是七零八落的前半截。
要不是石如玉有着通常反派都具備的話唠風格,她連七零八落都拼不起來。
石如玉得到的信息呢,相比之下就豐富多了。
王小寶有個朋友,喜歡玩電腦,羨慕黑客,天天在網上求拜師。忽然有一天還真發現了一個黑客,不是遠在天邊,而是近在眼前。因為王小寶的朋友平時丢三落四,在外面丢了一條珍貴的圍巾……
如果石如玉知道這幾天王小寶和石麥的生活,就會發現,“王小寶的朋友”其實就是王小寶自己,而“黑客師父”完全脫胎于石麥。
王小寶是真不會說謊,只能把故事移花接木地改改。
反正她只要讓石如玉知道,那個黑客朋友不好聯系就是了。
石如玉早就把她身上所有東西都收走了,能拆的拆,能丢的丢,手機也在發送微信後直接關機拔電池丢掉。
能使的手段都使了,要這樣還能找到王小寶的下落,石如玉也只能坦然認栽。
就算認栽她也不怕。
“畢竟我是他小姑姑,血緣關系永遠切不斷。你不知道我為他的事業出了多少力,幫了多少忙,沒有我牽頭,他根本沒得立足。因此就算他找到我,也做不出什麽出格的事。就算他真的不念舊情,我石家這麽多年經營,關系網也不是擺設。”
王小寶默。
“你不必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只要老老實實在這裏呆上幾天就夠了。如果你想跑,那麽這鏈子再短上幾公分,數量再多上三四根,甚至連嘴都堵上,也沒有問題。”
王小寶繼續默。
“每天兩次我會給你送吃的,食物裏面有安眠藥,要麽你乖乖吃了睡覺,要麽你選擇不吃餓昏過去。”石如玉此時還保持着風度翩翩,向王小寶鞠躬,“沒有親人惦記就是方便啊,失蹤人口王小寶同學,還有什麽想說的?”
王小寶終于開口,讨價還價:“……既然我無計可施,那麽,明天我能吃皮蛋瘦肉粥嗎?”
“……你真心大……”
石如玉離開了。
王小寶重新躺了下來,這才感覺後背濕透了,手心裏全是冷汗。
一個人被關在空蕩蕩的單調房間,還不能四處走動,關久了,就是正常人也得神經錯亂。
“我能堅持幾天?”她自言自語。
“有沒有攝像頭?”昏暗的光線令她難以察覺,更不敢輕舉妄動。
“床上連個被子都沒有……啊,我的胃藥……”王小寶開始胡思亂想。
她沒有回咖啡店,石麥必定會打手機找人,手機關機,自然會給石如玉打。
石如玉用什麽借口并不重要,大約不外乎借故離開就此失聯之類。
然後石麥開始找……
她在甜品店睡着的時間是晚上六點左右,石如玉說她睡了五個小時,現在就是半夜了。
夜深人靜,還真容易……困啊。
王小寶埋頭苦睡。
她得養足精神應付明早的行動。
以及,石麥真有先見之明,讓她把定位兼竊聽的袖珍黑科技,裝在石如玉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更搜不走的地方。
真是……神奇。
“……你要是不帶着這個,無論如何也不能去冒險。”當時石麥一臉嚴肅,表情又微微不自然。
“喔。”王小寶勇敢,不等于她冒失。
她也是通過石如玉的交待,知道石如玉不會立刻砍了她,才敢以身涉險。
“如果她控制了我以後,給我一百萬,要我和你分手,你說,我是要現金還是要支票?”作為第二天就要被“綁|架”的人質,王小寶在認真坦然地和石麥探讨這個問題。
石麥毫不猶豫:“現金,支票有可能拒絕承兌。”
“好,我拿到錢以後,我們再複合。這一百萬就當店面投資。”
“我覺得一百萬少了點,你可以試試談判,拿到五百萬。”
“她有這麽多錢?”
