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晉江文學城
“好了好了,不論如何, 本座已經退位, 這全是你的責任。”
一指點上東向燕的額頭, 玉羅剎似笑非笑,豔色逼人, 即使用的是一張中等偏上的俊容卻因修煉魔功,此時從骨子裏散發出蠱惑人心的氛圍。
東向燕不忍看的偏開頭。
玉羅剎不解道:“你躲什麽躲?”
東向燕猶豫着要不要說實話。
玉羅剎不愧是養了他多年的老父親,眼一瞥就知道他肚子裏是什麽貨, 頓時懶懶道:“你還是別說了。”
“……”
你怎麽知道我想說, 用這張臉做這副表情, 老爹你好像人妖?
東向燕也斜開眼神,啧, 親爹啊。
玉羅剎瞧着手指頭漫不經心道:“此事全權交給你。”
東向燕随口道:“那父皇你呢?”
玉羅剎莞爾一笑:“至于我……聽說十絕關近日将會在塞北地界出現, 我準備過去看看。”
東向燕一頓, 計上心頭, 笑得再誠懇不過。
“再次祝願父皇得償所願。”
玉羅剎笑笑沒應答,但還是矜持的收下兒子這份關心, 不過還是提醒他道:“西方魔教可不能落到外人手裏, 那邊兒你該處理了。”
東向燕颔首。
玉羅剎旋即調笑道:“我兒喜歡怎樣的女子, 不妨和本座說說?”
“……”東向燕望天說道:“父皇,你就不要和朝上那群人一樣,問些多此一舉的問題, 若是有喜歡的,我早就把人接回來了。”
“是嗎?”玉羅剎玩味道:“我還以為你不愛紅妝愛藍顏呢。”
也不知他是不是聽見什麽風聲, 東向燕心中鎮定的無法形容,甚至頗有餘裕的擺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用來糊弄親爹。
玉羅剎又笑了。
東向燕支着腮,滿頭黑發如水一樣流過肩膀,目深神清,俊色逼人。
玉羅剎滿意自己的親生子有這副姿容,這等能力,因此他才放心尋找一旦踏入十死難生的十絕關,要說唯一的遺憾,恐怕就是東向燕沒給自己生個孫子玩玩……
“父皇,琵琶公主是你動的手?”
想到這裏,耳旁突然響起東向燕的詢問,玉羅剎一道深沉莞爾的眼神丢過去。
東向燕便聽見他道:“不是,她是自殺的。”
東向燕深深一嘆:“我從不喜歡這種死法。”
因為知道的太多而死,這絕對是生者惋惜死者冤枉的死法。
玉羅剎不置可否的輕點兒了下頭。
“還有別的事嗎?沒有本座乏了。”
東向燕搖頭。
玉羅剎嫌棄的揮揮手:“那就走吧,你最近事也不少,”說到這裏,他語氣倏然多出幾分譏諷,“這回可不要再心慈手軟了。”
東向燕眼神瞬變,但又在眨眼間恢複清澈,絲毫不見轉眼前的冷徹。
“放心,父皇,這是我的天下!”
我的地盤,哪裏有旁人放肆的道理。
玉羅剎正是心知這一點兒才非常放心的斜倚回軟塌,上好的香檀燃起細細青煙,神色愈發平和無波。
東向燕返回禦書房之前揮退衆人,自己一個人沿着小路慢吞吞的走過。
腳掌隔着靴子踩上顆顆圓潤的鵝卵石,地面小道蜿蜒崎岖,羊腸而去,沒入假山怪石,印入翠竹清風。
本就是寒涼的天氣,湖面浮冰去越見笑容,好像即将到來的春分已經隐隐擁懷而至,并不因事物的變化而變化。
“唉——”呼出一口,東向燕死目,“頸椎疼!”
維持那個姿勢和老爹過招太費勁了,下次絕不這樣幹!
“風雅是風雅,就是委屈了我的脖子。”
東向燕搖頭晃腦的加快腳步,一陣寒中帶暖的風吹過,仿佛已然可見來日荷花滿池塘,垂柳過橋邊的昳麗景象。
不久之後,顧惜朝,司空摘星,宮九再次被招入宮中。
同時一個嚴重影響大越局勢的陰謀緩緩展開。
三個月後。
一襲白衣,一件春裝,手裏的折扇搖來搖去,素淨的全身上下最值錢的就是腰上那塊鬥唇拱尾的玉魚,分明出身富貴卻偏偏作此打扮的,不出意外,正是再次出宮而來的東向燕!
