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2分貝

◎我傷你幾回◎

042.

窦研是南城上流圈內非常有名的驕傲女子, 心高氣傲,能力出衆,是多少公子哥想又不敢追求的對象。

父親是窦羚文是著名的書畫大家, 母親是鄉村出來的農婦,但溫淑賢良, 是窦羚文的賢內助。

窦研在著名的書香門第長大,卻異常的擁有經商頭腦, 大學畢業後通過父親的資助,窦研已經将自己的生意經營的蒸蒸日上。

就在那個時候,她認識了剛開始接受家裏岌岌可危,即将破産的家業的蘇海鋒。

蘇海鋒是個既精明又紳士的商人,青年才俊, 風流倜傥,不僅生意上的手段了得, 領導能力也是超群。

原本搖搖欲墜的産業, 在他的努力下已經逐漸回暖。

蘇海鋒是窦研的學長,不過二人是在生意場上才正式接觸。

生意場上如魚得水, 說一不二。私下生活裏又精通詩詞歌賦,風花雪月浪漫至極。

窦研無可救藥地對蘇海鋒一見鐘情, 自此以後她的眼底只裝得下他一人。

蘇海鋒與窦研相愛,迅速結婚。

窦研放棄了自己的事業,将所有的資本都投給丈夫,匡扶丈夫将海鋒集團壯大繁榮。

窦研的弟弟窦晉工作能力不如她, 但是從小都被父母寵愛, 成年以後做什麽賠什麽。

她被父母強制着在生意上拉扯着窦晉, 光養着他不夠, 還要養着他的那堆賠錢産業。

盡管如此, 蘇海鋒依舊将窦晉納入海風集團的體制內,給窦晉一些旁支分部的領導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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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家與蘇家緊緊地聯合在一起,融為一體。

于外界看來,這是非常圓滿且成功的結合。

但是于窦研來說,這是她陰暗人生的開始。

海鋒集團徹底擠入南城一流財團行列後,夫妻二人才打算要孩子。

懷孕以後,窦研逐漸的發現了蘇海鋒的不對勁。

她的心思缜密,觀察能力極強,加上孕期本就敏感。

她發現自己的丈夫根本不愛自己。

以往那些親密和深愛,都随着海鋒集團成功之後逐漸淡去。

窦研雇傭大量的私人偵探跟蹤自己的丈夫,調查丈夫的一切行蹤,盡管被他發現了依舊不做悔改。

蘇海鋒屢次向自己承諾作為丈夫的忠誠,但是她根本不信。

他西服上的香水味越來越濃,晚歸甚至不歸的次數越來越多,敷衍她電話的語氣越來越差。

讓她怎麽相信丈夫依舊愛自己。

窦研瘋狂地懷疑自己,懷疑自己的不好,懷疑自己懷孕後身材走了樣,不再漂亮,不再讓他喜歡。

原生家庭裏自帶的重男輕女的思想,也讓窦研對肚子裏孩子的性別産生了怨念。

在私人偵探一項項展示蘇海鋒出軌多個女人的證據的同時,一直憋在閉環情緒裏的窦研患上了孕期抑郁症。

她不得不承認了。

蘇海鋒當年接受她的追求并且願意與她結婚的原因,無外乎是她的社會身份,以及厚實的資本支持。

一個可以提供給自己經濟支持,并且在上流社會擁有一定地位的妻子,當然是他那時候的最優選擇。

窦研手裏幾乎沒有錢了,當初因為過于深愛和相信丈夫,連海鋒集團的股份都沒有要。

她的人生毀在了蘇海鋒的手上。

被妻子發現并且質問辱罵後,蘇海鋒也不再回家。

懷胎十月,窦研生産當天,産房外沒有丈夫的身影,她不願被人嘲笑,連娘家人也沒有聯系。

直到醫院那邊聯絡了窦晉,窦研的剖腹産手術才有人簽字。

...