“不試試怎麽知道……”
好吧,現在沒有五百萬,也沒有一百萬,只有連被子都不給的房間。
明天應該能吃到皮蛋瘦肉粥吧……
王小寶沒有等到明天。
她剛睡着,突然就被門外的動靜驚醒。
有人在砸門。
一下一下,铿铿作響。
“誰!”王小寶跳下床想開門,邁出三步,腰上一緊,差點給她拽個後倒。
外面隐隐綽綽傳來說話聲,可惜房間吸音太好,王小寶完全聽不清。
她跟石麥約定,捉人要人贓俱獲,在石如玉給她送飯的時候,出其不意,一舉拿下。
石麥為什麽會提前動手?
計劃有變?
或者,是石麥以外的什麽人?
王小寶正想着,門就打開了,一束強光略加掃蕩,直接照到她臉上。
王小寶捂着眼沒法擡頭,心裏感覺十分奇怪。
手電還沒直射她時,她看清了來者。
——開門的,是石麥和石如玉以外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據說要簡單粗暴!作者只會簡單粗暴!
☆、二女争一女
房間門口站着一個有些瘦弱的,眼熟的中年女子。
王小寶不算臉盲,一時之間卻也想不起來對方是誰。
更想不到對方為何會找到這裏。
女子手電筒直射王小寶的臉:“還不出來!”
她一開口說話,這種不耐煩勁兒,王小寶靈光一閃,想起來了:“是你!”
——石麥的二姑,石如玉的姐姐,石如君。
當初在醫院裏,石如君跟審犯人一樣,毫不客氣地審過王小寶。
現在,這個女人突然出現,打算做什麽?
石如君催促:“死丫頭趕緊出來。”
王小寶苦笑:“我走不掉,被鎖着呢。”
“嗯?真是麻煩。”石如君走過來仔細看了看鎖鏈,“如玉那個家夥做的真絕……枉我偷偷趕過來。”
“為什麽救我?幫助石麥嗎?”王小寶試探着問。
石如君冷笑:“呵呵,我不是救你。至于幫助石麥?一個私生子,呵呵。跟你沒關系。”
石如君這個表現就奇怪了,不喜歡石麥和王小寶,偏偏趕來放人。
突發事件令王小寶猶豫起來。
這是另一個陰謀?
欲擒故縱,獲得自己信任,然後達到對自己和石麥不利的目的?
會影響到之前的計劃嗎?
她是留在這裏,還是跟石如君離開?
黑科技只能單向傳遞信息,并不能雙方溝通,王小寶現在全憑自己拿主意。
“——給她開鎖。”石如君向身後說。
一個黑瘦的中年男子從門口走進,研究王小寶身上鎖鏈:“這也是密碼鎖,不好開。”
“快點,石如玉那家夥随時可能回來!”
“不知道密碼,只能強制破解了。”鎖匠從工具袋裏拿出老虎鉗,咔咔幾下,剪斷鎖鏈。
王小寶不由贊嘆,真是簡單粗暴。
還好石如玉給王小寶留了一雙襪子,沒有鞋也能走幾步。
王小寶跟在石如君身後,離開囚|禁她的房間。
她決定和石如君離開。
如果石如君跟石如玉合謀,試探她,那麽她不走而偏要留在這兒的行為,就十分可疑了。
如果石如君有什麽心思,王小寶相信石麥能找到自己。
因此她時不時地“傻乎乎”發問:“這裏看上去是郊區啊,你現在送我回去嗎?還是說我們現在報警?”
“報警?把如玉送進去?太天真了小姑娘,再怎麽說,如玉是我親妹妹。”
石如玉關王小寶的地方在一處改裝過的集裝箱內,王小寶坐在石如君的車上,開出去段路才發現這裏是個面積頗大的露天倉庫區。
這裏她從沒來過,也就相當陌生。
車子開到倉庫區出口。
“趴下,別讓人看見。”石如君喝令王小寶。
王小寶依言趴在座位上。
她以為的鎖匠其實是司機,此時一踩油門就要出去——“夫人,是五姑的車。”
石如君也看見了,馬路對面停着一輛銀灰色轎車。
她的手機恰在這個時間響起。
“二姐,果然是你。”石如玉帶着笑意的聲音從聽筒傳出。
“如玉,這一次你做過了。”石如君嚴厲地說,“你知不知道這什麽後果?姑姑殘害侄子的女朋友,這是條人命。”
“我哪裏殘害了?二姐,你可別亂扣帽子,我膽子小,連殺蟑螂都不敢的。”
“你是不敢殺蟑螂,”石如君冷哼一聲,“你計劃把王小寶賣到山溝裏去,給三兄弟當媳婦,比殺人還狠毒。”
王小寶汗毛直立。
石如玉卻不慌不忙笑吟吟:“二姐,你也別說我,就像你安着好心似的。”
她提高了聲音:“你不就是害怕爸爸顧念舊情,把大哥那一份的股份分給石麥麽。石麥鐵了心跟王小寶結婚,兩個人沒有孩子,将來斷子絕孫,那股份最終回到石家。不然,二姐一向看石麥不順眼,怎麽會在這件事上向他一路綠燈。”
王小寶繼續汗毛直立。
石如君救她,根本目的不是成全侄子,而是讓侄子斷子絕孫!
