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琵琶精的發現

姜家一直在隆基市,什麽時候跑來岳北市?

少年放棄人多的電梯,踩着沉重的皮鞋,爬上樓梯,直直往七樓病房奔去。

一定不懷好意!就像當初慫恿媽媽和爸爸出去,不過七歲的他看着父母的背影,還傻傻揮着手,卻不知這是最後一面。

現在,他們又想奪走爺爺?!

不行!!

絕不允許!!

眼睛漸漸灼熱,這是每次發怒會有的征兆,接着就是黑紅色的煙花開始暈染他的視線。

少年慢慢停下腳步,微喘着氣,暫時将肩膀靠在走道的牆上歇息。

他緩緩伸出一只手,先摸上薄唇,再來是高挺的鼻子,然後是……不用想也知道是血紅一片的雙目,若是有鏡子對照,無疑就是一頭被刺傷逼急的野獸。

都是姜家!

從母胎落下的後遺症,每次只要是關系到母親,安虞年下意識就将一切都怪在姜家頭上。

都是姜家!

少年扶着牆壁,下意識往男廁沖去。

“小心!”

“抱歉……”

不小心和一位如廁完的男子對撞,少年低着頭,腳下踩着醉步,整個人跌跌撞撞往流理臺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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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可惡……”他粗喘着氣,不敢擡頭看那張預想中的妖異面孔。

渾身不斷湧上難解的燠熱,意識也開始迷糊,兩只手臂隐隐冒出大片細細的紅疹,彷佛被人放置在一個大鍋子,準備被分解熬煮。

安虞年努力想平複情緒,所以沒注意到,鏡中,方才撞到他的那男子正站在身後默默打量着他。

醫院本該是鬼魂徘徊之地,如今都被少年身上若有似無的魔氣給吓走了,幾層樓上下大概幹淨到只剩下純然的空氣。

男子觑起眼,情況比他想象得還要糟糕,在他們姜家離開的這幾年間,這座城市又出了什麽變故?不過眼下還是……

注意到少年身上的魔氣漸重,他摸起頸上的一條鏈子,嘴巴開始喃喃自語起來。不稍片刻,他伸手,正好接住失去意識的黑發少年。

男子冷俊的面色稍緩,他打量着安虞年,原來都長這麽大了,聽他伯母說已經高中了,還很優秀呢……他們姜家真的離開太久了。

突然,口袋的手機響了,男子立刻接起手機,一聽聲音便點頭道:“恩,接到小漁了,應該是封陣松了,我暫時先抑制住了,過幾天就到學校那裏的主封印去看看。”

他讓少年靠着牆上歇息,對着手機壓低聲音道:“親家那裏也已經處理好了,我将那股妖氣保存下來,父親可是要我帶回去?”

手機那頭傳來老人的嘆息:“親家的事稍後吧,先處理虞年的,不能再拖了,必須快點找到那只狐妖,不然小漁遲早會受不住……。”

男子捉緊手機,語氣凝重道:“父親,我覺得事情有些湊巧,親家剛遇上一只厲害的妖,抑制詛咒的封印就松脫了……”

老人沉吟片刻道:“你覺得是那只狐妖回來了?”

男子猶豫道:“只是直覺罷了,我想在這裏調查幾天再回去。”

“恩……也許你是對的,”老人似乎頗有同感,語氣倏然變得嚴厲道:“但你擅自帶走了那把劍,是以為自己可以獨身一人對抗一只千年狐妖嗎?”

被突然質問,男子一頓,卻還是堅決道:“父親,我不能等、虞年也不能再等了,這次一定要解決那只狐妖!”

“你以為你是誰?臭小子!”老人不屑冷笑,方才的虛弱蕩然無存,彷佛有金石投擲在地,聲音铿锵有力。

“哪怕是千百年前姜太祖公在世還不是被那只狐妖騙得團團轉,留了一個假人頭在刑場!你去更不用說了!那狐妖不讓你死無全屍才怪!”

