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意外
林唐幾乎是壓着15分鐘的底線到的,跟着他一起來的還有一個長得挺好看的姑娘。姑娘看起來有些腼腆,穿着一條白色雪紡的裙子,白花花的手臂和小腿暴露在空氣中,她一手攏着自己黑色的長發,一邊微笑着跟顧湛打招呼。
“顧湛,好久不見。”
顧湛一時沒有想起來對方是誰,面色有些尴尬,他甩了兩個眼神給林唐,但是對方好像沒有看見似得,只盯着那姑娘笑得樂呵。總不能一直不回對方吧,顧湛佯裝認出了的模樣,說道:
“是你?!真的好久不見了。”
他跳下行李箱,只想祈求着林唐趕緊帶路去學校,然後他倆自己熱乎去,別在這兒把自己變成人形電燈泡。本來天氣就已經夠熱了,他可不想再無緣無故散發一些熱量。
林唐一手拉過顧湛的行李箱,趴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她是那個一班班花,你記得不?就是那個遞過你情書的。”
這一說,顧湛便想起來了。要說給顧湛遞過情書的人那麽多,為什麽偏偏想起來這位仁兄呢?畢竟這姑娘的情書可能還在某位老師的抽屜裏躺着呢。但是他又不好直接說出原因,他只好低聲回問道:“你啥時候下的手,怎麽還一起到上海來了。”
“這你可就有所不知了。”林唐得意洋洋的,聲音也不由得拔高了幾個度,“你走的兩年裏發生了可多事情了!”
顧湛知道林唐一旦開始說一件事,就會開始說很久。但他實在對那些瑣事沒興趣,比起那些,他更想知道周慕真在他走後的兩年怎麽樣了。不過,在林唐的描述中,幾乎是不存在周慕真的。
意識到自己又想到周慕真了,顧湛愣了愣。他已經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都沒有想起過周慕真了,但是回國之後,周慕真卻總是在自己腦中閃回。分明自己都不記得對方的模樣了!
一陣迷茫襲來,原本被理得清楚的腦子又開始亂糟糟了起來。顧湛敷衍地回應着林唐興高采烈的描述,心思卻已經飄到了與上海相隔1160公裏的城市。周慕真還在那個學校嗎?他還住在那個小小的家裏嗎?他會被學生欺負嗎?
顧湛感覺自己的身體仿佛脫離重力,一股不适的失重感從腳底心傳來。他好像漂浮在一片天空,周身均是抓不住的潔白雲朵。那些雲朵碰到顧湛的身體後自己散成了一片,然後在顧湛懸浮的身後再次凝結起來。
“嘿!你在想什麽呢?”林唐注意到了顧湛細微的變化,伸着手在他面前晃了兩下。
顧湛有個壞習慣,就是一旦想一些事情出神了,眼睛就會微微眯起,神色也會随之嚴肅幾分。他被林唐拉回了現實世界,只感覺自己實打實地坐在屬于汽車的皮質座椅上,他像往常做的那樣,一手攬住林唐的肩膀,然後說道:“我在想大學裏的漂亮妹子多不多!”
“你可拉倒吧!”林唐嬉笑着推開顧湛,“誰不知道你他媽的性冷淡啊!在國外花天酒地都還是個單身狗!”
“我可去你的。”顧湛推搡了林唐一把。很好,失重感消失了,只有紮實的重力,可能這就是與毫無芥蒂之人在一起時候的感覺吧。
然後林唐帶着顧湛來到了他的學校,不巧的是,學校正好要開始放暑假,相關的注冊手續都已暫停辦理。顧湛只好不情願地暫住進了林唐在學校周邊租的房子。其實光有林唐一個人并不成問題,可怕的是那個班花也和他們一塊兒住。陌生男女之間總有種種不便,雖然林唐說完全沒問題,但顧湛還是想着自己得抓着機會找房子,馬上搬出去才是。
晚上的時候,林唐說要為顧湛接風,帶着他去了上海某個頗有名氣的音樂西餐廳。顧湛其實不太想吃西餐,畢竟在國外已經吃得快吐了,現在他只想吃點爽快的麻婆豆腐,或者紅燒肉。可見到林唐這麽殷切地希望,顧湛也只好同意了。
車停在一條繁華的街道旁,林唐推薦的西餐廳就藏在距離鬧市區不遠的一塊靜谧的地方。餐廳的招牌散發着淡淡的黃色光澤,花體的意大利語閃爍着。
剛打開門,顧湛就聽見了一聲不太好聽的聲音——是椅子因拖動而摩擦在地面上産生的聲音。他警覺性地往那邊看去,鋼琴邊上站着一個熟悉的背影。對方背脊挺得直直的,似乎在跟一旁穿着經理裝束的人說着什麽。
怎麽可能是周慕真呢?他不可能在上海。怎麽可能在自己來上海的時候,他也在上海呢?不可能這麽巧的。顧湛低下頭,自嘲似得笑了一下。他跟随者林唐的步子,往預定好的位置走去。
可他越是這樣想,直覺越是告訴他,那個人就是周慕真,百分之十萬的是周慕真!顧湛驟然擡起頭,迎面走來一個他一度記不起來的臉龐。記憶的縫隙突然被填滿,回憶中周慕真的形象開始變得豐滿起來。
但周慕真并沒有看到顧湛,對方的頭高高昂着,像一只驕傲的黑天鵝,他抱着裝着零錢的玻璃缸,卻用着不卑不亢的姿态健步如飛,就好像要掃滅面前所有的障礙一般。
顧湛被撞得踉跄到一邊,他揉着自己被撞得生疼的肩膀,看着周慕真的背影有些出神。他就像一葉誤入大海的扁舟,被興起的浪花掀翻在海底,好不容易有了翻身的餘地,他又像一條急速穿梭在珊瑚叢中的魚,巧妙地避開餐桌與服務生,到達他的目的地。
然而門外卻沒有他期待之中的人,顧湛知道是剛才自己的駐足使他錯失了重逢的最佳良機。他感覺自己被蔚藍大海深深包圍着,周圍廣闊無垠,難以尋找到正确的方向。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餐廳的,林唐問着自己在發什麽瘋,可自己卻難以解釋剛才自己的行為。不是已經試探過自己了嗎?可為什麽,只要有關周慕真,自己卻會如此奮不顧身地抛棄自我。
就好像,周慕真所處之地,就再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