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銅面将軍

“情況我已經跟雲蘇說過了,他說皇上那邊的命令肯定沒辦法更改,能做的也只有盡可能囑咐他,給你安排個比較清閑的職務。”

帝都外十餘裏,依山而建的玉門軍大營內,君墨離面帶疲倦倚門站着。空曠大廳中或站或坐約有四十多人,都是此次兵役強征來的武将或武将之後,樓雪色藏身其中并不顯然。

束起墨色長發,又特地換上一身男裝,除了更加清秀白皙外,身材高挑的樓雪色與其他人倒沒什麽太大區別。

見一群人鬧哄哄的沒個盡頭,君墨離皺了皺眉:“我不能出來太久,先回去了,有什麽事你找秦先,別找我。”

“你不怕我連累他了?”樓雪色挑釁。

“我算看明白了,就算你不理他,他也會上趕着找你。現在帝都誰不知道秦先天天跟你身後到處跑?連累不連累的,現在說已經太遲。行了,我還得趕回去,你自己慢慢熬吧。”

君墨離走得幹脆,頭也不回一下,有幾個子弟似乎認識他,不由多看樓雪色幾眼,卻都被冷若冰霜的表情吓退,沒一個人敢上前攀談。

上命下行,各個關節打點下來,這些富家子弟的兵役基本上都變了味道,所服“兵役”與普通百姓全然不同。就在所有人談笑風生等着混日子時,一隊披甲執槍的士兵突然闖進大廳,熱鬧氣氛瞬息凝滞。

“曾習武者站左列,善文者站右列,一無是處的廢物站中間。”領隊的壯年也不介紹自己,高喝一聲,而後負着手在人前緩緩踱步。

遲疑片刻,那些子弟們慢悠悠動起來,場面好一陣混亂,結果卻讓人哭笑不得。

左邊,只有樓雪色和兩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右邊,一排近二十個折扇慢搖一臉斯文的子弟。

剩下約二十人,全部面色如常站到中間那排,完全沒有因為“一無是處”、“廢物”這兩個詞感到羞愧,仔細看過去,好像還有幾個人帶着驕傲表情。

亂世出英雄,盛世出米蟲。

樓雪色在劍門多年,這是第一次深刻領會到師父的感慨如此正确,看那些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子弟們,忽然感覺秦先也好、君墨離和顧展俦也好,與這些人一比簡直可以說是相當出色了。

“都站好了嗎?沒改動了是吧?”領隊的壯年用力一揮手,身後上來兩個領路士兵,“好,把右列的帶去火頭軍,中間的帶去大營東側修築新校軍場。你們三個跟我走,去見雲将軍。”

話音一落,滿庭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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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那些嬌生慣養的子弟們幹活,還不如讓他們三天不吃不喝,大概誰也沒想到猜測中悠閑的服役生活竟會是這般模樣。

樓雪色倒無所謂,默不作聲随着那首領似的人離開大廳,耳旁吵鬧與呵斥聲漸漸遠去,撲鼻的清新空氣與整齊規律的操練呼聲帶來一種全新感受。

這就是軍營,壯志男兒們揮灑豪情熱血的備戰之地。

只是不知道那位雲蘇将軍是個什麽樣的人物,她問過淮良侯也問過君墨離,結果仍十分模糊——性格古怪,不善言辭,很少在人前出現,有着累累軍功卻很年輕,樓雪色目前所知只有這些。

“到了,進去吧。”在一棟四層閣樓前,領隊壯年停下腳步,擡頭往上一指,“雲将軍正在二層議事堂,你們自己想辦法上去。上不去的,一會兒跟我去東大營幹活。”

一個閣樓而已,二層又不高,有什麽上不上得去的?

身後同行的兩個子弟摸不着頭腦,迷茫地看向那領路人。

樓雪色定睛向門扉打開的一層內部瞧去,很快便發現端倪——這閣樓一層到二層之間,竟然是沒有樓梯連通的,想上去最便捷的方式就是施展輕功。

既然特地詢問誰有功夫底子,設個考驗試探也不足為過,只是這位雲将軍也太怪異了些,還沒露過面就想震懾那些子弟們立下聲威麽?

既來之,則安之。

忽然想起前幾天君墨離的話,樓雪色平定心神,腰身一沉,足下發力,在身後兩個人還沒反應過來時,輕而易舉地躍上二層房檐。

“我也來!”

見有人率先登上二層,子弟中一個臉膛略顯方正的少年來了興致,低喝一聲,轉眼間也蹬着欄杆躍到房檐之上。

被留在下面的子弟臉色微微發白,似乎有些緊張,學着前面那少年動作接連試了幾次卻都以失敗告終,看樣子雖有功夫底子但深度不足,最後只能垂頭喪氣跟那領路人往東營方向走去。

“兄臺功夫真好,我要是能像你這樣厲害就滿足了!”緊随着上來那少年朝樓雪色抱拳,好像并未看破她女扮男裝,一臉羨慕之色赫然,“我叫程錦竹,希望能與兄臺交個朋友,以後若是有機會,還請兄臺指教一二。”

樓雪色淺笑回禮,揚手指向虛掩的房門,示意程錦竹先辦正事。程錦竹用力點頭,深吸口氣,走到房門前鄭重其事敲了三下。

“進。”

房內傳來淡淡一聲回應,聽起來有些沉悶,分辨不出年紀。

是雲蘇的聲音?樓雪色沉斂目光,輕輕推開房門。

二層的房間要比一層小一些,兩旁有隔間;正中的房間左右兩側懸挂着漆布地圖,朝門那面牆上鑲嵌着一塊巨大玉壁,上面三個龍飛鳳舞大字,正是玉門軍之名。

玉壁前一張長形梨花木桌放置了沙盤,一人站在其後,正低頭盯着沙盤不知想些什麽。

房中只有這一個人,自然是主将雲蘇無疑。

程錦竹上前一步,恭恭敬敬行禮,聲如洪鐘:“役兵程錦竹前來報道,請雲将軍賜職!”

話音落地許久,雲蘇仍低頭看着沙盤一動不動,過了半天才略一擡手指,将沙盤上一處城樓标志掃平。

“并未聽說這一批役兵有什麽殘障,見了主将卻連自報家門都不會,是突然失語變啞巴了嗎?”

冷冷一句嘲諷後,雲蘇終于直起身,擡頭向樓雪色看來。

整齊戎裝之上,樓雪色沒能看到雲蘇究竟長什麽樣,一副雕琢細致的銅質面具,将玉門軍年輕主将真容完完全全擋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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