夜晚,月光灑在的寬敞卧室裏,懷裏的女嬰吭吭的弱聲哭泣着。

別墅裏空無一人,安靜的讓人絕望。

窦研坐在床上抱着孩子,雙目是病态的麻木,腫脹的眼角無聲的滑落一行淚,滴在女嬰的臉上。

“唔...吭吭...”小珥珥也随着媽媽哭着。

不管怎麽治療,窦研的産後抑郁症越來越嚴重。

嚴重的時候甚至無法正常哺乳,月嫂只能給月數還小的蘇芒珥摻着奶粉喝。

抑郁症伴随着其他的心理疾病,折磨着窦研。

無論她軟磨硬泡,哀求丈夫,責罵丈夫,都不能再換回半分他那虛假的愛。

她恨,恨所有。

礙于她對于蘇海鋒依舊有利用價值,蘇海鋒并沒有與她提出離婚,窦研這樣身份的女人,給蘇家給海鋒集團做夫人是最合适的。

而窦研恨歸恨,卻不曾提出分開。

她不甘心,也不能接受自己的一腔熱愛和付出都是一片虛妄的。

她完全陷入了病态的心理環境中,還幻想着自己是那個被丈夫鐘愛着的驕傲女子。

而且,窦家幾乎所有都被蘇家掌控着,如果她不顧一切的離開。

窦家将會失去一切,她沒臉去見父親。

随着女兒逐漸長大,蘇海鋒的注意力多放在了孩子身上。

私人偵探發來的消息也越來越少。

說來可笑,自己使勁渾身解數作踐都無法挽留的丈夫,最後居然會為了女兒悔改。

他愛女兒,卻不愛自己,真是可笑。

她已經在愛上蘇海鋒之後就變得卑賤了,丈夫稍作悔改了一點點,窦研就覺得自己的家庭還可以挽回。

于是就這樣,她答應蘇海鋒維持着表面的和諧,陪伴着蘇芒珥長大。

沉溺于與丈夫虛假的和諧之中,窦研的人生也徹底墜入深淵。

...

2015年的聖誕節就這麽過去了。

別墅區裏,蘇家在發生了翻天覆地的鬧劇後歸為平靜。

蘇海鋒正式向窦研提出離婚。

窦研砸了家裏的所有東西,差點傷到家裏的傭人和與她談判的蘇海鋒。

蘇海鋒也忍無可忍,不願再給她半點耐心。

蘇海鋒握着蘇芒珥的手,問她願不願意跟着他生活。

蘇芒珥已經對爸爸失望透頂,她也無法忍耐以後要和小三,以及小三的孩子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她毫不猶豫地選擇要和媽媽離開蘇家。

至于聶凜。

那天晚上她罵他,扔東西趕他,在那種情況下,她只能那般對待他才能趕走他。

可是那樣不可一世的人被自己那樣對待以後,卻沒有按照她預料中的與她徹底決裂。

他常常會站在自己家別墅側面,正對着她屋子的窗戶下,給她發消息。

【睡了嗎,我有話想和你說,能不能談談?】

她在屋子裏就蹲在飄窗下,手裏攥着手機,盯着手機屏幕上的消息憋滿了眼淚。

“蘇芒珥,我知道你在。”

“就給我五分鐘行不行。”

“您好,請您不要在這裏大聲喧嘩,會影響我家先生小姐休息。”家裏的傭人聞聲去趕他。

嘴唇被咬緊,口腔裏都嘗到幾分出血的鐵鏽味。

她站起身,利落地拉上了飄窗的窗簾,多一眼都不再往下看。

蘇芒珥癱坐在地毯上,揪着自己胸口前的衣服喘不過氣來,眼圈紅的徹底。

過了兩天。

行李箱被放進後備箱,窦研已經上了車,蘇芒珥打開車門,又擡頭往二樓自己住的那個飄窗望了一眼。

又看了一眼旁邊的聶家,頂樓的那個房間。

心裏劃過千般苦澀,她收回視線,上了車。

行李清點完畢,司機開着車帶着她們母女離開了這片別墅區。

她們母女去到了舅舅窦晉的家裏。

窦晉一家三口所住的別墅比較老舊,是窦研買的第一棟房子,後來結婚以後就變賣給了窦晉作為婚房。

別墅附近已經被改成了步行商業街,這些別墅都臨街而立,沒有蘇家的房子在別墅區裏那麽安靜舒适。

窦晉一家三口并不和她們住在一起,他們住在市區中心的商品樓房裏。

這棟老舊的別墅只有一個家政阿姨和她們母女在。

家政阿姨每天只有白天回來,下午就下班回家。

所以并不知道窦研每天晚上的瘋癫。

她媽媽瘋了。

徹底瘋了。

窦研當初就是在這棟別墅裏和蘇海鋒相識相戀的,這裏承載着窦研對愛情的所有憧憬。

可如今被丈夫抛棄,落魄地再次回來,這個地方就成了折磨窦研幾乎崩潰的情緒的刀刃。

每每到晚上,窦研就像發了病一樣,不停地嘶吼,不停地哭喊,像從黑暗中摸爬出來索人性命的厲鬼一樣。

“蘇海鋒!!!你憑什麽這麽對我!!”