“……”

現實擺在那,一腔熱血被人用腳硬生生踩息,男子握緊的手慢慢垂落,他啞聲道:“那三妹……不、虞年他還能撐多久?”

老人松下方才的強硬,語氣恢複先前的疲憊道:“你三妹的仇是一定要報,但不是現在,就像我先前說的,養精蓄銳,只要小漁還活着,我們就一定能在這一代打敗那只狐妖!”

男子遲疑了一下,還想說些什麽,老人打斷他,似乎下了決定道:“你回來吧!我讓思玄和思瑩去吧,你将劍交給他們。”

男子不贊同,态度強硬起來道:“父親,你的孫子才大學、孫女不過高中,修行玄術加起來最多也就二十多年,只怕給那只狐妖塞牙縫都不夠吧!”

手機那頭傳來拐杖敲擊聲,男子立刻住了嘴。

老人很不滿,手上拐杖拼命敲道:“你說這是什麽話?!他們是你的孩子、我的孫子,我會派自己的家人去送死嗎?從一開始就說了要養精蓄銳,如今只是為了驗證你的猜測,讓思玄和思瑩到岳北探探虛實,如若屬真我們也好早日準備,你以為是要做什麽?”

男子更不滿:“父親你這是多此一舉,我人現在不就……”

聽兒子不死心,老人不耐喝斥道:“我兩個孫子的法力雖沒你高深,但勝在心境!光憑你私自拿走那把劍就可以證明了!就算那只妖狐真的現身,那兩個孩子也一定能全身而退,絕對不會像個莽漢一樣沖上去送死!!”

老人意有所指,男子還真的沒辦法反駁。仇敵有壓倒性的力量,只是等待複仇的日子太過煎熬,他甚至早将自身性命視為必要犧牲的籌碼。

只要自己一條賤命沒白費,就算只換那妖狐的一條尾巴!只要能見到那妖狐痛不欲生的模樣,他一生便足以,再不用擔心死後愧對三妹和妹夫了!

但,終究是空想,男子重重嘆了一口氣,讓緊窒的胸膛稍稍緩解:“我明白了,我會聯絡思玄他們,等主封陣鞏固、小漁好一點後,我就回去。”

“那個,先把那瓶妖氣寄回來。”

老人的聲音雖然滄桑,但依然帶着密不透風的銳利:“放眼世間,能以音色惑人的妖怪不容小觑,讓我瞧瞧是哪只妖怪,若是真和那妖狐有關,我們便能更早準備。”

“是。”

沒時間去追憶過往,只能向前守護住未來。盡可能減少犧牲的人數,他們姜家與那兩只千年妖姬的戰鬥永遠都不會停止。

挂上電話,老人倚在八仙椅上,桌上擱着的煙鬥還燃着輕煙,一縷一縷,如絲如雨,不着痕跡地融入了柔黃色的燈光,室內溫暖怡人。

“唉……天罡星宿陣真的松了?”老人粗糙的手指摸了摸濃黑的眉宇,佝偻的身軀難掩疲态,方才的氣勢一下便淡如輕煙,随着煙鬥一同被老人吐吶嘆出。

……

玉子瓊第一次接近那間教室就感覺到了。

在衆多紛亂交纏的煞氣中,一股淡淡的妖力以某處為中心擴散而出,有如一張透明纖細的蜘蛛網,輕輕松松就覆蓋了整間教室。

那些看似亂無章法的煞氣便是依附着那股妖力,表面上是巧合聚集,實際上卻是有跡可循。

二十幾個凡人,整整二十幾種不同的煞氣和命數,宛如來自東南西北的飛燕沉星,唯一連結彼此的相同點就是注定一生坎坷的宿命。

以那間教室為起點,那二十幾個凡人是被召喚而來的,包括莫愁恩。他們被召喚的原因只有一點,也就是他們唯一的共同點:不幸。

玉子瓊能那麽快想通這點,還要多虧于她親自去的那一趟。

一個斜眼,神識一掃,一下就對整間教室了如指掌。

那陌生的妖力分布之處共四角,四角完美含括住整間正方形的教室,又恰好對着正東、正西、正南、正北四個方位。

得到千年的玉子瓊從不信巧合,只信有因果輪回。

“妳們班上有幾個人?”玉子瓊心中隐隐有想法浮出,但還需要确認。

莫愁恩被她弄得一頭霧水,但還是老實答道:“加我的話就二十八個。”

二十八?

