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七十一回

“先前真是讓各位長老為難了。”

柴溪單手托腮,看着面前的茶杯裏被倒滿了香氣撲鼻的茶水,并沒有要端起來喝上一口的意思。那位身着官服的年輕女性已經登記完畢他們的情況,放下了毛筆,笑盈盈地欠身行禮,她自言說是迎陽驿驿丞,不知道他們一行人的到來,所以才失禮地沒有盡早迎接。

“我們西梁女國幾乎從未有男人到訪過,”她一邊解釋道,一邊吩咐着管事的人将一道道齋飯送上來,“百姓見到幾位長老多有冒犯之舉,還望長老們能夠海涵。”

海涵當然是能海涵……

她想起當時那些老少一起邊喊着“人種”邊往這邊湧過來的場面,還是忍不住有些尴尬,不過,壓力最大的也不是她,比起其餘幾人,柴溪只要站在一旁就安全得緊。最後還是豬八戒露了本相,搖頭晃腦地在前面開了路,他們才來到了迎陽驿,得以在這裏請求倒換關文。

“長老們且在這裏歇息,享用齋飯,待我去啓奏主公。”

說着,女官就不容置疑地欠身退下,留他們幾人在正廳內坐着,對着一桌齋飯面面相觑。

柴溪倒也沒急着動筷子,她看着小猴子在她手邊上捧着水果啃得開心,幹脆又幫它伸手拿了根香蕉來,剝好了遞到它跟前。

“你當心把它撐着。”坐在她旁邊的孫悟空不冷不熱地哼了一聲。

“……應該不會的吧,”雖然這麽說着,柴溪也有點不确定,小猴子正要伸手抓過那根香蕉,她卻把手往後一縮,“算了,你先把那吃完,別勉強自己,能吃多少是多少。”

小猴子對她的言語和行為卻是相當的不滿意,它哀怨地看了一眼柴溪,又瞥了瞥孫悟空,對前者它并沒有表現什麽,但對于後者,它徑直轉過了身,背對着他坐下來,明顯是不想再搭理他一分一秒。

柴溪輕輕用指尖戳了戳它的背部,它只是自顧自地啃着水果,只是看着那力度怎麽都更大了些。

“看來,這香蕉它是不打算吃了,”他眼睛擡也不擡,一把從柴溪手中把那根香蕉搶了過來,正要往自己嘴邊遞,就聽得小猴子一聲尖叫,手裏的水果也不要了,朝着孫悟空就飛撲了過去,“你搶什麽?”

他當然是游刃有餘地避開了小猴子的突然襲擊,可對方沒有任何善罷甘休的意思,索性又扒在了柴溪身上,委屈地往她懷裏拱了拱。

柴溪:“……”

孫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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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很不善,非常不善。

“那、那個,你還是呆我肩膀上吧,”柴溪注意到了孫悟空的眼神,尴尬地笑了笑,把小猴子往上拎了拎,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繼續開了口,然而,明眼人都瞧得出她只是為了轉移話題罷了,“說起來,到現在為止,它還沒有個名字呢,叫什麽好?”

孫悟空:“煩人精。”

柴溪:“……我說的是正經名字。”

孫悟空:“老孫說是煩人精就是煩人精。”

“……”柴溪幹脆不再理會他,把目光又轉回了小猴子的身上,思索道,“話說回來,到現在還不知道你是公是母,名字不好取啊。”

“這不簡單得很,”坐在孫悟空對面的豬八戒看熱鬧不嫌事兒大,他樂呵呵地提了建議——如果這算是建議的話,“掰開腿看看不就行了。”

柴溪:“……”

話是糙了……不過這理兒……不不不,總覺得不管是哪裏都怪怪的。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小猴子。

小猴子:“……”

其實,柴溪覺得自己應該不會強制對方做這種事,但就在她看了那麽一眼之後,小猴子已經以飛快的速度從她身上竄了下去,還心有戚戚焉地跑到了牆角處蹲着,讓她有種難以言喻的愧疚感。

她正打算往小猴子的方向走過去,本應去面見女兒國國王的女官卻推門走了進來。

“打擾長老們的雅興了,”女官笑道,“我們主公有請。”

但女官很快又補充道:“幾位長老可以先在這裏歇着,主公說,她想先見見這位姑娘。”

她看向了柴溪。

柴溪詫異地眨眨眼睛,站起了身來,還沒來得及邁動步伐就有人扯住了她的褲腳。她低頭一看,小猴子可憐巴巴地看着她,不知怎的,她就能從它的眼神中看出它的意思是想和她一起去。

……它剛才不是還在牆角嗎,怎麽動作這麽快?

