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交鋒

伊寧眉頭低斂,燈光照着他的面頰,在地上打出一片陰影。天空漸漸染上濃墨般的色彩,唯有淺的好似要消失的月牙挂在天際。

想到自己的血脈,伊寧就覺得心中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影。前世災禍便是因這血脈而起,今生雖已有所準備,可是這血脈于自己而言仍屬未知之事。伊寧輕輕嘆了口氣,轉身回去拿了一件披風披在身上。眼下已是秋末,白天溫度還有些高,早晚卻是極涼的。他雖早已免受這風霜之苦,可總是不喜寒風吹在身上的感覺。

閉眼打坐數個時辰,一睜眼天又亮了。

伊寧輕輕撥着狐貍頸間的毛,天氣越冷,這家夥摸起來卻是越來越暖和。而且這些日子越重淵愈發得寸進尺了,早早給他備好的床褥偏偏不睡,硬要和伊寧擠在一起。偶爾伊寧打坐半途睜眼,便看到一團毛球蜷在他兩腿之間,他腿輕晃着他也不肯醒,爪子反而緊緊貼着他的腿,倒叫伊寧不知該怎麽辦了。伊寧如果躺在床上睡的話,半夜醒來也會看到那團毛球縮在他胸口,呼嚕嚕睡得正香。

如果是化成人形的越重淵的話,伊寧一定毫不猶豫一腳将他踢出去,可若是狐貍的話,特別黏乎讨人嫌的時候伊寧自然是不會客氣的,但是平時,唉,就由他去吧!

就當是自己養了一團寵物吧!

醒來之後,伊寧先去鍛煉了一番,又在天水湖邊繞湖走了一段路。天水湖本就是天水閣的依托,湖面極寬,湖水又深,縱是金丹修士想要繞湖而行,恐怕都需要一天的時間才能全部走完。

越重淵邁着狐貍腿兒要往水裏湊,伊寧盯着他,一邊在亭子裏泡着茶水。秋陽很暖,配上剛沸不久的熱茶,一口下去,伊寧只覺得由身到心都暖了起來。

“伊寧師弟。”

伊寧一看來人,笑了:“賀師兄。”

賀子峥穿着湛藍色的袍子,而非他平日常穿的內門弟子的月白長衫,不過換了一套衣服,他平日裏那股平和溫煦的樣子就仿佛消失了一般,反而透着一股難言的貴氣與霸氣。不過想想,他本就是天水閣內門弟子的第一人,若是沒有一絲霸氣,整日做老好人的話,恐怕他這個首座也當不長久。

賀子峥過來,伊寧親自給他斟茶,遞過去:“賀師兄,請。”

賀子峥也不客氣,嘗了一口,贊道:“道篣山的玉竹清茶,滋味果真不錯。師弟,我那裏有雲霧峰的清霧茶,香味清雅,泡下去煙氣久久不散,改日師兄也讓人給師弟送一些過來。”

伊寧颔首道:“多謝師兄了。賀師兄,另外一名揀藥弟子的名額可曾定下來了,太上長老可曾定一個期限。師兄你也知道,師弟本就是個閑不下來的人,往年到了這時候早就外出歷練了,如今卻悶在門中無所事事。”

賀子峥眼神飄了飄,忽又變得悠遠起來:“師弟,此事你恐怕要等上一段時日了。”

伊寧奇道:“這是為何?不就是選一個揀藥弟子麽,如何會那般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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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子峥道:“師弟你有所不知,說起來是揀藥弟子,可任誰都知道在太上長老身邊當揀藥弟子的意義,又有融心丹那樣的至寶作為獎勵。又有誰能有師弟這樣的運氣,被太上長老直接點中了,就連師兄也是有些羨慕師弟你呢。自陳師叔将這事告知衆位師弟後,內門便有多位弟子因此發生了争鬥。此次挑選揀藥弟子雖以天賦為标準,但能入內門的,又有哪個不是天資卓絕之輩?”

嘆了口氣,賀子峥方才繼續開口:“這幾天,挑選反倒漸漸停了下來。馮長老座下兩位弟子天賦相似,在本門均是數一數二的存在,那位當師兄的,趁着衆人不備将師弟打傷,如今已成了本門的大新聞了。伊寧師弟,你如今該知道這揀藥弟子有多重要了吧!”

伊寧聞言卻是眉頭大皺。賀子峥這話裏話外究竟是什麽意思?他獨抱怨門中近日發生的事也就罷了,偏偏開口閉口都帶着伊寧運氣真好,多少天賦卓絕的弟子搶破頭的機會,竟平白無故落在了他頭上,言語中的擠兌之意簡直不要太明顯。

不說伊寧本就對當什麽揀藥弟子沒有一點興趣,如今見了賀子峥這一番作态,簡直都要吐出來了。他自己恨不能把這揀藥弟子的機會扔出去,誰想看到無涯那張老臉了,臭狗屎一樣的揀藥弟子,也真能當成寶了?

若不是他如今修為比不上無涯,煉丹一途他早就超過無涯了好麽?

