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久旱甘霖

封炀停好車進門的時候，本想先叫肖曉一聲，但是想到劉嬸子說的他聽不見，就沒出聲。

肖曉正背對着他拿着個蒲扇朝着小竈裏扇風，随着熱氣飄出瓦罐的藥味兒遮掩住了原本空氣中淡淡的薄荷香。

封炀上前拍了一下肖曉的肩膀，準備把人的視線吸引過來再說話，哪知道原本抱着膝頭自己樂呵的身影卻猛然尖叫一聲跳了起來，手裏的扇子碰歪了還咕嘟咕嘟冒着熱氣的藥罐。

肖曉轉身看到後面的封炀時立馬閉了嘴。

“是你啊。”肖曉籲口氣兒，放松表情，然後帶着隔熱手套把稍微傾斜了的藥罐扶正，撿起掉在地上的扇子。這地方本就只有他一個人住，平時白天還有人來，晚上卻都是他一個人，這麽突然一拍，真特麽吓人。

封炀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吓着你了。我是害怕你聽不——呃，準備先叫你回頭。”

肖曉看他這樣子就知道是劉嬸子給他講了自己聽不見的事兒，但是卻毫不在意的招呼着他洗手吃飯：“你先洗洗手吧，我把飯做好了，你先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家裏全是素菜，我明天去鎮上買點肉類，你想吃的明天再做。”

在沒弄明白為什麽他突然能夠聽到封炀的聲音之前，他決定還是先瞞着的好。

“不用，有什麽吃什麽就好。”他當年在美國沒學會做飯之前吃快餐吃的想吐，有一頓沒一頓的才落下了慢性胃炎這麽個毛病，後來自己會做了才總算好一點。現在這個醫生準備的食物，總不能比他當初那個情形更糟糕了。再說，他是真餓了，現在能有東西把肚子填飽就滿足了。

肖曉沒打算聽他的。他要去采購！他要做一大堆的好吃的！他要讓封炀不想走！正好封炀有慢性胃炎，他要是把他這胃調養好了，還怕以後聽不着聲兒麽。

封炀發現自己已經在短時間之內适應了肖曉複雜多變的表情，所以看着他莫名其妙眉飛色舞的樣子已經能處變不驚了。跟着肖曉進了浴室，入目是一架古色古香的屏風，上面是一幅山水畫。肖曉家裏雖然不能說全都是仿古用具，但是像屏風還有木窗上的雕花客房裏的木質家具，卻都讓人很舒服，再加上本來就是個中醫館，藥草的味道一直都彌漫在空氣中，感覺時間都在中藥香裏變得慢悠悠的了。

肖曉從櫃子裏取出新的洗漱用品和毛巾遞給他，想了想，又拿了塊香皂出來。“這些給你用。這個是我自己做的，摻了藥草，你要是用不習慣的話，明天出去再買吧。”

自己做的？封炀接手過來。肖曉說的是一塊棕褐色的皂體，上面沒有任何的商标，隐約的有點淡淡的香味，要湊到鼻端才聞得到。“中醫還學這個的嗎？”

“平時沒事兒自己搗鼓的，我以前皮膚敏感，好多買回來的東西都不能用。”

“之前？”他沒有過敏的毛病所以不知道，但是過敏還能治好不成？

“啊？”肖曉豎着耳朵聽聲兒聽得認真，過了會兒腦子才知道他在問什麽。“那個、我之前體質不好，後來多鍛煉也就都好了。”

他能說他是用空間潭水用多了所以才不過敏了麽？……不過，要是空間繼續萎縮的話，他的過敏會不會複發？想到之前這不能吃那不能碰有時候采草藥都能在自己身上弄出大塊的紅斑來的樣子，肖曉就一陣惡寒。

封炀看了看他的小身板。肖曉比他矮不少，可能有個一米七幾，白色的短袖衫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很瘦，鎖骨很顯眼，兩只胳膊在袖筒裏晃蕩……就這樣，還是鍛煉之後的？

不過封炀也沒過于糾結，他餓了一天，這會兒只顧着快速的洗了個手，發現那香皂還挺好用的，會出白色細膩的泡沫。

本來做好了準備吃一頓不怎麽美味的晚餐的封炀在看到桌上的飯菜之後一挑眉毛。看菜色還不錯的樣子啊。雖然是全素，但是至少現在看來色香俱全。

肖曉在他落座之後就去把粥端了出來，一個小電飯煲，因為長期就他一個人，所以當初買電飯煲的時候買的是最小號，這還是買了它之後第一次煮這麽多的粥。“粳米、紅棗和桃仁都可以養胃，你以後也可以配着吃。”肖曉說着，準備拿碗幫他盛粥。

封炀接過碗，“我自己來就可以，你不用幫我了。”

“你是客人，應該的。”肖曉喜滋滋的把封炀的聲音收入耳中，嘴角都揚了起來，眼睛亮閃閃的。

封炀對上他的目光，接觸到了他的高興，雖然不懂他在高興些什麽。

看着封炀坐在對面，吃着他做的飯菜，肖曉是很享受這種感覺的，自從父母相繼去世，就再也沒有人這麽陪着他吃飯了。而且還能聽見久違的聲音，簡直不能更好了！

肖曉很久沒有聽過聲音，所以不知道別人的聲音都是怎麽樣的，但是他覺得封炀的聲音很好聽，低低的，帶着魔力一樣，讓人聽着就歡喜。這或許是因為他只能聽見封炀的聲音？誰知道呢，反正肖曉覺得是好聽極了。