“啊啊啊啊啊!!”

“你把我毀了啊!咯咯咯...”

“咯咯咯...”

時哭時笑,還拼命地撕扯自己的頭發,用頭去撞牆。

蘇芒珥哭着去攔,卻被她甩開在一邊。

視線裏的母親頭發淩亂,身形消瘦,臉色蒼白中有幾分枯黃,眼眸泣血,笑着掌掴自己。

一巴掌一巴掌地抽在自己的臉上。

她吓壞了,渾身發顫,動都不敢動彈。

“啊!!!!!”

窦研瘋了一樣地扯着嗓子叫。

聲音大的整個房間走廊都蕩着回聲。

蘇芒珥承受不住這樣的刺激,擡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嘴唇都發抖,小聲抽噎着。

窦研日複一日的發瘋,有時候甚至會去找家裏的刀,剪刀,所有尖銳的東西想要自殺。

都被蘇芒珥攔下了,她跪着求媽媽放下那些東西,求她不要再傷害自己。

窦研根本聽不進去,她已經失去了所有理智。

蘇芒珥只能忍着被劃傷的疼痛從她手裏奪走那些刀具,然後都藏在自己的房間裏。

後來的每天晚上,她都躲在自己的房間,忍受着住在樓下的母親的瘋狂。

女人如鬼哭狼嚎般的聲音紮在她的心裏。

她真的害怕有一天母親會失心瘋地過來把她掐死,母親那般狀态,做出什麽都不為奇怪。

砰砰砰!!

“鎖門!?”

“你為什麽鎖門!?”

“你告訴我,是不是連你也讨厭我,也恨我!!!?”

“開門!你給我開門啊!!”

蘇芒珥縮在房間的角落裏,吓得渾身發抖,雙手緊緊的捂着耳朵,哭到崩潰。

房門被母親拍出巨響,混着喊聲,罵聲,一寸寸地刺激着她的神經。

她那時想。

如果聽不見這些聲音,該多好。

如果能有一個地方,能讓她好好躲藏,該多好。

太陽升起,在疲憊中醒來的窦研再次恢複冷漠如機器的狀态。

和晚上歇斯底裏的判若兩人。

已經瘋了的人半數解脫,不斷折磨的,是還保有清醒的人。

蘇芒珥每天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下,也覺得快要精神失常了。

而聶凜,依舊沒有放棄去聯系她。

之後。

聶凜又去初中部,站在他們班級外,隔着窗戶就那麽望着她。

縱使周圍學生都在看熱鬧起哄臊他,他依舊面不改色,就等着她轉過頭看他一眼。

一整個課間十分鐘,她就趴在桌子上,而他就杵在那裏。

直到上課鈴打響,那抹颀長的身影才逐漸遠去。

蘇芒珥擡頭,望向空無一人的窗外走廊。

喉嚨裏泛起的一股又一股的苦水,只能自己拼命的往下咽。

她快要崩潰了。

再之後過了半個月,放學。

這天窦研也不知怎麽了,主動要求要來接她放學。

蘇芒珥走出校門,看見附近停着的車,看車牌分辨出有一輛是母親司機總開的那輛。

她沒想到今天聶凜等在她必經的跨河橋。

正式放學高峰期,人潮擁擠。

他攔住她,她沒擡頭。

視線裏他的手遞來用保鮮盒裝的削好的芒果。

男生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耐心至極:“今年芒果不好買,嘗嘗...甜不甜。”

“晚上一起吃飯吧?我有話想說。”

蘇芒珥的餘光瞥見窦研緩緩降下了車窗,母親那雙眼神瘆人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聶凜的後背。

她心頭一跳。

莫名其妙地将母親突然要求來接她放學和聶凜聯系在一起。

母親也許會想要報複聶家。

砰!

那盒色澤漂亮的芒果被她扔進路邊垃圾桶,砸出的聲響嗡嗡的。

“聶凜你有完沒完!”她紅着眼圈,怒不可遏,“你怎麽像個癞皮狗一樣粘着我不放啊!”

