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陸汀視線越過擋在前方的一顆顆腦袋,看向衛生間內。屍體留存過的位置,畫了一圈白色的痕跡固定線。

現在是夏季,人身上的衣服穿了一天,除了汗水還有灰塵。一個人溺水後必定會奮力掙紮,即便是暈倒,大腦也會在窒息的第一時間啓動保護機制,提醒身體做出一定反應。而随着肢體擺動,水會滲透衣服流到地面上。

“因為黑色的地板磚上沒有水印。”陸汀煞有介事的說着,心裏有些打鼓,他知道陳隊在懷疑他。

可他總不能說因為直覺和嗅覺吧,警察不信還好,若是信了會不會把他送進科學院解剖做研究?

陳隊看他的眼神越發深邃,青年的觀察力相當敏銳,居然能從水印聯想到更深層的東西。他手指在腿側輕輕點着,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性動作。

“陸汀,你是不是知道什麽。”陳隊的聲音一出,圍在周圍的人立刻散開,唯恐陸汀就是殺人兇手或者幫兇。

“我什麽也不知道。”陸汀再次看向衛生間,溺死過人的水還沒被放掉,水中有黑色的如同絲線一樣的東西在游動。因為有水的封閉作用,無法嗅到其中氣味,但直覺告訴他,這件事和流浪漢的死關聯甚密,而且跟宏德廣場有關。

陳隊并未因為對方的否認而放松戒備,目光更加銳利,就差拿出手铐把人給拷起來了。

但他不能,因為他知道陸汀和前後兩名死者毫無關聯。既然這樣,他為什麽總是出現在死亡現場,真的只是因為好奇?可他的眼睛裏并沒有同旁人一樣的興奮和好奇,只有認真地探索。

如果非要把他和兇案聯系在一起,陳隊只能想到一個人,馮茜茜。

馮茜茜是宏德光的前妻,而宏德光是宏德廣場的主人。近來兩個案子,一個死者在生前來過宏德廣場,另一個的死亡地點,則是在宏德廣場旁邊。

陳隊運了口氣,他突然想看看,這人到底要做什麽,他的目的又是什麽。

他後退一步,用手指挑起警戒線:“你進來。”

陸汀微訝的擡了下眉梢,彎腰從黃線下鑽了進去。其餘人有些反對隊長的行為,卻被陳隊一個眼神給制止住了,只見青年徑直走近了洗手盆。

水盆剛溺死過人,別說普通人,就警察自己也不願意湊那麽近去看,去聞。更何況他們第一次勘察現場的時候已經确定過,水裏沒有任何東西。陸汀卻彎下腰,鼻尖幾乎要貼到水面。

湊近了也沒有任何氣味,陸汀想了想,手指伸進水裏想要攪動,指尖剛碰到水面那縷黑氣蛇一般從水裏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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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所有人都看見,那名男青年中了邪似的,手指在虛空中抓握,就連李骞都吓住了,呆愣的望着陸汀。

衛生間外,有人擠在人群中把這一幕拍了下來,咔嚓一聲,閃光燈刺了下陳隊的眼睛。

“不準拍照!”陳隊朝人群中看去,沒有發現記者。

他回過頭,抱着胳膊一言不發的盯着仍在虛空中抓握的青年,一旁的王家和小聲嘀咕:“老大,這人是不是瘋了,怎麽看着像裝神弄鬼。”

陸汀只來得及勾住一點黑氣的尾巴,見黑氣往窗口去,他立刻撲向窗口,最終仍是什麽也沒抓住。

有些懊惱的收回手,餘光瞥見身旁多了一個人。

男人清冷的站着,嘴唇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陸汀有種被嘲笑的感覺,被別人嘲笑或者不信他毫無感覺,但不知道為什麽,男人的眼神就有那種能一下子把他點燃的能力。

陸汀轉身就往衛生間門口走去,王家和一把拉住他,調侃道:“诶,不再看一看?你剛剛湊那麽近,我還以為你要把水給喝了呢。”

陸汀掙動:“放開。”

王家和悻悻的收回手,撇嘴跟陳隊說:“這是演不下去,準備跑路了吧。”

邱實從旁邊走過來,望着陸汀離去的背影低聲說:“我感覺他好像不是演的……”

