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076長大
◎“父親我求求你!”◎
紀淩宇重又生了一場大病,當時的聖上平帝得知此事,直接把他接到了身邊撫養,宋嬷嬷就是紀淩宇搬去養心殿後,新請的奶嬷嬷,是他的祖母,當時的宋皇後選的人。
這次的病,休養了兩三個月,才徹底病愈。幸好,病愈之後,似乎毫未受到什麽影響,恢複得極為徹底。聰明靈智,過目不忘,甚得平帝喜歡,只是性子似乎老成了一點,全不似個兩三歲的小孩子,過于沉靜。
平帝說皇孫早慧,特意請了最好的夫子,悉心教養。
這般過了不到一年,平帝卻突然開始生病,身體每況愈下。如今的昭帝,當時的太子殿下紀正玄,開始被迫參政。而且朝中不太平,有些世家覺得紀正玄不堪為帝,開始蠢蠢欲動,想擁立他人,紀正希就是其中之一。
還是靠着宋家在軍務上的威勢,在世家中的餘威,才幫紀正玄堪堪穩住了時局。
平帝薨亡前半年,已經不太能說話,到最後一刻,卻抓着紀淩宇的手,對紀正玄掙紮着說:“太……子……他好!”
昭帝做太子時,有些不務正業,但父皇生病後,卻自覺肩上有了重擔,變了一個人似的,勤勤懇懇,奮發圖強,漸漸也成了朝臣心中的明君。等他坐穩了皇位,得心應手起來,回看皇宮中,才又注意到這個兒子。他也不過是別的頑童尚在滿地打滾的年齡,卻老成持重,頗已有了皇家的清貴威儀,比十來歲時的昭帝還更勝一籌。
他見了昭帝,也是四平八穩,毫無幼兒稚氣。昭帝想到自己曾經做過的舊事,也心生悔意,宋皇後雖犯了大過錯,但是紀淩宇卻是無辜的。他實在不該,遷怒于才兩歲多的稚兒。
只是他已是天子,如何會認錯,只暗地觀察,發覺紀淩宇待他并無異常,就認定紀淩宇那時過于幼小,并無記憶。
又因了宋家再次助了皇家穩住時局,他也不再與宋皇後鬥氣,只是也難再夫妻相親,只是敬着遠着罷了。最初當政的幾年,也再無新的妃嫔入宮,宮中一時太平,也冷清,常讓昭帝寧願在禦書房與那些難纏的朝臣們言語厮殺。
偶爾也會想起當年的事,可是他如今是一代明君,如何願意面對往昔那些有毀形象的事,索性全掩埋在了記不起的地方。
等天下太平,人人稱頌,昭帝漸漸也覺自己是聖靈之星降世,又納了些新的妃嫔,一逞英雄,待生下好些皇兒,萬側妃早已被忘記,倒是在溫柔鄉裏,偶爾會記起宋皇後。
她性情是有些爆烈的,少女時揚鞭策馬,也是昭帝心頭的朱砂。她待昭帝,如意時熱情纏綿,不如意就立時甩了臉子,從未因為他是太子就委曲求全。
可是她如今看着昭帝,竟連恨怨之色也無,若非必須的場合,甚至會主動避開,不與昭帝會面。她仍高高在上做着皇後娘娘,卻再也不會多看昭帝一眼。連鬥氣都不會。
昭帝心中反對她生了怨氣,他們本是少年夫妻,又算是共同患難,相互支撐,渡過了昭帝登基前後的艱難幾年。卻為何竟待昭帝如同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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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紀淩宇才是她唯一在意的。
可是,紀淩宇幾乎是十全十美的太子,昭帝連挑刺都挑不出。最後,只能在紀淩宇應當議婚的時候,故意壓下,他盼着宋皇後來與他商議此事,求他通融賜婚。可是,一年又一年,宋皇後竟然如若無視,反倒是昭帝,漸漸着了急。無奈之下,終于借着皇太後催促,下了自己壘的臺階,開始給紀淩宇選太子妃。
昭帝早已忘記了的事,卻因紀淩宇一句“父親我求求你”,忽然又恍惚閃現在腦中。
“你……說什麽?”昭帝的語氣也有些艱澀,他問了一句,但是電閃雷鳴,風吹雨落,他的話,似乎只從自己口中說出,就被卷入狂怒的雨聲雷聲中,再也傳不出去。
紀淩宇嚎啕大哭,哭得仿佛一個幾歲的小孩子。
自從兩三歲起,他便不敢再喜歡什麽,無論是東西,還是人,或者別的。他對一切都是淺淡的,喜也罷,不喜也罷。甚至昭帝壓下朝臣讓太子議親的奏折,他也是暗暗松了口氣,覺得再好不過。
他甚至從未想過,未來結婚生子的事。
只是兢兢業業做好太子,不讓母親操心,不讓昭帝挑刺,不讓已經薨亡的皇祖父失望。
漸漸長大,欲望也不是從來沒有,他也曾偶發情絲,夜不能寐。可是沖動之中,十幾年前的那些可怕記憶,倏忽閃過,就能冷下所有遐思妄念。
他背着這些記憶,安安靜靜活着,一直到遇到杏兒,卻發現有些喜歡,是完全控制不住的。
紀淩宇越是喜歡杏兒,越是害怕。他害怕的東西太多了,害怕自己不配歡喜,更害怕杏兒像那只小狗一樣,被無辜拖入皇宮的迷障裏,成了靶子,沒了性命。
畢竟這幾年,昭帝雖待他看似也沒有不好的地方,卻仍然不遺餘力在他的婚事上推三阻四,難道不就是不想讓他歡喜?難道不就是仍記得當年的話!
