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八回
唐僧:“……”
孫悟空:“……”
“那個,”她看着相對無言的一人一猴,有些忐忑地指了指自己,“我臉上有沾着什麽東西嗎?”
唐僧和孫悟空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
“……這位女菩薩,”那唐三藏回過勁來,連忙從馬上下來,雙手在胸前合十,“你在何處居住,姓甚名誰,如今在此攔住我師徒二人是有甚事相商?”
他接連着抛過來的三個問題差點把柴溪砸暈,不過她沒顧得上回答他的問題。柴溪的注意力全集中那稱呼上了,她險些被“女菩薩”這三個字吓跪,畢竟她完全不覺得自己有做什麽值得被別人叫“女菩薩”的事——中途劫道算不算?
柴溪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先自我介紹一下。
她學着唐三藏,有模有樣地合掌當胸,微微向前俯下身子道:“這位,這位,這位……”
不知道為什麽,柴溪突然感到相當懷念。她現在的緊張感,就像是很久以前在課堂上打盹、被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卻發現自己什麽都不知道的時候常會有的那種感覺一樣。
——誰能告訴她怎麽稱呼一位和尚啊!
“長老,或者師父。”
“這位師父,”柴溪毫不心虛地立刻改口道,盡量表現得就像自己早就知道應該這麽稱呼似的,“小女子姓柴名溪,家住兩界山,如今在此耽擱您們二位實在不好意思,不過,我是想——”
她這才意識到,剛才似乎有人低低地提醒了她一聲。
柴溪眨了眨眼睛,看向了孫悟空:“大聖,你認出我來了?”
“……悟空,”唐僧聞言,也轉頭看着自己那位剛收沒多久的徒弟,“你可認得這位女菩薩?”
柴溪雙手交握在胸前,多少有些期待地等待着孫悟空的回答。
可最終,她等來的只是冷冰冰的五個字。
“老孫不認得。”
“……!”
聽了他這句話,柴溪一時間不由得氣悶,她氣急敗壞地用力一跺腳,剛要轉過身去,卻身形一僵。她這才意識到什麽,動作緩慢地又轉了回來,悄悄往下瞥了一眼孫悟空。對方毫無疑問地注意到了柴溪的動作,面部抽動了一下後側過了身去。
旁邊的唐三藏微微閉上眼睛,嘴裏念動着什麽,只不過語速太快聲音有太輕,柴溪完全聽不清他所念的經文。
場面顯得有些尴尬。
柴溪環抱着雙臂,正還在郁悶着,忽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咆哮。還沒等她回頭細看,她一只手就被人拉着硬往前拽了一把,柴溪一個趔趄踩住了自己的裙子,伴随着“撲通”的沉重聲響,她狠狠地栽到了地上。
唐三藏:“……”
柴溪揉了揉自己的臉,用手撐起身子坐了起來,她望着地上淺淺的土坑,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之中。
“女菩薩,你可還好?”旁邊的唐僧關心地問着,卻似乎還在猶豫是不是應該在此時伸手攙扶她。
“我沒事。”
她這樣應了一句之後,連忙回過頭去。
卻見孫悟空此時已将一條碗口粗細的鐵棒拿在了手中,柴溪記得,這如意金箍棒——或者說那東海的定海神針——足有一萬多斤重,如今卻能被大聖如此輕松地當作武器來使用。雖然她對此早就有所耳聞,但五百多年來,大聖并沒有用它的機會,如今親眼見到,不得不說也是大吃了一驚的。
先前撲過來的那只猛虎,現在正伏低了身體,從喉嚨中發出攻擊性的低低的“呼”聲,聽上去似是威脅又像是恐懼。
孫悟空卻并不管這麽多,手中鐵棒一晃,徑直照着那老虎腦袋就是一棒,直打得個腦漿四濺。
柴溪全然不顧唐三藏被吓得連連後退,她倒是不由自主地吹了聲口哨,看着孫悟空拔下一根毫毛變作牛耳尖刀,将那老虎剝皮剁爪,劃出一塊四四方方的虎皮來。
她大致能猜到他要做什麽了。
果不其然,那大聖把一幅虎皮圍在腰間,然後——
……咦?
