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雙更~◎

冬日的夜晚冷得很, 冰冷地風吹在臉上讓人只想往屋裏鑽,就走了這麽一段路顏言手都被凍僵了。

季書耀正捧着書在花園的小路上來回地走着,隔了一段距離都能聽到他朗朗的讀書聲。

顏言對這個表哥不是很了解, 看着他大晚上在外頭溫書,只覺得也太用功了。

“外頭這麽冷, 二表哥怎麽不在屋裏,染了風寒就不好了。”顏言上前勸道。

季書耀看着顏言凍得發紅的臉, 笑了笑說:“多謝表妹關心,這一路上忙着趕路屬實落下了好多功課,趁着今日安穩下來抓緊用功才行。”

顏言不贊同地搖搖頭:“用功也并非一日之功,況且外頭天寒地凍的,表哥用功也該去屋裏。”

說到這, 季書耀腼腆地笑了笑,頗為不好意思地說:“屋裏太暖和, 一不小心便犯困, 外頭雖然冷卻能時刻保持清醒,外頭冷, 表妹快回去吧,我雖是個讀書人, 但也練過武,表妹放心我扛凍。”

顏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睛都彎成了月牙,也不再勸, 只說:“那我就不打擾二表哥了, 只是外頭畢竟冷, 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待走出一段距離, 正巧碰到出來尋她們的輕蘿, 剛好顏言讓輕蘿去大廚房吩咐一聲,去給二表哥那邊送些夜宵,想了想又改口說給舅舅舅母和二表哥都送一份。

只送二表哥自己,難免會有閑言碎語,都送一份這樣一來也算禮數周全。

三年一屆的殿試壓了多少人的希望,遠的不說,只說二表哥,舅舅舅母遠赴京城一起陪着,十年寒窗就為了這一次。

“小姐,奴婢還沒見過季二公子這麽溫柔的人呢,跟我們家公子一點都不一樣。”流螢笑嘻嘻地說。

顏言莞爾一笑:“二舅舅雖是商人,卻廣結善緣,二舅母也是個寬厚溫柔的,家風如此,二表哥自然也是了。”

“小姐說得是呢,奴婢看二舅爺和夫人真真是好脾氣,也不知哪家姑娘這麽有福氣,能得這樣的人家。”

顏言嘴角一彎,笑着打趣道:“你怎麽還關心起這個來了,季家家風,四十無子不可納妾,我外祖父和兩個舅舅都只有一位妻子,說起來還真是個好去處,不過話說回來,你只見過他們和善的一面,聽娘親說舅舅們都是眼裏揉不得沙子的,把他們惹急了,那可真真是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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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兩個回到院裏,小丫頭喜氣洋洋地迎出來:“小姐,舅爺派人送了好些東西來,奴婢瞧着都是罕見的,可好看了。”

顏言進屋便見到滿滿的幾大箱子東西,有金銀玉器,絲綢錦緞,更多的都是姑娘家能用到的東西。

“都歸類歸類,登記到冊子上,放到庫房裏,待輕蘿回來看看有沒有能用上的,放到外頭。”顏言一邊翻看着一邊吩咐。

秦霄失魂落魄地離開,一個人在殿裏批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折子,強迫自己處在緊繃的狀态,一放松下來就忍不住想顏言。

顏言現在對他那麽厭煩,秦霄不敢再去她面前讨嫌,害怕顏言更加讨厭,不想見到自己。

秦霄滿心煎熬,想去找她又不敢,心裏像被螞蟻爬一樣,又疼又癢。

晨輝殿裏燈火通明,靜谧非常,秦霄獨自坐在殿中,沒留任何人伺候。

李元小心翼翼地在殿外候着,今日在鎮國公府中究竟發生了什麽,讓太子殿下變成這個樣子,李元見到他時屬實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詢問也沒得到任何回答,李元心裏擔心的不行。

秦霄回來便把自己關進了殿中,李元小心地勸慰着,先吃個晚膳,也被秦霄冷聲呵斥了出來。

李元望着半空中的月亮,長嘆了一口氣。

“李元。”

聽到秦霄傳喚,李元趕忙進去,只聽秦霄仰躺在椅子上,啞聲吩咐:“拿酒來。”

李元勸道:“殿下還未用晚膳,喝酒傷胃,還是先吃點東西吧。”

“那就來。”

李元輕嘆一聲,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默默出去吩咐。

上好的桃花醉,秦霄一壇一壇的灌下去,不一會就醉了。

殿門忽然悄悄地打開了一條縫,一個烏黑的鬼鬼祟祟地腦袋鑽了進來。

秦霄雖喝醉了但警惕性還是有的,拿過手邊的壇子就扔了過去。

“唉唉唉,殿下莫動手,是我是我。”

來人竟是秦君回,手忙腳亂地躲過去,大步往殿中來。

秦霄眯眼:“你怎麽來了?”

