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游玉歲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可能,但是擺在面前的事實讓他不得不信,這把十斤重的長劍放到他手上就跟玩似的。
于是,當游玉歲站起身來用手中的長劍挽了一個劍花後他才反應過來。他沒病,然而崔宴卻喂他吃了那麽多苦藥。
“崔太醫,可以為孤解釋一下,孤沒病,為何還要給孤喝那麽多苦藥?”游玉歲拎着劍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看着站在自己對面的崔宴道。
崔宴咳嗽了一聲掩飾了一下自己的慌亂道:“這不是殿下要求的嗎?”
要裝病騙人的是太子,他可不得配合太子開些苦口良藥。
“孤要求的?”游玉歲輕笑。
然後,游玉歲手中長劍一轉一挑極為精巧地削去了崔宴的一縷頭發。
崔宴則是平靜地看着自己那縷可憐的頭發落在地上,現在他可以确定了,游玉歲和霍西陵打起來的話應該是五五開。
“太子殿下武力過人,現在已經可以去和熊搏鬥了。”崔宴開口誇贊道。
游玉歲:……誰會閑着沒事和熊打架啊,除了他那個年輕時不着調的爹。
在游玉歲沉默了片刻後,他認真嚴肅地告訴崔宴:“這件事不要告訴西陵。”
“好。”崔宴默默同情了要為太子打突厥搶寶物的霍小将軍一秒。
而游玉歲得到崔宴的回答後則是坐在床上開始陷入沉思,為什麽會這樣,要是霍西陵知道自己一腳能踢死一個人那還能喜歡他嗎?
不!孤就是柔弱的,什麽力能搏熊,孤通通不知道!
很可惜的是,崔宴沒有讀心術,如果他知道游玉歲心中的想法,他一定會告訴游玉歲,霍西陵知道他身體健康的話,一定能夠帶着全體東宮守衛在東宮校場跑個十圈。
就在游玉歲胡思亂想了一通後,他看着窗外的明月忍不住開口道:“孤不在,也不知道孤的西陵有沒有做噩夢。”
一旁的崔宴:……
無論霍西陵在不在,他在這裏一直都是多餘的。
而在另一邊,霍西陵和游玉歲分開之後,的确日日都在做噩夢,但是唯一讓霍西陵慶幸的是,夢裏只有他被長公主迫害,沒有游玉歲的死亡。
夜色已深,這是霍西陵離開游玉歲的第五天,每晚入夢,他都能看見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遭受非人的虐待。他也從一開始的震驚,變成現在的冷漠。
在夢裏,他沒有遇到游玉歲,他們的相遇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他的少年時期變得極為坎坷,沒有被太子殿下養在東宮,受盡太子殿下的寵愛。而是在長公主的追殺中受盡苦難,成為鬥獸場的奴隸,在一次又一次的追殺中容顏盡毀性命垂危,然後靠着自己的能力一次又一次絕地反殺。
在他走到自己姐夫所駐紮的軍營時,他都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長公主派來追殺他的殺手。而他即便是投身自己姐夫的軍中也不敢相認,害怕給雙方帶來危險。
霍西陵之後的道路便是以命搏軍功,他想靠着軍功立足扳倒權勢滔天的長公主,将長公主謀害自己姐姐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這一切真實得不像夢,刀光劍影的戰場宛如他親身經歷過,如果讓霍西陵親自推演,如果遇不上太子殿下,他的命運便會這般充滿殺戮與血腥。
“霍小将軍,你醒啦?”守夜的侍衛看着睜開眼睛的霍西陵說道。
“嗯。”霍西陵點了點頭,手指輕輕放在自己的臉頰上,此刻他的臉上沒有一滴淚,而他的神情堅硬得就像久經風霜的岩石,身上的戾氣也越來越重。
那名守夜的守衛和霍西陵對視一眼後便不敢再說話,等霍西陵走出破廟大門之後,他這才圍着篝火個身邊的同僚道:“離開太子殿下這幾天,霍小将軍身上的氣息越來越吓人了。”
“誰說不是呢,可能這就是傳說中殺氣吧。”
“我們小将軍也只有在太子殿下面前才會裝乖,平時訓我們訓得多狠啊。”
“真希望快點見到太子殿下,這樣下去我快撐不下去了!”