久旱逢甘霖，肖曉就像一塊旱久了幹裂的土地，被這聲音慢慢的浸潤，整個人都神清氣爽的。

封炀喝了一口粥，竟然出乎意料的好喝，應該加了蜂蜜，淡淡的香甜，就連他平日裏不喜歡的棗都感覺味道還不錯，桌上的菜和金黃酥脆的餅子更是被他席卷一空，看着滿桌的杯盤狼藉，封炀吃飽了，這才注意到肖曉一直看着他。想到這一桌差不多都進了自己的肚子，封炀出聲問道：“肖醫生，你吃飽了嗎？”都沒怎麽見他吃東西。

“你吃飽了嗎？”肖曉不答反問，見對方點頭這才把碗盤疊放在一起，然後心滿意足道：“我吃飽了，本來還擔心晚飯做的不夠呢，你吃飽了就好。”收完了桌子，肖曉回頭道：“別叫我肖醫生啦，就叫我肖曉吧。劉嬸子那是講不聽，非要肖大夫肖大夫的叫，你可別學她了。”

封炀本來對着這個比自己小好多的男孩叫醫生就有點別扭，現在聽他這麽說，也沒有推辭。“你也直接叫我封炀吧。”

肖曉點點頭，目光又亮了一截兒，封炀要是特別愛說話就好了。

洗完碗筷之後，肖曉叫了封炀出來，然後給他講了一下家裏大蓋的格局。他家前排一共四間房，中間的堂屋裏放着藥櫃，算得上是診室，診室左邊是廚房和熬藥的地點。另一邊是連着的兩間卧室，肖曉住一間，另一間現在封炀住着。後面還有一排房子，三間屋，廁所盥洗室和雜物間。另外還有個棚子，肖曉的自行車和電動車都在裏面停放着。

盥洗室封炀剛才就跟着肖曉來過，那時洗了個手就去吃飯了，現在肖曉帶着他繞過屏風，封炀這才發現後邊還放着個浴桶。

“家裏沒有安裝太陽能，洗澡可以在這邊燒熱水，然後自己兌成溫水。”肖曉指了指爐竈和水管，然後有些才繼續說道：“這……平時也就我一個人，這浴桶沒有備用的，我沒有什麽病的，你要是……算了，要不我明天去訂個新的，你今天先湊合湊合用水沖沖。”

肖曉說着，目光都不敢看封炀了。他家裏沒來過什麽客人，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招待。浴桶算得上是私人用品了，難免封炀會介意。要是封炀一不高興，然後就走了，那他可怎麽辦。十幾年沒有聽到過聲音，現在就算封炀用聲音把他埋了他也不會覺得滿足。

封炀看着眼前戰戰兢兢的小人兒，不禁勾起了唇角，這孩子怎麽回事兒，中醫一般不都清風傲骨、遺世獨立的麽？就算他對中醫的認識都是道聽途說，但是肖曉也不至于害怕得罪了他這個來看病的人吧？擡手把肖曉的下巴擡起來，确保肖曉能看見他說什麽之後封炀才開口：“不用這麽麻煩了。你說了你沒病不是嗎？倒是你，不擔心我有什麽毛病傳染給你嗎？”

肖曉搖搖頭，肯定道：“不會，脈象和舌苔可以看出人的很多健康狀況。你除了脾胃失調引起胃院疼痛和勞累引起的間歇性肩頸疼痛之外，沒有其他的什麽毛病，”最後結論道：“你很健康。”

看着肖曉一本正經的樣子，封炀心中暗道有趣，不過也确實驚訝于肖曉能根據一次脈象看出自己肩頸間歇性疼痛，這毛病也能靠脈象和看出來？

仿佛是知道封炀在想什麽，肖曉解釋道：“是動作，你頸肩部比常人僵硬。你要是需要的話，這個可以針灸，也可以按摩，我都可以幫你。”

封炀活動了一下脖頸，“算了，現在不疼。”

看來是真的在想為什麽他能知道他肩頸疼啊，為什麽不直接問出來呢？他還可以聽聽聲音。肖曉對封炀這種心裏暗暗想的行為不大贊同，更想引着他多說兩句了。

“才吃完飯，你要不要散散步？”肖曉出口之後才覺得自己這話有點不倫不類，就像是他要約封炀去散步一樣，于是趕忙解釋道：“你胃不舒服，現在就睡會更難受的，要增加……啊！天啊我都忘了藥還在熬！”

肖曉一陣風似得刮了出去，邊跑邊叫他：“封炀你現在胃疼厲害嗎？要是厲害我重新再熬啊！”

真是糟糕，光顧着聽了，忘記正在熬得藥這種事以前可從沒發生過！他的職業素養啊啊啊！！！封炀會不會覺得他特別不專業然後跑掉啊！

封炀看他看的目瞪口呆。這速度……他相信他确實是鍛煉過的了。那麽單薄的樣子爆發力居然這麽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