原本表情透着生疏溫柔的聶凜愣住了,眉眼因為怔意逐漸松開。

他有些病态蒼白的臉聽到這句話以後更加難看了。

周圍的學生們不自覺地停下腳步,躲在旁邊看熱鬧,有人對着聶凜指指點點,嘴裏不停說着閑話。

“我跟你沒什麽好說的,你最好別讓我們再看見你。”蘇芒珥喊完這句話,呼吸急促,渾身的力氣都用盡了,無力地說:“你放過我吧,求你了。”

“行,我不會再纏着你了。”

他語氣裏的哂笑仿佛是他最後的尊嚴。

她趕快轉身離去,用自己的身影擋住母親直勾勾盯着聶凜的視線。

蘇芒珥上了車,車緩緩駛離。

她不再看他一眼,也無法再看他一眼。

不看他因為垂首被有些長的頭發遮住的眼神,不顧他站在那樣如芒背刺的環境裏該如何體面脫身。

不顧他的感受,當着那麽多人羞辱他。

他是多麽驕傲的一個人,卻在這個時候,被她當雜草般踩過。

只有這樣,他才會徹底厭惡自己吧。

蘇芒珥拼命仰頭,不讓眼淚奪眶而出。

她和聶凜注定成為陌路人。

...

之後的生活變得更差。

已經通過特殊手段滲透進海鋒集團的王斯嬈趕盡殺絕,暗自攪黃了蘇芒珥舅舅窦晉的生意,讓他大虧一筆。

而窦晉又偷偷挪用海鋒集團的公款去做自己的投資,也是賠的血本無歸,被發現以後被海鋒集團追責,欠了一屁股債要用自己的私人財産還清。

而蘇芒珥和窦研所住的那棟別墅,也在抵押財物之中。

讨債的人來了很多次,窦研始終不肯搬,一拖再拖,來到了最後期限。

蘇芒珥問她,她們搬不搬走。

窦研很平靜地說搬,明天就走。

舅舅賠的傾家蕩産,只能收拾回海堯市老家。

她們母女估計也要跟着,蘇芒珥的轉學手續已經辦好。

...

她把行李都收拾好,可是萬萬想不到,最後這晚出了事。

她記得那天晚上是有些小風的,天氣很冷。

屋子裏的暖氣供不上,晚上被子都是冰涼的。

睡到半夜她被凍醒了,想去上個廁所,起身到門口的時候卻發現房門被從外面鎖住了。

蘇芒珥心跳落空了一瞬,握着門把手掙着,叫外面:“媽媽,媽媽?”

“媽媽是您把門鎖了嗎?!”

“有人嗎?!”

緊接着,她就聞到了一些煙味,源源不斷地從外面走廊往她的房門飄進來。

“有人嗎?!外面是不是有東西着了?”

“媽媽!媽媽你睡了嗎?!!”

随着煙味逐漸濃郁,她的嗓音也漫上顫抖的哭腔。

不管她怎麽拍門,叫喊,都沒有人回應。

火已經完全燒起來了。

記憶的最後,她用打濕的布條捂着自己的口鼻,躲在角落裏,眼睜睜地看着火燒進自己的房間。

已經籠罩了整個房間的煙霧将她的理智一絲一縷抽走。

死亡這個詞。

在她的眼前顯現。

很熱,很幹燥,嗆得她喘不過氣來。

“咳咳咳...”

火大概是人為放的。她的媽媽,想帶着她一塊死。

“咳咳咳...”她流出的淚被蒸騰的溫度燒幹,只能眼睜睜的等死。

沒有人救她。

她就要死去。

好熱。

開啓的窗戶依稀聽到了警鈴聲,還有人的聲音。

她拼命地伸手,扔東西出去。

消防員破窗而入,在火燒穿門板,火焰一擁而進的前一刻救出了她。

在昏迷的前一秒。

她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幅畫面。

腳下的綠草也透着黃色的光,日暮透着羞赧的粉橙色。

波光粼粼的水面一波波地呈現出白色的光斑。

她一回頭,聶凜站在矮坡上,手裏握着相機,依舊揚着那般玩世不恭的笑。

他正看着自己。

好痛苦,仿佛就要被燒盡,然後被拽進地獄。

攥着濕手帕的手,一分一寸地失去力度。

嘩!!

蘇芒珥被一杯水潑醒。

她倏地睜開眼,猶如重新獲得水的魚,大口地喘着粗氣。

“蘇芒珥!!”尖銳的聲音響在她的床下。

蘇芒珥蹙着眉,往下面一看,愣住了。

宿舍的地上漏滿了水。

童雅和程可心站在下面,鞋面都蹚着水。

童雅借機發作,表情焦急又憤怒,對着她喊:“宿舍漏水了這麽大的聲音你他媽聽不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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