賀子峥口幹舌燥說了半天,見伊寧一點反應都沒有,他終是沉下了臉。抿一口茶水掩去眼中情緒,賀子峥心中卻在暗自不屑,不管先前說得多好聽,揀藥弟子這般好的機會,也不是說讓就讓的。這伊寧看似平和,其實內心也是夠貪婪的。

賀子峥承認那日在丹霞遺地伊寧确實勝了他,可他卻絕不相信伊寧修為也已超過了他。他眼下只覺得伊寧同別的弟子一樣貪心不足了,融心丹,那是普通弟子應該拿的東西麽?

等了許久,賀子峥方才聽見伊寧慢悠悠地開口:“如此倒真是太上長老厚愛了,賀師兄,這機會如此難得,你乃是大師兄,這樣的機會不要,豈不是有些可惜了?”

賀子峥幾乎要咬碎了牙,誰不想得,只是那日話說得有些滿,再去争那唯一的機會确實有些麻煩罷了。這也是他為何要在這裏繞上一圈旁敲側擊,想要伊寧認清自己的本事,主動退出的緣故。那唯一的機會難争,可若是他把機會留給自己,自己不也就不打眼了麽?

可惜這伊寧看起來滿不在乎,心裏卻也是一肚子彎彎繞繞,竟與師尊所言當初的周不群一模一樣,果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

賀子峥故意嘆息道:“此次機會雖然難得,但平日門中事務着實有些多,我便是有心也沒有這個時間。”

伊寧道:“如此卻是有些可惜了。賀師兄,實話說,我實力天賦均屬平平,忽然被太上長老點中,我心中亦是極為忐忑。門中那麽多師兄們實力天賦遠超于我,這個機會給了我,我自知沒有本事,可是若是放棄,這畢竟是太上長老親口所言,我也沒有膽量推拒。”

方才說了半天,伊寧都沒有松口,如今卻是言明想要主動放棄,這倒是讓賀子峥心中狐疑了,伊寧此人所言,究竟孰真孰假?

但賀子峥畢竟不是一般人,他沉吟了片刻,道:“伊師弟這是何意?”

伊寧嘆了口氣,道:“師兄難道懷疑我說了假話。不瞞師兄,我與于舒澤、董銘二位師兄在門中名聲不顯,先前雖僥幸入了內門前十,根基畢竟不穩。門中這般多天賦非凡的師兄們,我一人獨占一個寶貴的名額,旁人豈能不怨?我知曉師兄是有辦法的人,又聽師兄所言門中竟有人為一個名額搶到那般程度,心中着實十分忐忑。不知師兄可有辦法讓我既不失信于太上長老,又不得罪門中衆位師兄。”

賀子峥面上露出滿意的神色,若是伊寧當真如此想,倒沒有枉費他的提點,便問他:“那師弟的意思是,想放棄這個名額?”

他眸子緊緊盯着伊寧,似是想要辨認他的真實情緒。

伊寧點點頭:“正是如此。”

賀子峥當然是十分希望伊寧放棄這個名額的,但是當伊寧真正說起來,他又覺得不敢相信。

他眼睛微眯着,似乎想從伊寧的神色中分辨出什麽,然而許久,便是以他的善謀,他都未曾看出什麽掙紮不甘的情緒。可賀子峥還是不敢相信。推己及人,他自身便是一個自私到極點的人,自然不願相信會有人心甘情願放棄如此難得的機會。兼之他生性多疑,此刻的賀子峥寧願相信伊寧是有什麽別的目的。

他便也不着急了,故作悠然地靠着木椅,等待着伊寧提出自己的條件。然而,良久之後,伊寧都沒有出聲。

他正盯着那白乎乎飄在水面上的一團,點着自己的額頭。不得不說,越重淵是一只很有創舉的狐貍,好好的狐貍真以為自己是鴨子了,竟然越玩越開心,不肯離開水了。不過眼下天水湖邊修士并不是很多,他倒沒有受到太多關注,不似伊寧第一次帶他過來時,湖邊上的女修們都好像瘋了一般。

“賀師兄,伊師弟,你們二人怎麽在此?”略有些沙啞的女聲吸引着二人齊齊轉過頭去,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一旁容姿秀麗,面容卻極為冷漠的樓蜻蜓。她一身黑色的一群,其上除了幾朵白色的紋繡,幾乎看不出一點裝飾的痕跡。她的眼神亦是極冷的,瞳孔泛着深色,透着一股別樣的成熟。若不是曾親眼目睹那般嬌憨可愛的樓蜻蜓,伊寧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女子與曾經的樓蜻蜓是同一個人。

樓蜻蜓顯然也記得伊寧。

她視線在伊寧和賀子峥之間來回,停留在賀子峥身上的時間也更長了一些:“賀師兄你每日東跑西轉的,究竟是為了什麽?”

只這一句伊寧便聽出,樓蜻蜓心中定是極厭惡賀子峥的。

賀子峥也不複那溫和模樣,臉頰漲得通紅,似是想要解釋些什麽,但觸上樓蜻蜓那愈顯厭惡的眼神之後,他終是收回手,再不多言。

作者有話要說:問大家一個嚴肅的問題:

挖掘機技術到底哪家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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