此刻已經月上中天,明月皎潔,月華如水,霍西陵一邊聽着廟裏守衛們的讨論,一邊看着天上的月亮,或許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安慰到他只有太子殿下了。
即便是夢中,他充滿坎坷的人生中嘗到的微小溫暖也是太子殿下帶來的,即便那只是太子殿下為軍士籌集到的千萬棉衣中的一件,但他卻是幸運地得到了太子寫下的祝福話語。
“将軍,天亮了,再走半日便可以到上黨郡了。”
在破廟外面站了半宿的霍西陵睜開了眼睛。
而在那一邊,不用趕路不用上早朝的游玉歲理所當然地懶起了床,一邊揉着懷裏的兔毛抱枕,一邊嫌棄霍西陵不在他身邊,讓他一個人躺在床上好沒意思。
崔宴帶着燕窩粥一進門看見的就是在床上扭成團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在知道自己沒病之後好像越發放飛自我了。
“殿下別扭了,再怎麽扭,人也不在這裏。”崔宴直接開口戳破道,然後他又嫌棄地看了一眼太子殿下手中的兔毛抱枕,毛都揪禿一塊了還不放手。
“崔太醫,孤警告你,不要太過分了,孤現在可以一個人打你十個。”游玉歲從被窩裏鑽出來眯着眼睛對着崔宴放狠話。
“那您喝了這碗燕窩粥再繼續在被窩裏扭來扭去好不好?”崔宴開口問道。
“滾出去。”說完,游玉歲被子一拉便将自己蓋住了。
崔宴:……他如果把太子賭氣做的事說出去會有人信嗎?
最後,生氣的太子殿下還是喝完了崔宴帶來的燕窩粥,誰叫這是他表哥給他準備的,他這是給他表哥面子。
等崔園丁一大早勤勤懇懇打理完牡丹花之後,早已等候多時的李縣令已經在他的房間等着他了。
崔宴一進房間便看見了坐在桌子旁邊喝茶的李縣令,李縣令一見崔宴進來便走過來迎接崔宴并且露出谄媚的笑容。
“李縣令前來是有什麽事嗎?”崔宴笑着說道,“之前在為太子殿下請平安脈,倒是讓李縣令久等了。”
“沒有沒有。”李縣令連忙道,“崔太醫快坐快坐。”
等崔宴坐下之後,李縣令才開口問道,“不知道太子殿下這次前來大陽縣是有什麽任務?”
崔宴笑着道:“太子殿下哪裏有什麽任務,不病倒便是最好的了。”
李縣令聞言心中稍安,至少太子殿下就不是他們第一要防備的人。
“那可還有人來大陽?”李縣令開口問道。
只見崔宴伸出手來比了一個數道:“這是另外的價錢。”
李縣令見此心中略安,然後道:“這府中崔太醫若是有什麽喜歡的,可以全部帶走。”
瞬間,崔宴露出了笑容,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道:“李縣令爽快人。”
“那是那是。”李縣令笑道。
“這人嘛必定是有的。”崔宴笑着道。
“是誰?”李縣令連忙問道。
“陛下派人,連太子都不知道,我又如何知道。”崔宴輕輕皺着眉頭說道,“不過你可以推斷一番,陛下會派誰來。”
“這朝中能有幾個人能擔此重任,能有幾個人鎮得住場,能有幾個人深受陛下寵信,能有幾個人敢孤軍深入。”崔宴放下茶杯輕聲道。
那一瞬間,李縣令的腦海裏湧過很多人選。
“難道是……”
“噓。”崔宴打斷了李縣令,“可千萬不能讓太子殿下知道。”
崔宴差不多知道李縣令猜的是謝檀了,可惜的是謝檀還在長安喝人參濃茶續命。
“自然自然。”李縣令抹了一下自己腦門上的冷汗,顯然對此人異常忌憚。
“那崔太醫你可還有別的消息?”李縣令開口問道。
只見崔宴坐正了身體,他看着李縣令道:“還想要消息,就得拿別的來換了。”
“那崔太醫覺得用什麽換好呢?”李縣令開口問道。
崔宴笑了笑輕聲道:“自然是那筆髒銀了。”
随後崔宴吹了吹面前的茶水垂眸道:“我要的不多,只要六成。”
李縣令聞言震怒,這還叫不多,一開口就要六成!
沒有等李縣令開口,崔宴将茶盞放在了桌子上瞧着李縣令道:“這筆買賣,李縣令也可以不做,畢竟我只是個東宮太醫,跟在太子身邊,沒做過砍腦袋的事。”
李縣令看着崔宴這幅高高挂起的模樣真是憋屈極了,但是他也明白只要自己同意了,崔宴就和他們是同一條線的了,到時候糊弄太子,洗白自己,保全性命,繼續逍遙自在根本不愁。
“我答應你。”李縣令咬牙道。
崔宴聞言一笑道:“李縣令果真聰明人。”
“還請崔太醫将所知之事全部告訴我等。”李縣令開口道。
崔宴垂眸盯着眼前的茶水道:“今日我截獲了傳給太子的一封密信,那人已經查到了大陽縣外的金雲寺。”
話音落下,李縣令凳子沒坐穩,滾在了地上。
崔宴:……太子說的居然是真的。
下一秒,崔宴連忙扶人道:“李縣令,你這是做什麽?不年不節的,行什麽大禮?”
李縣令:……我這是被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