王小寶本以為豪門恩怨只存在于小說,什麽未雨綢缪消滅對手,什麽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想不到這事竟然發生在自己身上。
而且,狗血程度一次次超出自己的預估。
怪不得石麥對她滿是歉意,再三向她确認有沒有決心和勇氣。
兩個親姐妹,為了侄子就鬥成這樣,石麥還有三叔,四叔,加上爺爺?不知道那些人又會充當什麽角色?
家族鬥争真是複雜啊。
王小寶一邊感慨,一邊抓緊拉手,系好安全帶,在座位上東倒西歪。
石家姐妹通過電話鬥嘴,司機可沒閑着,兩輛車一前一後飚起速,看姿勢都是老司機,三個輪子離地,依然面不改色。
石家姐妹同樣面不改色,想來早已習慣。
也就王小寶沒見過世面,戰戰兢兢——這種世面她真的一點兒也不想見!
石如君挂斷手機,面色不虞。
“我們現在去哪兒?”王小寶問。
“我已經通知石麥到民政局,準備和你碰頭。”石如君說,“明天一大早,你們趕緊就去做結婚登記。”
王小寶:“……”
不管石家姐妹怎麽鬥,這種雷厲風行的性格還真像。
“我不認為後面那位會這麽簡單放棄。”王小寶指的是石如玉那輛銀灰轎車。
“我也不認為。”石如君冷笑,“要不是石家不許內鬥,她的車早爆胎了。”
王小寶毛骨悚然。
石如君話音未落,忽然車身一震,車體竟然向着一邊傾斜!
“夫人,請別動。”黑瘦司機提示,“右後輪爆胎了。”
這可是一百六十邁的速度!
車尾由于慣性開始搖擺晃動,王小寶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不由呼吸一窒。
“哦?”石如君微扭頭看向面色慘白的王小寶,“丫頭,這就怕了?只是爆胎而已。”
“只是爆胎?”
“意外的手段很多,失足墜樓,交通事故,會所藏毒……你那沒見過面的公公,我死去的好大哥,喝了一杯飲料,從此與世長辭。”石如君神色不變,“如玉和我都心軟,殺人的事做不來,也就弄弄這些小把戲。”
王小寶說:“我明白石麥為什麽要買斷了,呆在這樣一個家,整天擔驚受怕,實在沒有什麽意思。”
就像現在,石麥都主動表示跟石家沒關系了,姑姑們還是不敢放過他。
“你懂什麽,”石如君冷笑,“石家的財富,從手指縫裏流出一點點,夠你吃一輩子。石麥不動心?誰會相信他真的不動心?”
只有死人才不動心。
石家姐妹早就習慣為了財産争來争去鬥來鬥去,“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樂無窮”的自娛自樂境地。
對一個成見已深,且堅定不移的強勢人物來說,王小寶覺得任何解釋是徒勞。就連石麥簽了買斷協議她們都不相信,還能相信什麽?
石麥只是交了自己這麽個女朋友,兩人之間什麽都還沒發生,兩個姑姑就想到了下一代的股份,這目光應該叫長遠呢,還是叫胡鬧呢?
