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為什麽殿下的屍骨會被埋在謝家祖地?為什麽殿下的墓碑是謝公所立?為什麽謝公會在短短的時間裏去世?太子和謝家究竟經歷了什麽?

霍西陵有太多疑惑,然而面前的這個夢并沒有給他解答,伴随着哀戚的哭聲和濃稠的霧氣,讓眼前的景象顯得越發凄清冷寂。

最後,霍西陵是被游玉歲叫醒的。

晨間的陽光從窗戶灑進來,穿着白色中衣披散着頭發的太子殿下就站在他的床邊看着他,白皙的手指上還有着晶瑩的淚珠,他看着他輕聲道:“你哭了。”

下一刻,游玉歲彎下身子用嘴唇輕輕将霍西陵眼角的淚痕吻了幹淨。那柔軟的嘴唇停留在霍西陵的眼睛旁,輕柔得宛如薄紗,讓霍西陵的心忍不住跟着一起戰栗。

霍西陵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道:“殿下!”

游玉歲坐在床榻邊笑着看着霍西陵道:“不喜歡?”

“不是。”霍西陵低下頭,他覺得自己耳朵有點燙。

他只是害怕自己對殿下做出過分的事情而已,尤其是殿下好像不太願意現在就和他做過分親密的事。

“孤還在,你哭什麽呢?”游玉歲摸着霍西陵的臉輕聲說道。

霍西陵伸手将游玉歲抱住,他就是因為害怕游玉歲不在才哭的。

霍西陵閉目,想到之前那個過分真實的夢,他忍不住開口将自己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

“殿下為什麽要這麽早為自己準備後事?”霍西陵盯着游玉歲的眼睛問道。

游玉歲看着霍西陵露出了一個笑容道:“當然是因為我身體不好,時日無多。”

霍西陵知道這不對,就算游玉歲真的身體不好,時日無多,他的後事也不需要他來操心,用什麽規格的葬禮用什麽樣的棺材禮部那裏會按照規矩辦。

“崔太醫說突厥王城供奉着的東西可以治好殿下的病,我會帶兵為殿下搶回來。”霍西陵看着游玉歲道,“殿下何須現在親手為自己的葬禮做準備?是不信我嗎?”

Advertisement

游玉歲被霍西陵問得一愣,片刻後開口道:“是嗎?”

說完,游玉歲便低下了頭,其實有沒有藥都沒有關系,因為他知道自己活不過弱冠。

在前十五世,他也不是沒有将大皇子和三皇子壓制得死死的時候,甚至也心狠手辣地提前送大皇子和三皇子下黃泉,可是即便這樣也活不過弱冠,他依舊會死于各種意外。

他也曾趁游奉雲去祭拜太一神的時候找過太一神宮中的巫祝蔔過一卦,卦象顯示大兇,巫祝更是直言斷定他活不過弱冠。命格極貴,八字極弱,活到弱冠已經是僥天之幸。

然後,一世世就宛如命定一般讓他活不過弱冠,但卻又讓他一次次重生。游玉歲有時候也想不通這究竟是為什麽,但是一次次死亡和重生已經快要逼瘋他了,直到這一世他實在是太累了,只想快快活活地作一場,哪怕死了也開心了一場。

“殿下,你心裏有事可不可以告訴我啊?”霍西陵看着垂眸不語的游玉歲忍不住開口說道。

游玉歲看着焦急又笨拙的霍西陵露出了一個笑容,這是第一個他遇見的希望他能夠長命百歲的人。只不過,有些事依舊不能告訴霍西陵。

“孤很好,心裏也沒什麽事。”游玉歲看着霍西陵說道。

“殿下。”霍西陵抿唇,殿下還是不肯告訴他,他在想什麽。

忽然游玉歲又笑了起來,他伸出手指擡起霍西陵的下巴道:“你很喜歡孤嗎?”

“此生此世都只愛殿下一人。”霍西陵看着站在面前的游玉歲說道。

游玉歲聞言勾起嘴角道:“那孤讓人把棺材做大一點,百年之後,你若心裏有孤,便與孤同眠,如何?”

“殿下!”霍西陵露出的焦急懊惱的神情,怎麽和殿下說了這麽久,殿下還在說身後事。

下一刻,游玉歲的手指變擡為掐,纖細修長的手指掐住了霍西陵的下巴,那張美到鋒利的容顏瞬間迫近到霍西陵的眼前,極近的距離和極美的容顏,讓霍西陵屏住了呼吸沒了其他動作。

“怎麽?你不願意嗎?”游玉歲在笑,但是他眼睛卻微微泛着紅色,掐着霍西陵下巴的手指也在微微用力。

如果霍西陵拒絕,他的情緒就會随時崩潰。

“我想和殿下長長久久,要白頭偕老,要長命百歲,要同一天踏進陵寝,不要殿下在下面一直等着我。”霍西陵看着游玉歲道。

他怎麽會不答應了,他原本以為自己只能憑借着軍功才能将陵墓和游玉歲挨得近一點,如今能夠與游玉歲同眠于一個陵墓,他很高興。

游玉歲的力道漸漸松了下去,霍西陵的下巴也被游玉歲掐出了兩個指痕。

游玉歲看着那兩個明顯的痕跡頓時手足無措道:“對不起,孤,孤……”