秦君回嘿嘿一笑,拿起一壇酒就喝:“自然是知道殿下您情場失意,特來安慰安慰您。”

秦君回今日陪如意郡主在東宮逛了一圈,實在是沒什麽意思,直到走到栖梧院,只見院門口有侍衛守着,怎麽都不讓進。

如意郡主不信邪,非要進去,秦君回知道這是顏言來東宮住的院子,從前還未把守這麽嚴,這是怎麽回事。

秦君回怕如意郡主惹事,好說歹說把人勸走了。

心裏實在好奇,用完晚膳便來了東宮,待到了晨輝殿門口只見李公公愁眉苦臉地在外頭守着。

李元知道秦君回是知曉太子殿下與顏言的事的,便也一五一十地說了。

秦君回心裏聽得心裏啧啧稱奇,這顏言居然還真是鐵了心的不要太子殿下了,這門親事讓無數人豔羨,她居然說放下就放下了。

此時看着向來矜貴的太子殿下喝酒買醉,秦君回問:“殿下,顏言真的這麽絕情,怎麽都不心軟了?”

秦霄沒料到他問得如此直白,這桃花醉後勁極大,秦霄腦子有些反應不過來,下意識就說:“顏言才不是絕情的人,她最善良不過了,孤不準你這麽說她!”

秦君回簡直嘆為觀止,看太子這樣子是真醉了,醉得還不輕,這麽些年這可是頭一回,真想把他這樣子畫下來。

不過秦君回也就只敢這麽想想,若是真畫了,他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都不一定。

“殿下你這是何必呢,人家都不喜歡你了,再纏着不好,天涯何處無芳草,咱又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呢,京城貴女那麽多不是任您選,別說京城了,整個寧國的都任您選。”

聽到這話,秦霄猛然擡起頭,惡狠狠地說:“顏言才不會不喜歡我,她只是生氣了,是我讓她傷心了,我……嗝…我跟她道歉,我就要她,我誰都不…不稀罕。”

說到這,秦霄眼睛都紅了,眼睛裏隐隐有水光,那副惡狠狠的語氣也變得委屈巴巴:“可是,我跟她道歉了,我知道我做得不對,她還是生氣。”

這連孤都不稱了,直接我我我的,秦君回心想,這是醉成什麽樣子了。

秦君回不知道,秦霄在顏言面前早就不自稱孤了。

轉念一想,太子殿下這輩子可能也就這麽一次失态的時候,還讓他見着了,太子會不會殺人滅口,秦君回覺得脖子後面涼嗖嗖的,開始後悔今晚不該來的。

看着秦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秦君回想要偷偷溜走,剛站起來步子還沒邁出去,便被秦霄拉了回來。

秦君回一臉的生無可戀,看着秦霄一邊喝酒一邊細數自己這些年多麽對不起顏言,陳述自己多麽懊悔,秦君回心想怪不得人家怎麽都不回頭了,還沒嫁給你就這副樣子,鑰要是真成了親,不得天天受委屈。

想歸想,秦君回是一句不敢說出來。

眼見着秦霄又要開一壇子酒,秦君回急急忙忙地攔下。

“殿下,殿下,不能再喝了,顏言生氣你就道歉呀,俗話說得好烈女怕纏郎,她一直生氣你就一直道歉,讓她感覺到你的喜歡,總有一天她會原諒你的。”