有錢人的心思真難猜,也真好猜。
——我的錢是我的,別人的錢也是我的,你活着就是要把我的錢分走,要時刻提防。
這種邏輯,就算王小寶活上一百年也無法理解。
她只欣慰一點。
還好石麥出來了。
不然整天算計來算計去,哪會有現在這樣,悠悠閑閑,平平淡淡,溫溫馨馨的日常生活呢。
——哦,前提是她得完完整整地回去。
她和石麥考慮過很多風險,車子開到一半爆胎這件事,沒有想到。
王小寶剛從絕症中活過來沒幾天,正整頓旗鼓規劃新生活,還不想這麽快死掉。
不過,她看看身旁安然穩坐的石如君,心神也安定了。
石如君不可能不要命。
既然石如君自己都不慌張,那麽爆胎果然不是什麽大事故。
司機經驗豐富,并沒有急着踩剎車,而是打着雙閃,漸漸減速靠邊。
現在時間是後半夜,路上沒有其他車輛。
停穩就安全無事了。
安全……無事……
驀然間,對面呼嘯而至的一輛大卡車,打開了遠光燈!
——遠光燈!
夜幕下,刺眼的遠光燈簡直就是大殺器!
司機眼前一片白花花,什麽都看不清。
因此他也并不知道,車子正開到一處十字路口。
九十度方向處,一輛小貨車,正在勻速行駛。
車速也不快,就是一百邁左右,超過限速不到一倍。
車上拉着一堆砂石。
王小寶和石如君沒有控制車輛的事情,因為遠光燈照眼,她倆紛紛擡手擋着光線,扭頭往一邊看。
正好看見小貨車從路口沖出。
駕駛員驚愕的神色幾乎清晰可辨。
通的一聲。
然後,就是天旋地轉——
身後的銀灰色轎車一個急剎停下。
石如玉臉色雪白雪白。
“快,快打120!”
她嘴唇哆嗦,手指也哆嗦。
她的司機不敢怠慢,連忙拿過手機,劃開屏幕準備撥號。
“——不,等等!”石如玉忽然叫了聲停。
作者有話要說: 心疼一下女主。。。
☆、王小寶救人記
兩輛變形的車子紮成一團。貨車前臉已經看不出模樣,而轎車歪歪扭扭變成了側躺。
一地砂石碎片。
沿着車縫,滴滴答答的,大半夜也不看不清是水,是油,還是……血。
電火花噼噼啪啪,看着随時有可能爆炸。
事故現場,就那麽驚險。
石如君車子發生異常時,石如玉看在眼裏,并沒有落井下石。
石家人不許內鬥,這是石家姐妹倆都清楚的,萬萬不能觸及的底線。
但這場交通事故,實在出乎石如玉意料。
她第一反應當然是救人。
救石如君呢,還是救……王小寶呢?
石如玉無意識地摩挲着手指。
趁這個機會,讓王小寶就此消失,這種意外事件,誰都沒法預料不是麽?
……唯一的問題在于,她怎麽解釋失蹤的王小寶會死在這裏。
石如玉啞然而笑,她糊塗了。
既然石如君已經救出王小寶,估計也必定通知了石麥,她再解釋只能越描越黑,還不知道王小寶會怎麽添油加醋,這關系從一開始就被撕破了,需要時間慢慢重修。
重修的理由她都想好了,試探呗。試探王小寶是愛石麥這個人,還是愛石麥的錢。試探王小寶對石麥的愛,究竟有多深。
但是,王小寶如果死在這場意外……死人為大,鑒于石麥和王小寶關系正好處于蜜月期,石麥勢必惦記的都是王小寶的美好,從而将主要責任歸結于她。有個死人橫亘着,兩人關系鬧僵了,可不是那麽容易恢複的。
所以王小寶還得救。
只不過,救完了也要拿捏王小寶把柄才行。
辦法麽,還得深挖。
慢慢地分開兩個人,她還有別的手段。
現在王小寶在前面事故車裏,她只要先弄出石如君。然後以救命為由,要挾王小寶分手,似乎也是個辦法。
只是這種簡單粗暴的辦法,有很多可鑽空子的空間。經過不久前她對王小寶的觀察,王小寶并不像不谙世事的小女孩那樣,單純且容易哄騙。
所以說,還是要徐徐圖之……
石如玉嘆口氣:“打電話報警吧。”
她也拿起自己手機,事到如今要挽回關系,當然有必要通知石麥。
就在撥出電話的時候——
轎車懸空的左後車門晃蕩晃蕩晃蕩——啪!