下一刻,游玉歲的手被抓住,霍西陵笑着道:“殿下要給我上藥。”

“好。”回過神的游玉歲立刻讓在門外伺候的小太監取來活血化瘀的藥膏。

清涼的藥膏被游玉歲從盒子裏摳出一小塊,然後小心地塗抹到霍西陵的臉上,用指腹輕輕揉按。

霍西陵看着給自己上藥的游玉歲,他知道現在的太子精神有點不正常,他或許應該去找崔太醫問問。

“好了。”游玉歲将手指從霍西陵臉上收回後道。

“多謝殿下。”霍西陵握住游玉歲的手道。

然後,霍西陵便拉着游玉歲去梳洗,親手給游玉歲梳好發髻戴好玉冠,穿好衣服,又陪着游玉歲用了早膳,把人放在院子裏的躺椅上,送上點心和茶水才離開游玉歲去訓練東宮的守衛。

霍西陵對東宮守衛的訓練,全是漠北軍軍營裏進行的訓練,他姐夫手下的漠北軍幾乎全年守在邊塞,為了與突厥作戰,同時為了減少戰士死亡,漠北軍的訓練方式可以說是殘酷。

只不過訓練了半個時辰,東宮的守衛便已經東倒西歪站立不起。

霍西陵看着他們眼含嫌棄,最終還是給了他們休息的時間,自己則是去了太醫院一趟。

太醫院中,崔宴正在自己的藥房中指導着藥童制藥,都是一些跌打損傷的傷藥。

崔宴看見霍西陵來了,眉毛一挑,指着那些瓶瓶罐罐道:“來得正好,這是太子殿下要我給東宮守衛做的傷藥,正好你一起帶回去。”

自從霍西陵擔任了太子門大夫,負責東宮安全後,東宮之中處處都是哀嚎聲。太子殿下看不下去,又給這群守衛加餐,又給準備傷藥的,若是普通士兵怕是恨不得卷鋪蓋立刻投入太子麾下。

也不知道這群出身世家貴族旁支的良家子能不能知恩圖報,将守衛太子安全當做重任。

“崔太醫,這次我來是有事相問。”霍西陵看了一眼磨藥的藥童說道。

崔宴知道霍西陵有話要問自己,于是開口道:“小小,出去玩一會兒。”

說完,崔宴便塞給了小小一個糖,小小接過糖說了一聲“謝謝公子”便歡天喜地地跑了出去,随手給崔宴和霍西陵帶上了門。

“說吧,什麽事?”崔宴坐下後問道。

霍西陵略微遲疑了一下,然後便将這些天太子情緒不正常的事告知了崔宴。

崔宴聽完欲言又止地看着霍西陵,最後道:“你确定不是殿下對你占有欲強,怕你和別人跑了?”

“不是。”霍西陵只能将游玉歲當時的神态和表現認認真真和崔宴說了。

崔宴不由皺眉,這的确已經遠遠超過了正常人對心愛之人的占有欲了,他看着霍西陵問道:“除此之外,殿下還有什麽其它的表現嗎?比如睡眠什麽的。”

“殿下睡眠很淺,我睡在窗邊卧榻輕輕翻一個身,殿下也知道。”霍西陵認真回答道。

“警醒少眠,患得患失,情緒易失控,的确不是一件好事。”崔宴喃喃自語道。

“崔太醫有什麽辦法嗎?”霍西陵立刻問道。

只見崔宴睨了霍西陵一眼道:“我醫人不醫心,若想要他好,還得看你自己。”

“殿下這病,恐怕只有讓他感到足夠安穩才好得了。”

說完,崔宴已經提筆寫下了一張安神的方子。

“不知有用沒用,總之吃不死人,你先給殿下吃着吧。”崔宴将方子遞過去道。

那一刻,霍西陵的目光想要殺人。

崔宴無奈道:“我只不過說了實話而已。”

“心病還須心藥醫,說不定你找到太子心病的原因,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了呢。”崔宴如此道。

霍西陵收下藥方低頭道:“我會的。”

說完,霍西陵便帶着那一堆傷藥離去。

“這地方有趣的事,可真多。”崔宴靠在椅子上笑着說道。

東宮之中,游玉歲看完一本話本正躺在躺椅上蓋着狐裘淺眠,聽見腳步聲後便立刻睜開了眼睛。

“回來了?”游玉歲開口問道。

“嗯。”霍西陵點頭。

“再過兩日便是我和大皇兄三皇弟上朝聽政得時候,我起不來。”游玉歲略帶委屈地說道。

卯時上朝,是不人道的。

“我送殿下去上朝。”霍西陵輕聲道。

“那那麽早起來也不是不可以。”游玉歲覺得自己可以掙紮一下。

“明天,是吳王妃回門的日子。”霍西陵輕聲道。

游玉歲輕笑一聲道:“那就要看她怎麽選了。”

此刻的吳王妃蘇盈盈神色有些憂心忡忡,越臨近回門,她的心便越難受,如果真相果真是那樣,她該怎麽做?父親會幫她嗎?祖父會幫她嗎?

一切,不可而知。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