柴溪下意識地接下了孫悟空抛來的剩下的那塊虎皮,然後幾乎是在嗅到那腥膻氣的一瞬間就把虎皮拎得遠遠的:“你把這給我幹嘛?”
孫悟空卻不答:“要不要跟我們走?”
“……”聽了他的話,柴溪反而別扭起來,“你剛才不是說不認得我嗎,既然不認得,我為什麽要跟你們走?”
“那便是了,之後可別說俺老孫沒邀你。”
說着,他把那金箍棒重新撚成針兒塞進耳中,轉身去扶唐三藏以請他上馬。
“……我走就是了。”
柴溪一邊感嘆着猴子心海底針,一邊把那張虎皮揉吧揉吧塞到孫悟空背着的行李裏。
孫悟空:“……”
柴溪:“……?”
等等,難道他的意思不是讓她幫他收起來嗎?
孫悟空瞥了她一眼,嘆口氣,複向着唐僧道:“還請師父定奪。”
“悟空,既然你們是舊相識,貧僧并不全然反對這位女菩薩同行。”唐三藏垂眉斂目,語氣淡然平靜,“只是,既為女子,這一路上恐多有不便,對你的名聲也怕有所影響,還請女菩薩諒解。”
啊,果然被拒絕了。
柴溪與孫悟空對視一眼,覺得自己也許應該把殺手锏搬出來了。
“實不相瞞,”她深吸一口氣,索性把之前從那尊者那裏聽到的名號重複了一遍,“我乃極樂世界釋迦牟尼尊者五指所化。所以能與您徒弟結識,也是因為我奉佛祖之命監押他五百年之久,後因他有所悔改,我們交情甚篤。”
——這都是剛才孫大聖說不認識她的錯!這仇不報回來怎麽甘心!
“方才五行山破,我也見過佛祖,佛祖允我在求取真經的路上祝您們一臂之力,還望長老成全我的赤誠之心。”
某種意義上,她确實一點都沒撒謊。
唐三藏确認似的看了一眼孫悟空,見他并不否認,又見柴溪确是一臉誠懇之色,也只好同意道:“既是如此,貧僧也不好阻攔。”
“不過,悟空,貧僧本想之後再與你說道。”唐僧單手置于胸前,“出家人不打诳語,你先前說不認得女菩薩,現又說她是你的舊相識,是為何意?”
還沒等孫悟空回答,柴溪便急急忙忙地搶白道:“長老有所不知,先前我一直與他以五行山的模樣相處,化為人形也就是這一時半會兒的事,他認不出我也是正常的。”
……幸好那之後唐僧沒再問什麽。
柴溪走在前面,聽着師徒二人在身後的談話,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幫孫悟空說話。
就像她想不明白,孫悟空為什麽一開始要說認不得她,之後又把虎皮扔給她,而後主動邀她一同上路一樣。
“五行,你見過如來了?”
不知何時,孫悟空從身後趕上,徒留策馬在後的唐僧。
“叫我柴溪,”就像是以前糾正為“兩界山”一樣,柴溪習慣性地糾正道,然後才應了一聲,“嗯。”
“他說了些什麽?”
柴溪想起佛祖說的那些話,不由得心一沉,面上卻不顯半分,只是眼珠轉了轉:“就是我剛才說的那些了,其他的也沒什麽。”
話音未落,她又踩到了自己的裙擺,幸好孫悟空在旁邊扶了一把。
然而……
孫悟空:“挺沉的。”
柴溪:“……”
拎得起一萬多斤的定海神針的齊天大聖居然說她沉?!
她恨恨地看了一眼自己這身裙子。
換!有機會一定要換掉,不然趕路太不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