一個人掉出來。
掉出來以後又爬進去,沒過幾分鐘,拽出另一個人,吃力地背到路邊。
随後再次跑向車子,冒着電火花的車子。
中途因為腳滑,還差點摔了一跤。
石如玉眼睛都瞪大了——王、王小寶!
無比命大的王小寶。
——系安全帶的好處。
王小寶探進大半個身體,在車子裏不知道做了些什麽,随後打開前門,繼續往外拽人。
這次吃力得多,還被砸了一下,也沒力氣背人什麽的,半扶半拖弄到路邊。
轉身,沖着變形的貨車過去,奮力拉變形而不成樣子的車門——拉、拉、沒拉開。
畢竟她力氣有限。
見自己的努力徒勞無功,王小寶并不氣餒,直接向着路旁銀灰色轎車跑來。
“司機師傅,幫幫忙,救人要緊!”
她額頭青了一塊,手臂也有淤青,衣服上黑乎乎一道道油泥,看起來跟流浪漢差不多。
但是她的眼睛明亮,聲音堅定,動作堅決。
“王小寶……”石如玉喃喃地叫着這個名字。
王小寶毫不猶豫:“阿姨,人命關天,請救人!”
石如玉眨眨眼:“這不已經報警了麽。”
“司機卡住了,我聞到汽油味兒,怕爆炸!”
“非親非故,自作自受。”石如玉微微搖頭,“小寶,你已經做得夠好。”
“可是他……”
王小寶話音未落,身後一團火光沖天而起,通地一聲,爆炸震動得她差點坐在地上。
司機的哀嚎求救大聲傳來,撕心裂肺。
王小寶一愣:“滅火器!阿姨,滅火器!人命關天,有什麽事過後再說!”
石如玉:“……”她忽然覺得,施恩要挾的話完全說不出口。
司機看看石如玉,見後者沒反應,打開了車後蓋。
王小寶拎着一支滅火器就沖上去。
司機也拎着一支,跟了上去。
地上的油污燃燒着,王小寶蹦蹦跳跳,盡量靠近駕駛位,一頓猛噴。
石如玉看着她的背影,王小寶腳上還只是雙髒兮兮的棉襪,她親自把王小寶鞋子脫掉拿走,當然很清楚那雙襪子有多薄。
王小寶就踩着這麽雙襪子,剛剛把兩個人從車裏弄出來。
現在又踩着這麽雙襪子,撲上去滅火救人。
油箱洩露,有可能引發二次爆炸,這丫頭不知道嗎?
身上沾汽油就可能變成火人,這丫頭不知道嗎?
這丫頭不打算活了嗎?不打算跟石麥安安穩穩過一輩子了嗎?
如果因為逞能,葬身火海……
石如玉握緊了手機。
她……她沒有膽子走過去送死……
來往車輛雖然不多,還是有的。
尤其在漆黑的夜晚,火光沖天,更加引人注意。
沒過多久警車消防車救護車都到了。
然而王小寶抱着滅火器,裹着毯子,一臉失魂落魄。
火勢太猛,兩支滅火器直到用光,都沒有控制住。
火堆裏的司機痛苦嚎叫聲走了音,最後歸于無聲。
王小寶坐在救護車裏,瑟瑟發抖,不是冷的。
一只手搭上她膝頭。
“我欠你一條命。”她身邊的石如君躺在擔架床上,閉着眼睛,輕聲說,懊惱,“這下,你瞞不住了。”
王小寶:“嗯……嗯?”
石如君沒有再說什麽。
王小寶心裏亂糟糟,也沒把石如君的話聽進去。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那司機的哀嚎,凄厲,恐怖。
她和他只隔着一扇變形的車門。
她要是再用力一點兒,或者再聰明一點兒,是不是結果就不一樣?
王小寶湧上深深的無力。
“……咦?”
一只手伸到王小寶面前。
手掌上托着支手機,手機屏幕停留在通話界面。
王小寶擡頭,看見石如玉的臉:“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