她也沒多想,只是蹲下身好言哄勸:“你就和長老、大聖他們在這裏待着,就像那會兒和長老一起在馬上一樣,我一會兒就回來。”

它維持了片刻揪住褲腳的動作,最後還是松開了手。

“五行,你先等會兒,”沒了小猴子的糾纏,孫悟空卻出言阻攔,他看向了那位迎陽驿驿丞,“你們的主公找她過去所為何事?”

“是為故人所托。”

迎陽驿驿丞笑容未改:“主公有一樣東西想要當面托付于姑娘,還請姑娘随我去見主公吧。”

故人?

柴溪和孫悟空對視了一眼,她知道自己眼中應該是和對方一樣的疑惑,別說是孫悟空了,就連柴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有什麽故人。她一路從東土大唐那邊走過來,遇上結識的人确實也有不少,可那基本上都是和孫悟空他們一起遇見的,而在那些人其中,她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會在認識之後又趕在他們之前來到女兒國一趟。

——而且就驿丞的意思來說,那人和女兒國女王的關系還應當不錯?

“我跟你去。”

她道。

柴溪有些忐忑地随着驿丞過了五鳳樓,直至往殿上去,一步一步上了臺階時,她仍沒想明白那故人究竟會是誰,哪怕就是鎮元子,應該也沒有這個必要搶在他們之前來與女兒國國王結識——或者說先前就早已結識,如今在這裏留下什麽東西?

那也沒必要啊。

或者,也許是認識她、她卻不認識的。

但是……話說回來,如果除去本身身份問題的話,她不過也就是個會那麽點法術的“普通人”而已,還有誰能認識她、又用“故人”來稱呼她?

不知為何,柴溪忽然聯想起了某種可能性,不由得因此黑了臉。

只希望不是那個原因。

一切琢磨來琢磨去的心理活動在随着迎陽驿驿丞入殿後戛然而止,她們進的是偏殿,穿過了幾層珠簾之後,柴溪總算是見到了女兒國的女王本人。

只一眼,她就險些看呆了。

女王端坐在那裏,眉目流轉之間就似乎是在暗送秋波,樣貌身姿甚至讓柴溪腦海中只剩下了“傾國傾城”這四個字——她原以為自己不會用這個詞來形容任何人的。但從她周身的氣質而言,卻也有着專屬于國王的高貴淩然,這與她的模樣結合在一起,竟是那般渾然天成。

上次有這種感覺,好像還是在見到那位由菩薩變成的婦人的時候。

不過,遠沒有此時來得強烈。

“柴溪見過陛下。”

她甚至忘記了自己失禮地盯着人家看了多久,女官也沒攔着她,只是在一旁小聲地笑,柴溪反應過來之後,連忙低下了頭。

女王倒也不惱,還和驿丞一樣地笑了起來。

“我找你來的目的,你想必已經從驿丞那處聽說了。”女王的聲音輕柔而婉轉,但就和她的氣質相同,也帶着王的威嚴,“那件東西,我一直命專人保管,生怕出一點纰漏,畢竟,這多少是他的一份心意,臨走時千叮咛萬囑咐我要交到你手上,你可也要好生留着才是。”

……他?

誰啊?

柴溪心裏疑惑,但也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就這麽問出口,思前想後了一番,她還是決定姑且先問問再說。

“女王似乎與那人頗為熟識,”她遲疑道,“只不過,無論是那位與女王熟識的人士,還是女王陛下視若珍寶的那樣東西,我……一點思路都沒有。”

“那是當然的。”

女兒國的女王卻這麽說道,神情較之先前也沒有多大的變化,仍然是那副不怒自威的笑容,也仍然是那樣自在卻不經意之間流露出妩媚的坐姿。

“他也是這麽告訴我的,說你們之間未曾熟識,甚至連一句話都不曾說過。不過,他的事情,你應該也聽說過。”

柴溪正等着她接着說下去,女王卻打住了話頭,她招了招手,便有侍奉在近前的女官迎了過來,看上去像是早就被吩咐好等在那裏的。女王解開了蒙在托盤上的綢緞,向着她這邊輕輕揚了揚下巴,女官便往柴溪跟前走了兩步。

柴溪猶豫了幾秒,在女王眼神的鼓勵下拿起了托盤上的東西。

那不過是一個再輕不過的錦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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