秦霄眼神迷茫,愣愣地問:“真的嗎?可是她把我親手給她做的糖葫蘆都扔了,還說以後就橋歸橋,路歸路。”說着說着就垂下了眼。

秦君回覺得自己今晚得回家上柱香,祈求老天爺保佑讓太子酒醒之後把今晚的事忘掉,這種沒面子的黑歷史都讓他知道了,待太子清醒過來還不知道怎麽找他算賬。

顏言也真是女中豪傑,太子是誰,恐怕陛下跟皇後娘娘也沒吃過他親手做的東西,顏言倒好,直接扔了,還讓太子知道了,其實也算是太子活該,仍人家的東西,看不見人家的好,這下好了什麽都晚了。

“既然這樣,那顏言從前怎麽對您的,您就怎麽對她,甚至比她對您更好,哪怕顏言冷臉對您,也不要放棄。”

秦君回常年流連花叢,這些事情說起來頭頭是道。

“你還得知道顏言的心結在哪,一個個地打開,不能端着架子,殿下還好,你們還有婚約在身,顏言想找別人都沒辦法,趁着婚約還在,您得趕緊解決,等哪天她反應過來退婚就晚了。”

秦君回長篇大論一通,也不知道秦霄聽沒聽進去,回頭一看只見秦霄愣在了那,嘴裏喃喃着:“退婚,退婚!”

迷茫的眼睛好像有了焦點,秦霄忽然站了起來腳步匆匆地往外走,将秦君回吓了一跳。

“殿下,殿下,您去哪?”秦君回內心戰戰兢兢,生怕自己說錯了哪句話,觸發了太子什麽了不得的回憶。

秦霄推開殿門往外走,直把李元吓了一跳。

看着秦霄兩眼通紅,連臉都是紅的,一看就是喝醉了,不知道太子殿下要去哪,李元緊趕慢趕地追上去,想把人勸回來。

本想着秦世子進去能勸一勸太子殿下,沒成想還越來越糟糕。

秦君回也趕上來,跟着李元一起勸,李元直問:“這是怎麽就,世子,您跟殿下說什麽了,怎麽弄成這樣了。”

秦君回滿臉無辜:“我也不知道啊,我就跟殿下說怎麽把顏小姐追回來,殿下忽然就沖出來了。”

秦霄雖然喝醉了,但腳步不踉跄也不虛浮,兩人追得氣喘籲籲,尤其是李元上了年紀,走着走着就追不上了。

秦霄雖然喝醉了,但在關于顏言的事上還有一絲理智,聽到秦君回的那句退婚,秦霄心頭猛地一顫,默念道:“不能退婚。”

婚事是皇後娘娘定的,顏言若想退婚必然會去找皇後。

秦霄聽到退婚兩個字,莫名不安,這才急匆匆出來,只要母後不同意,這婚事就退不了,對,去找母後。

夜色朦胧,寒風吹過讓人冷得只打哆嗦,秦霄的步伐越發急促,路過的宮女太監都紛紛猜測太子殿下這是去幹什麽。

秦霄直奔皇後宮中而去。

寧安帝與蘇皇後剛剛安寝,時辰還早,剛想做些什麽,就聽如琴小心翼翼地輕聲道:“陛下,娘娘,太子殿下來了,看起來很急。”

如琴心驚膽戰地通報,生怕打擾了陛下跟娘娘,可是太子殿下一身酒氣,臉色看起來實在不好。

秦霄還算有些理智,知道等着通報沒有酒勁上頭,直接沖進去。

內殿的寧安帝一臉怒容:“這臭小子,這麽晚了還來幹什麽,什麽事不能等到明天再說。”

蘇皇後看着寧安帝一臉欲求不滿的樣子,笑出了聲:“陛下息怒,太子定是有急事,否則不能這時候來。”

蘇皇後喊人進來更衣,又讓一臉不滿的寧安帝也起來。

“朕倒是要看看他是有多了不得的事。”

殿中燒着地龍,比外頭不知暖和了多少,秦霄進來後酒勁又上來了,腦子也越發不清醒,有些昏昏欲睡。

寧安帝與蘇皇後一出來便聞到了濃濃的酒氣,定睛一看居然是太子,寧安帝差點氣了個仰倒,指着秦霄罵道:“你發什麽酒瘋呢,喝了酒居然還跑到你母後宮裏來,你還是小孩嗎,還有沒有個太子的樣子。”

秦霄眼皮都快撐不住了,此時已經有些站不穩了,搖搖晃晃地跪下:“兒臣請求母後不要答應顏言退婚。”

蘇皇後一頭霧水,疑惑地問:“什麽?什麽退婚?”

