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對方似乎渾然不覺來自腳邊的沖撞力,甚至連注意力也沒投給陸西嘉分毫,一雙眼睛專注地望着陸昀,期期艾艾地開口道:“哥。”

陸昀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目光穩穩地落在陸又寧的臉上,不急不緩地嗯了一聲。

陸西嘉僵僵地立在陸又寧的腳邊,擡起臉來望一眼他白皙的側臉,總覺得一股氣郁結在胸腔裏吐不出去也壓不下來,重重地朝對方的鞋上撞了一下。

陸又寧輕輕地哎一聲,終于回過神來,低下頭去看腳邊的掃地機器人。與此同時,陸昀垂眼朝他投來輕輕一瞥,其中暗含威嚴和警告。

登時覺得滿腹委屈如千裏洩洪般湧上來,陸西嘉在心中重哼一聲,挪着底盤頭也不回地朝右前側的病房裏沖進去。沖至半途中整個人瞬時從地面懸空,身後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平穩地将他拎起來。

與此同時,陸昀刻意壓得又低又沉的聲音如同琴弓緩緩從琴弦上擦過那邊令人心跳漏拍:“醫院裏還敢橫沖直撞,膽子挺大。”

陸西嘉默默不語,只輕輕地哼一聲來做回答。軟軟糯糯的奶音配上濃濃不滿的鼻音,頗有幾分小孩子故作成熟的感覺,令人有些啼笑皆非。

男人拎着他徑直走入面前這間單人病房,随手将他擱在病房床頭的桌上,轉身望向低眉順眼跟進來的陸又寧,“進來吧。”

坐在窗邊沙發上的的老太太起身拉過陸又寧的手溫和地寒暄起來。此時陸西嘉才看明白,那拉着陸又寧說話的人可不就是多日未見的陸老太太,扶着拐杖穩穩當當坐在沙發上的老人不就是陸老爺子。

那麽,眼下安然躺在床上的人,可不就是他自己了麽?

陸西嘉壓下心底起伏的情緒,首先細細打量老爺子和老太太幾眼。大約是最令人難受的那一晚已經過去有一段時間,他的親奶奶和親爺爺氣色看上去倒也不差,眉眼裏卻是或多或少堆積了散不開的憂悲。

半響他暗暗地在心中樂觀地想,好在陸家如今管事的事陸昀,有他沒他能夠帶去的損失也不大。這樣想過以後,他才有幾分近鄉情怯地收回視線,慢吞吞地轉向躺在床上的自己的身體。

一月前還整日裏神情張揚肆意妄為的自己,如今卻恹恹地躺在病床上成了植物人。深栗色的短發襯得他的臉白得近乎透明。頭一次以旁人的目光去看待自己,陸西嘉托着腮覺得有些新奇卻又有些煩躁。

陸西嘉目光虛虛地落在半空中,冷不丁地回想起兩個月前的一件事來。

當時陸昀因為公事出國了大約一個月。恰好交際圈裏有位唐少爺家裏新收了一棟帶屋頂泳池的別墅,陸西嘉便以留在學校準備大型活動為由,幾乎沒怎麽回過陸家老宅。

先去理發店裏染了個白發,而後跟其他狐朋狗友在別墅裏留宿鬼混了大半個月。

別墅裏白日聚在一起喝酒開趴,晚上抱着嫩模各自找地方玩。公子哥圈裏不缺玩女人的,也不缺玩男人的,更有男女不忌一次性玩兩個。

陸西嘉領着光裸上身只穿一條黑色子彈褲的帥氣男模上三樓,反鎖房門拉上窗簾,氣勢洶洶地要求對方陪自己打了整夜的聯機游戲。

隔日早上眼底泛青打着哈欠下樓吃早餐時,被其他那些個狐朋狗友嘲笑縱欲過度時,陸西嘉便擡腳踹過去笑罵道:“老子百年不倒。”