司空摘星不解到極點:“你這三個月到底做什麽去了?”
東向燕笑而不語,只知江湖上再無名劍榜!
三月前,東向燕将三名親朋好友叫入宮中,要告訴他們的就是一件驚天大秘密。
“我快要破碎虛空了。”
此話一出,不論在場之人是何等智勇絕倫的人物都要懵逼。
宮九甚至下意識抓緊扇子,故意裝成自己沒聽懂的樣子敷衍道:“你這般年紀步入先天已算難得,找我們過來就是為說這些瞎話嗎?”
東向燕沒有表情,也正因為沒有表情他看起來才越是認真。
“我快要破碎虛空了。”
宮九語氣不耐道:“都說了,不要胡說!”
東向燕的目光轉移向其他人,不出所料,三人之中只有司空摘星迎上他的目光。
司空摘星搔搔鼻梁:“我和他們不一樣,和你沒有直接聯系,你是走也好,留也好,我最多也不過是損失一個大方的金主。”
東向燕笑笑:“我可是一直把你當朋友。”
司空摘星表情有些讪讪,個性上的缺陷叫他一直不知道怎麽處理這種大白話。
宮九表情不好道:“陛下,您是一國之君!”他放低聲線,制造出低吼的效果,目光死死盯緊他,簡直好像要将他扒皮拆骨,好看清皮下是怎樣一個混賬!
東向燕早知道他會是這個反應,不過最難處理的果然還是……“顧卿,你如何想?”
顧惜朝面無波瀾道:“陛下若做下決定,微臣謹遵旨意即可。”
東向燕:“……惜朝啊,”不禁露出無奈的笑容,“你們将我看成什麽人了?我是那種連後事都吩咐不清的糊塗君主嗎?”
顧惜朝淡淡道:“糊塗不糊塗,微臣不好作品,但是不負責任卻是真的。”
宮九雖然沒答話,但好像很想比個加一。
“……”東向燕将求證的目光投向唯一好似站在自己這邊兒的司空摘星。
顯然,既然是好似了,那就……司空摘星笑笑,然後毫不猶豫的抛棄了他。
“抱歉,我也覺得你随心所欲的過頭了。”
“我還用不着你說!”東向燕差點兒被他氣歪鼻子,你一個自由的小偷好意思說我?
搖搖頭,東向燕道:“其實我叫你們來也是有目的的。”說完,幾人發現他的眼神變了。
若說之前他們是朋友,那麽在這一刻他們之間恰好距離了玉座之下千級階的高度。
既是天下,也是至尊的地位。
三人不自覺低下目光,東向燕緩慢的腔調種有種生而高貴的矜貴,韻律悠然的好似被人用絲竹管樂,富貴榮華熏陶出來的雍容标準。
“顧卿。”
顧惜朝俯首。
“宮九。”
宮九擺正太平王世子的臣子姿容。
“司空摘星。”
雖是江湖人,但被叫到時司空摘星收斂起了自己的不拘小節且能看出他是發自真心了。
無論如何,此時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大越江山的共主,是至高無上的九五之尊!
東向燕緩緩道:“三月之內由宮九替朕臨朝,當然易容輔佐等方面分別交給司空摘星與顧卿,三月後若朕沒有回來,以顧卿的手段助太平王世子上位想來雖有坎坷但終能成事。”
至于三月後自己要是回來了會怎麽樣?還能怎麽樣,老樣子呗,料宮九也不會因此生出不軌之心。
畢竟這玩意兒他一直有。╮(╯▽╰)╭
果然他說完之後,宮九譏笑道:“你對我倒是放心。”
東向燕低笑道:“能者居之,表弟不會忘記朕當年對你說過的話吧?”
宮九語塞,又帶有隐隐的不甘和怨念。
因為當年正是這一句話,徹底令自己歸順在他麾下。
正是心知以自己的胸懷絕對說不出這種話來,正是心知說不出這種話的自己已然從胸襟上敗在他手裏,所以盡管手腕能力相差不遠,也不得不認敗,畢竟強者之間的較量本就在失之毫厘。
東向燕目露柔和的掃過他們,語氣居然給人一種成道之人的脫俗還真。
“你們是我在世上最信任的人,三月後,我若歸,此話休提,當做不知。三月後,我若未歸,到時我是死是活,你們也不需要去追究,只需要知道……”
“我求仁得仁,此生無憾!”