陸汀的精神看上去很正常,而且他們查到的資料也顯示,這人是以優秀成績畢業的,在學校人緣很不錯,老師對他的評價也非常好,跟精神病完全搭不上邊。

邱實甚至覺得他有些可憐,父母早逝,其他親戚也不待見他,簡直就是一根在風雨中獨自堅強的小白菜。

李骞一路追着陸汀出來,發現對方并沒有徹底離開大樓,而是在非常安靜的第二層盤腿坐了下來。手裏還抓了一把不知從哪層樓順來的花盆裏的泥土。

看着青年凝重的神色,李骞價覺得周遭的空氣都變得詭異。

“陸汀啊,你剛剛到底在衛生間裏做什麽,你……”李骞小時候在鄉下過暑假的時候,聽奶奶說過,有些人是陰陽眼,能看到別人看不見的東西。他吞咽着口水,鼓起勇氣說,“你是不是看見鬼了。”

“還真有。”陸汀掃向角落,男人閑散的靠在牆上,眼眸半垂,饒有興味的目光停在自己身上,加根煙的話就是妥妥的頹廢貴公子。

怕把李骞吓到,他笑着道:“騙你的。”

李骞當真狠狠松了口氣,他越來越覺得陸汀不正常了,下意識看了圈四周,聲音也跟着低了幾個度:“咱們來這兒做什麽。”

陸汀蹙眉,像在回憶什麽,片刻後他道:“宏德廣場那片草坪上是不是種了桃樹和柳樹?”

話題跨越太大了,李骞本能的回複:“有。”

陸汀說:“李哥,你能幫我折一根桃枝一根柳枝過來嗎?”

“啊?”李骞莫名其妙,可一對上青年的懇求的眼神,就什麽也問不出來了。他一邊下樓,一邊想感嘆,顏值高就是犯規,一撒嬌或者一皺眉再硬的心也得軟啊。

附近的大樓死了人的事情已經傳遍了,幾乎每個路過的行人都會指一指出事的大樓。李骞覺得有無數雙眼睛在盯着自己,硬着頭皮,趁周圍人不注意快速掰下兩種樹枝就跑。

陸汀等得百無聊賴,學着男人的姿勢靠在牆上,目光往上,定格在對方臉上。

被這麽一個帥哥用專注的目光看着,根本沒人能頂得住,可是男人卻只是冷冷回視,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相撞,幾乎要擦出火花的時候,李骞回來了。

他第一次幹這麽沒素質的事,心虛的不行,抹了把汗将樹枝丢給陸汀。

陸汀穩穩接住,快速折掉桃木枝上多餘的枝丫,留下一個Y字造型。然後用柳條将柳枝固定在Y字桃木頂端。

只見他用兩只手的食指扶住桃木,豎着放置在那堆被鋪平的泥土上,嘴唇翕動卻沒有發出聲音,眉宇間看似平和,實則給人一種凝重的感覺。

李骞再眼瞎也看出來了,這他媽跟請筆仙啥的太像了!他想打斷讓青年別為了案子搞封建迷信,卻又怕突然打斷,給人帶來不好的影響。

聽不清楚的氣音不斷從陸汀嘴裏冒出來,回蕩在樓梯間中,襯得周遭越發安靜,空氣的溫度在不知不覺間跌到了冰點,凍得人牙齒打磕。

陸汀身上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感應到什麽,他倏地睜眼,有一股力量帶着他的手在動作,慢慢地在泥土上寫了四個字——宏德大廈。

還沒來得及高興,忽然反應過來不太對。

扶乩其實是請鬼上身,而非靈鬼帶着他寫出答案。思緒剛落,陸汀發現那附着在自己手腕附近的力量變成了一雙白皙修長的手。

男人不知何時整個人幾乎籠罩在了青年身上,對着他的耳朵吐了一口氣:“有我在,那些東西不敢來。”

濕冷的氣息撩得陸汀耳朵酥|癢,他仿佛感覺到對方的嘴唇離他越來越近,心髒跟着緊縮起來,面上卻是一派鎮定。不斷的告訴自己,這人的态度就跟逗貓似的,他越是這樣,他就越不會讓他如意。

觀察着青年的反應男人見他只是繃着臉,并沒有別的大動作,便興趣缺缺的松開手消失了。

“陸汀,這是你請來的東西告訴你的?”李骞顫巍巍的聲音傳來,今天的事情徹底打破了他的三觀。

陸汀盯着那個字看了兩秒,嘆了口氣,還是選擇相信。

李骞見他不說話,繼續好奇地問:“你剛剛請的那是什麽,樹仙?”

“是扶乩。”陸汀說,“但跟現在流傳的筆仙差不多,請的都是靈鬼。”這是好聽的說法,說直白點,就是沒去投胎的孤魂野鬼,冒了“仙”名裝蒜罷了。

“……”李骞一下子想到了某些恐怖電影:“那你送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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