最後還是回國的陸昀親自找過來,寒着臉把他給帶回去的。

陸昀半夜兩點從美國飛回來,還沒來得及回家睡個倒時差的覺,就聽助理報告說陸西嘉有将近一個月沒有回家住。聽到對方那理直氣壯的借口時,陸昀冷嗤一聲,當即打電話将那些個還在嫩模被窩裏溫存的公子哥挖起來問清楚,而後就直接開着車往別墅去了。

這位唐姓少爺的父親依靠盤系親屬關系攀附唐家的本家,也算得上是在A市上層圈子裏有一席立足之地。聽聞陸昀過來,唐少爺半夜裏手忙腳亂地從嫩模身上爬起來,連衣服也來不及穿,只裹了件浴袍就赤着腳下去迎接。

三層的別墅裏房間數不勝數。陸昀噙着冷笑地坐在燈火通明的一樓大廳裏,唐少爺瑟瑟發抖地裹着浴袍站在角落裏,死命地給陸西嘉打電話,卻一直顯示無人接聽。

唐少爺一邊急得如同鍋中螞蟻,一邊有些佩服地暗暗咋舌,這該是搞得有多上頭了,才連電話鈴聲都已經聽不到了?

五分鐘以後,陸昀淡淡地掃一眼這位唐家少爺,二話不說便帶着人起身去一間間踹房門,兩層樓都掃了個遍。

那些個抱着嫩模在床上辦事的少爺,聞聲差點兒沒把自己命根子就交待在嫩模裏面,最後挨個兒如同被抓個先行的嫖客一樣,腰間草草裹上一塊遮羞布,就排着隊噤若寒蟬地立在一樓大廳裏。

唐少爺最後把陸昀領到三樓的游戲室門外,見到門縫裏隐隐透出白色的燈光來,唐少爺這才終于松了口氣,一邊琢磨陸西嘉在床上的癖好和情趣可真不一般,還得游戲室的道具才能滿足他。一邊暗道趕緊把陸家的人送走吧。便略有激動地上前想要擡手敲門。

卻在下一秒隐隐聽見隔着門板,有什麽聲音從門底的縫裏飄了出來。他遲疑了兩秒,似乎連續數次有聽見“吃雞”這樣的字眼。

唐少爺面上露出瞠目結舌的表情來,心道陸西嘉這家夥難不成每天晚上都躲在游戲室裏打游戲。這要是放在他們圈子裏,那可真就成了贻笑大方的事了。

他便有些不敢置信地擡起手來大力敲上游戲室的門,正在和男模争論到底是打英雄聯盟排位還是絕地逃生的陸西嘉聞聲一愣,下一秒長腿一伸就勾掉了電源。從摟着男模從地上爬起來,表情極度不耐煩地去開門,“幹嘛呢?”

唐少爺表情欠扁地靠在門外問:“陸西嘉,不要告訴我你這個點還在吃雞?”

陸西嘉登時來火了,壓根都沒心思注意,為什麽大半夜的對方會只披一件浴袍摸到自己這裏來,只捏着男模沾滿粘稠白色乳液的下巴挑眉嫌棄道:“吃什麽雞?你他媽耳朵不好使是不是?老子是在讓他吃老子**。”

下一秒,陸昀冷如寒冰的聲音從唐少爺身後越過來:“吃**?陸西嘉你挺有能耐。”

時隔兩月再想起來,那天陸昀的火氣讓他時至現在仍然還有些心有餘悸。被抓回去打了一頓不說,甚至還差點兒被拉去理發店裏剃光了自己那頭白毛。好在還是陸老太太上陣勸阻,陸西嘉才勉強保住了自己的頭發,火速地将頭發染了回來。

只是,坐在理發師面前時,陸西嘉反骨作祟仍然還心有不甘。最後也沒有染回黑色,便耍了點小心思,折中染了沒有陽光時看上去與黑色毫無二致的深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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