司空摘星深吸一口氣,眼底流露出被震撼到的動容。
原本板着臉的顧惜朝不得不在這番說辭下低下頭,真心實意的道:“只願還能為陛下效命!”
東向燕笑道:“話題雖然沉重,但我既然是習武之人,等等……你們就不懷疑一下嗎?”
他突然怔然的反應過來,這幾個人好像除了宮九不願承認故意質疑過以外,無一例外的把自己即将突破的事情當做事實來考慮。
呃,是不是哪裏不對?
事到如今你居然還說這個?
三人一臉的哭笑不得。
最後由顧惜朝帶頭發言道:“陛下之能,我等雖不知七分也有三分,如若您親口說自己即将破碎虛空,我們也不會懷疑您是否戲弄我等。”
東向燕聞言釋然一笑,“也對啊,我的所作所為你們一直有在看着。”正因為看着所以才無比篤定。
年僅二十餘歲,一般人尚未立志的年紀,他居然已經破碎虛空!
從皇宮裏走出來,顧惜朝頭腦發熱,呼出的一口喘息在空氣中結成白霜,嘴角弧度不禁苦澀起來。
惜朝惜朝,枉你自覺驚才絕豔,卻不知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要不要喝一杯?”
突然被背後探出一只手,顧惜朝表情一下子冷了下來,全身寫滿了拒絕。
宮九被拒絕的很受傷,非常疑惑道:“為什麽你對我這麽不冷不熱,我沒招惹過你吧?”
顧惜朝瞥他一眼,這一眼将他喉嚨裏的話都哽塞回去。
宮九悻悻聳肩,但還是直率的道出自己的看法。
“好吧,我知道讨厭一個人沒有理由,但我要直說,我呢,還真不怎麽讨厭你,對于有野心的人物我從不讨厭。”
顧惜朝敷衍的點點頭。
宮九又道:“你剛才是在想他的事情?”
顧惜朝斜眼看向他。
宮九露出讨好的笑臉,但維持一會兒他就不耐煩,索性換回他常用的那副面無表情的冷峻模樣。
“幸好世上只一個東向燕。”
不提大名,只用東向燕稱呼宮裏那位帝王,或許是因為他們都感覺到了,比起高高在上的皇帝,這人本适合江湖!
随波逐流,游魚潛水,不知來處,不知去處,随處安家,随處休憩,霎時風雨來臨,一躍九重天,風雨變幻,終化龍騰飛!
同樣是龍,但這重重宮闱何嘗不是将龍束縛大地,不得自由。
宮九心情複雜道:“我真不知是希望他成功還是失敗。”
成功,好在跳脫天地,無人企及,失敗,好在不需要被這囚籠所縛,不見天日。
顧惜朝眼前一點白色飄下,下意識仰起頭,一見漫天小雪飛舞。
宮九詫異道:“這個節氣居然還會下雪?”
他說話之時,顧惜朝已經擡手接下雪花,不出一刻精致天成的結晶已經融化成一灘露珠大小的雪水,濕潤了掌心的紋路。
“走了。”
宮九:“唉——不再聊聊了嗎?”
當年的青衫才子客,今日已經位高權重,厚重的朝服裹上修長的身體,黑發規整的藏入帽檐,顧惜朝不曾回神,清朗的嗓音已然回蕩在雪落紛紛之間。
“無話可說。”
“……”宮九哂笑:“真是個孤傲的家夥,話說回來,那家夥……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宮九以他野獸般的直覺确定,以東向燕的個性,他不是那種飛升之前會特意通知的性子,悶不吭聲憋着然後某天突然搞出發大的讓所有人措手不及才是這人的性格。
別懷疑,這貨就是這麽黑!有時候宮九不禁覺得,自己這輩子能有這樣的親戚簡直是上輩子缺德的緣故,從小就上了賊船的自己就是活生生的證據!
可話是這樣說……宮九在飛雪中深深一嘆。
“若就這樣沒了,似乎也挺寂寞的。”
踏出宮門,兩人相繼消失在雪幕之中。
有些時候,有些事,真的就只和真相有一步之遙,若宮九接着想下去,不難猜出東向燕會這樣做的目的。
因為沒過多久,江湖上已經到處都在傳一個消息,那就是——
“你知道嗎?十三年一開的十絕關這回據說會出現在塞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