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空白
大概是從一兩年前開始,顧湛就知道自己不能對自己的身體開玩笑,自己的身體壓根經不起玩笑。
那時候顧湛才初二,個性嚣張,目中無人,在自己學校稱起了霸王,惹得一群原本自诩學校老大的小混混團體不開心。那些小混混們便喊來了校外年紀大一些的混混把顧湛給圍堵了,顧湛本來挺能打的,但是敵衆我寡,沒一會兒便因為體力不支慢慢落了下風。
一不小心下巴就吃到了一擊,這一擊把他打得徹底沒了方向,眼裏直冒白色的星星,一瞬間什麽都看的不清晰了。這一擊之後,無數拳腳如同暴雨一般落到他的身上,可他只覺得心口處突兀地發疼,比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拳腳疼得多。他只得倒在地上緊緊地揪着心口附近的衣服,想借此緩解疼痛。
那群混混見狀,以為自己把人打出毛病了,一個個都吓破了膽,忙說不敢搭上人一條性命,不論校內的混混們怎麽刺激都說不打了,一瞬間便一哄而散。校內的那幾個見沒什麽花頭,又看顧湛痛得厲害,心裏也有些害怕了。就輕輕踹了顧湛幾腳,小心翼翼地問他沒事吧。
顧湛痛得回答不出話,發顫的手伸進自己的書包,拿出一部手機,打電話給了顧女士。
那一次顧湛昏睡了将近兩三日,顧女士甚至抛下了工作來照顧自己。但是顧女士并沒有告訴顧湛到底是什麽毛病,只是一味地囑咐顧湛,以後不許再跟別人打架,也不許做任何劇烈運動。并且那一段時期,每每顧湛放學後,都會兩個黑衣服的保镖跟着,以防再出現上次的狀況。
所以當周慕真提醒自己吊瓶空的時候,顧湛毫不猶豫地離開了。他其實想再跟周慕真待一會兒,就算什麽話也不說,他也覺得心裏有一絲甜蜜。可是就算如此,他也不想再讓顧女士擔心了。顧女士本來就休息得不好,自己生病已經給她添加不少負擔了。
說實話,對于再久以前的一些記憶,顧湛是有些模糊的。在五六年以前,他還在讀小學的時候,有一次他從一個階梯上跌了下來,那之後的記憶仿佛消逝了一般,中間空白了将近幾個月,再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站在一個超市門口在等待着什麽。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在這兒,并且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麽。
這件事他一直沒有告訴顧女士,顧湛覺得顧女士一定會以為他是睡糊塗了。但跌下來确有其事,那時候的疼痛感還牢牢印在顧湛的腦海中。
手背上的枕頭被拔出,取而代之地被貼上了一塊黃色的膠布。他的雙手這才徹底被解放,但整條手臂都涼涼的,有那麽一瞬間顧湛覺得這只手臂不屬于他自己。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他也意識到自己記憶的問題了,他的記憶總是需要依賴一些明顯地痛苦來得以記錄,幾乎他所有十分清晰的記憶都是處于一個受傷的前後,但是中間的過程永遠都是一片空白。
顧女士的車已經在醫院門口停着了,本來顧湛還想再去驗血的地方找找周慕真,但是他想,自己已經又吊了一瓶鹽水了,他怎麽可能還在那裏呢?與其像個沒頭蒼蠅地找,還不如期待明天的見面。
顧女士的車速不快,就在車開走的瞬間。顧湛從車窗看到站在街邊的周慕真,一陣風吹過,原本已搖搖欲墜地梧桐樹葉仿佛約定好的一般,一齊落了下來。風吹過周慕真額前的發,露出他那雙一向溫和,此時卻充滿迷茫的雙眼。
顧湛不由得趴在後座往車後的玻璃往外看去,周慕真的身影越來越遠,卻沒有絲毫移動。在這樣一片紛紛落下的樹葉雨中,好像一幅畫,美麗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