秦霄又重複了一遍,說完就徹底壓不住酒意,睡倒在了一旁。

寧安帝深呼吸好幾次,才壓下想把這個兒子打一頓的念頭,沉着臉說:“太子身邊伺候的奴才呢,他們是幹什麽吃的,如此玩忽職守,讓太子出來。”

李元跟秦君回這才急匆匆地趕來,還沒進殿就聽到寧安帝怒氣沖沖地質問,二人趕忙進殿,跪下請罪。

蘇皇後估摸着這事應該與顏言有關,看着秦君回居然也在,好奇地問:“君回,你怎麽也在?”

秦君回在寧安帝和蘇皇後跟前完全不敢造次,只能老老實實回話,把今晚的事完完整整地講了一遍,為了太子殿下的顏面,秦君回還不忘在開口前請蘇皇後将宮人都遣出去。

蘇皇後無奈地扶着額頭,寧安帝看着歪在地上的秦霄也跟帖不成鋼地搖搖頭。

“都是他自己作的,依本宮看,該!”

終究是慈母心腸,蘇皇後長嘆一口氣,對秦君回說:“君回先回府吧,今晚的事不要跟別人說。”

秦君回巴不得趕緊離開,生怕陛下跟娘娘怪罪他多嘴,天知道剛才他得知太子殿下來了皇後寝宮有多害怕,謝了個恩就趕緊走了。

看着歪在地上的親兒子,蘇皇後吩咐道:“将太子殿下送到偏殿去,好好照看着。”

寧安帝與蘇皇後也沒了剛才甜膩的氣氛,兩個人并排躺着。

“太子跟鎮國公府那姑娘是怎麽回事,從前不都是顏言追着太子,怎麽忽然就死心了。”

蘇皇後冷哼一聲,斜着看了寧安帝一眼:“陛下的兒子還不是随了陛下,心氣兒高着呢,向來看不上愛慕自己的姑娘。”

寧安帝把蘇皇後摟進懷裏,抱着她道:“朕跟他可不一樣,朕對你可是一見鐘情,可別拿朕作比較。”

兩人私下就像尋常夫妻一般,甚至更加放松,此時殿裏一個守夜的人都沒有,只有一支紅燭燃着,燭光明明滅滅,平添了幾分朦胧之感。

“太子打小兒穩重,陛下什麽時候見過他這樣,雖說臣妾也覺得都是他活該,可眼看着也是又心疼又無奈。”蘇皇後說道。

寧安帝在政事上對秦霄嚴厲,但這些生活上的事是很少過問的,看着自己妻子愁眉不展的樣子,安撫着說:“太子從小沒經歷過什麽感情上的挫折,這事兒原本就是他不對,若是顏言真的來求退婚,你也不必替他擋着,該退便退,省的平白耽誤了人家姑娘,至于太子,若是真喜歡真放不下,就讓他憑本事讓人家姑娘回心轉意,人家姑娘要是不願意,他堂堂一國太子也當拿得起放得下。”

頓了一下,又跟蘇皇後說:“當年你不也是惱了我,要跟我劃清界限,最後還不是被我感動,回心轉意了,自己的媳婦自己追,來找你算怎麽回事。”

蘇皇後被哄笑了,拍了寧安帝一下:“陛下越來越會說甜言蜜語哄臣妾了,話說陛下讓臣妾答應退婚,總不能讓臣子退了天家的婚,這退婚書還得咱們來給,需得想個辦法不損了顏言的名聲吧。”

“這就是事實,怎麽能是朕哄你呢,還是皇後思慮周全,若是鎮國公府真要退婚,你便與鎮國公夫人商量着,看有沒有什麽不損害她家姑娘清譽的法子,季氏與你是好姐妹,怎麽也不能傷了你們的感情”

帝後夫妻兩個人商量了一會便睡下了,兩人平常夫妻的樣子說出去恐怕都沒人信,誰都沒有架子,也沒有等級之分,也是遇事相互商量、扶持。

秦霄宿醉,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已經天光大亮,睜開眼睛看着跟以往完全不一樣的床帳還愣了一會兒。

作者有話說:

一會應該還有一更,比心~感謝在2022-02-23 00:35:18~2022-02-23 22:55:5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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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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