玉子瓊終于确認了。

數字是一種神奇的東西,分布四方的妖力,二十八個命中帶煞的凡人……不就是對應四象和二十八星宿嗎?

雖說是妖魔版本的,但那間教室的确是在模仿宇宙天象,而其中蘊藏的詭異妖力就像一面搜集星星的羅盤,意圖将二十八顆煞星通通納入掌控之中。

——這是一個吸取煞氣的妖陣,莫愁恩就是其中一顆最強的煞星。

玉子瓊擡頭,對面那顆“最強的煞星”正低頭啜着飲料。

一注意到她的目光,女孩立刻擡頭微笑,顧不得嘴唇上還沾着奶泡,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似乎怕她認為自己不夠專注。

……這顆煞星還真的只是巧合,純粹就是一個平凡的女孩生錯了時辰。

不過認真看起擺放那種妖陣的目地,玉子瓊卻看不透。先不說施陣的對方是人是妖,聚集一堆不幸的凡人能幹麽?就算是煞星,那也還是脆弱的凡人,難不成還指望什麽煞氣沖天,引出上界的關照?

“怎麽了嗎?”莫愁恩微彎着頭,阻斷了玉子瓊的猜想。

玉子瓊擡頭,正好對上女孩圓亮無辜的眼神。

有一瞬間,玉子瓊還真想把對方眼睛挖出來,但不是做禮物,而是好好要拿去檢查。不然怎麽明明是一雙得益于天地的陰陽眼,一裝在女孩身上卻跟凡人瞎子沒兩樣呢?

“教室裏被人布了陣,”

玉子瓊基于職責所在,便簡單向女孩解釋:“它似乎在吸引一些命帶煞氣之人,我不知道它想幹麽,但……”

像一只突然被揪住耳朵的兔子,莫愁恩猛地起身,幸好附近的客人都在聊天,沒注意到女孩的異常。

“真、真的有那種東西存在?那得快點告訴土地公爺爺才行!”莫愁恩急切不已,似乎已經全盤接受玉子瓊的話。

玉石冷情,玉子瓊甚少有情緒,若說之前那位少年的遲鈍讓玉子瓊感到好奇,那眼下女孩的信任就讓玉子瓊嘗到了趣味,一種屬于妖怪惡性的興趣。

少女纖眉微挑,嘴角似乎帶着那麽點輕挑的笑意:“我說什麽妳就信?”

指尖的妖氣沒收好,女孩眼底的自己應該渾身都透着非人的氣息,基本的防備沒有不說,她竟然還相信一只妖怪的話?

凡人不是都把妖怪當作過街老鼠嗎?就像當初的姜子牙,不過一只琵琶小妖路過無聊算一下命,他立刻一頓三眛真火招待上去。

以為對方在玩友情大考驗,莫愁恩猶豫都沒猶豫,她用力點點頭,垂下的浏海自動往兩邊分。

玉子瓊第一次有些無語,對一個凡人。

“算了。”玉子瓊避開女孩期待的眼神。

在蘇長樂回來前,遇上自己無法解決的事,例如隔桌的古怪少年,玉子瓊習慣先擱着,也好過自己玩火上身,又讓兩位姊姊操碎了心……

這麽想,她淡下眉目,輕飄飄抛出一句:“離開十三班吧。”

女孩睜大眼,正要反駁,卻對上一雙黑如幽潭的眸子。

“沒有人救得了那間教室,救你自己,離開吧。”

作者有話要說:男主很慘的,現在還辣麽弱受,奶茶就是女主控~~反正一切都是姜家和妲己之間的鬥法,環環相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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