所以他算計着,在杏兒之外,散些迷霧;所以他拼命隐瞞昭帝,他是有多偏愛杏兒,多想要杏兒。是到了不要任何別人的地步。
可是他終于還是又失去了嗎?
紀淩宇想着那歹徒供述的話,突然覺得杏兒被昭帝抓走才是更好的選擇。他在風雨裏有些迷了腦子,這麽想着,就稀裏糊塗當了真,抓着昭帝,哭着不住祈求:“父親,不要殺她!不要殺杏兒!她是兒子的性命!求求你父親!把她還給兒子!求求你了!要不你殺了我吧!我來賠命!求求你殺了我!”
紀淩宇開始語無倫次,其他人較遠些,在風雨中聽不見,打着遮雨華蓋的四個宮人,卻都聽見,連眼神也不敢動,只做撐傘的石柱子。
“殿下!”
所有人都不敢上前,卻是原本要給紀淩宇遮雨,被昭帝喝退的木歲寒,覺察到紀淩宇有些不對勁,在雨水裏跪行過來,抓住紀淩宇,拼命要把他從昭帝身上扯下來。紀淩宇拼命捶打着昭帝的腿,似入了魔一般,木歲寒竟是拽不動。
他回望不遠處,低頭忍哭的宋烈,沒有得到回應,叫了一聲“宋侍衛”,又是一用力,紀淩宇兀地脫手,跟着他後仰,卻撅倒在地,人事不醒。
雨水仍是瓢潑而下,紀淩宇正好摔在了昭帝華蓋邊緣,水柱像瀑布一樣重重打在他身上,可是因着華蓋方才為了遮住太子,就已挪到不能再往前,幾位撐着的宮人,竟愣了神,一動不動。
木歲寒遮在紀淩宇身上,擋住了水柱,宋烈等人才撲了過來。
紀淩宇再醒來時,尚未睜眼,就大喝了一聲:“杏兒!”
他做了可怕的夢,或者說,他在一個又一個可怕的夢裏回旋,終于逃脫了出來。
“宇兒?”宋皇後紅腫着眼睛,守在床邊。紀淩宇叫了聲“母後”,想起方才的夢,又壓抑地哭泣起來。
喝了藥,紀淩宇勸着所有人都離開。宋皇後看他急得青筋暴起,煞白的臉色都有些泛紅,只得讓人都退下。臨出門時,卻看了宋烈一眼。
宋烈好生頭疼,他幾乎不用猜也知道,殿下一醒來就把人遣走是為了什麽。他定然是想繼續出宮去找焦杏兒,可是他如今這樣,如何還能費心費力?
可是他又如何阻攔……
“衣服。”
果不其然,紀淩宇立時掙紮着坐起,扶着牆,對宋烈說,聲音虛弱,卻又不容違抗。
“殿下!”
宋烈長這麽大,因為調皮闖禍,被宋嬷嬷拿着板子狠狠打,也沒哭過,這兩日卻總是眼睛紅紅的。
“您再歇一歇……”紀淩宇一聽這句話,臉上就堆積起了怒氣,青筋也暴跳起來。
“您歇好了才能更好去找小姐啊!”宋烈懇求道。
“衣服!”紀淩宇分明緊皺眉頭,滿臉痛楚之色,卻又努力整肅了臉色,沉聲怒道。
宋烈無法,只得拖延時間,說“好好好”,又對着外面喊:“快幫殿下備出門的衣服!”
他扶着紀淩宇坐好,心裏暗暗希望外面的人能懂得他的暗示,快去找陛下和皇後娘娘來。
外面有些嘈雜,腳步接近,卻是木歲寒大聲喊:“殿下!我有話想與陛下說。宋侍衛!太子殿下……”
宋烈忙自作主張叫道:“木翰林?你進來!”
無論是誰,無論說什麽,只要能多拖延一些就好。
木歲寒進來,還離了好遠,就跪在了地上。他擡頭看了看才不過經了幾日,就病得似變了一個人的紀淩宇,在地上磕了三個頭,說:“殿下,我可否問你一些事情?”
紀淩宇心裏突然有些發顫,他哆嗦着說:“你出去。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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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了大孽了,唉】
【加快速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