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清晨,晨曦普照,院牆上被燙了一層金光。

崔奕神清氣爽出了書房,眼底還掩着幾分餍足。

德全早候在廊下,笑眯眯地上前,

“爺,用早膳嗎?”

“不必了,我先去宮中。”崔奕神情一如既往冷肅,似想到什麽,他駐足看向德全,淡聲吩咐,

“給嬌兒置辦些衣裳首飾,別叫她幹下人的活,挑個本分的丫頭伺候她。”

德全聞言眼底布滿了喜色,

這句話份量可太重了。

哎呀呀,他總算是大功造成了。

德全歡天喜地送了崔奕出門,折回清晖園便指揮着下人,在西廂房一通忙碌。

程嬌兒醒來時已日上三竿,不僅有個小丫頭來伺候她,就連西廂房也收拾好了。

小丫頭叫絮兒,絮兒是陳佑的一個表妹,絮兒的爹娘是崔家鋪子裏的管事,她剛剛十三歲,德全便把她調入府內伺候程嬌兒。

絮兒抱着包袱,跟在程嬌兒身後進入了西廂房。

西廂房在清晖園的二進,就在崔奕書房後頭,有三間屋子,梢間給程嬌兒當庫房,外面兩間打通了,中間隔着一個大的雕窗博古架,裏面安寝,外面放了一張黃梨木的寬案,可以給程嬌兒看書寫字。

屋子裏的擺設都很精致,這比當年她在程家的閨房不差。

靠窗的坐榻上,更是擺滿了琳琅滿目的首飾盒子,及各色鮮豔的布匹,都是崔奕庫房裏拿出來的好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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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便有府中的繡娘來給她量身裁衣,這位繡娘姓劉,與韓嬷嬷相識,

“嬌兒姑娘真是有福氣,韓嬷嬷跟我說時,我還不信,沒想到你真的入了侯爺的眼,成為了侯爺的枕邊人,這以後可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程嬌兒紅着臉道,“什麽枕邊人不枕邊人的,我不過是個丫頭罷了。”

劉嬷嬷打趣着她,目光豔羨地往屋裏掃了一眼,“哪個丫頭住這麽精致的屋子,怕是小姐的閨房也不過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府上的七小姐和八小姐還擠在一處廂房呢。”

七小姐和八小姐是二房的庶女,不得重視,程嬌兒是知道的。

“對了,韓嬷嬷還好嗎?”程嬌兒始終記得韓嬷嬷的提攜之恩。

劉嬷嬷聞言神色一滞,“原本好好的,昨個兒不小心摔了一跤,如今腳腫着在歇着呢。”

程嬌兒愣住,連忙去尋陳佑要了治跌打的藥膏,叫劉嬷嬷帶去給韓嬷嬷。

過了一刻鐘,一個小丫頭尋了過來,說是韓嬷嬷收到她的藥膏很是感激,又說有她哥哥的消息了,叫她過去一趟。

程嬌兒心下一驚,“這信才送出去幾天,這麽快就有消息了?”

那小丫頭一板一眼回道,“說是碰巧遇見了西邊回來的人,知道你哥哥的事。”

程嬌兒聞言,心中頓時五內俱焚,恨不得立刻去問個清楚。

韓嬷嬷是個穩妥的,想必不會诓她。

下午申時初刻,她帶着絮兒,沿着湖邊偏僻的長廊,繞到了留安園。

留安園在崔府西北角,這裏有一大片院子,住着府內有頭有臉的管事。

只是人還沒進留安園,卻在一處穿堂被人擋了去路。

程嬌兒瞧見來人,悚然一驚。

看來,哥哥并不曾有消息,而是有人算計她。

二老爺一見程嬌兒那張灼灼其華的臉,眼底就露出幾分貪婪和不甘。

在他眼裏,程嬌兒本來就是他的人,崔奕敢搶他的丫頭,他就能奪回來,他不信崔奕會要一個被他染指了的女人,為了一個丫頭,崔奕也不會與他翻臉。

程嬌兒現在就是他心頭的魔障,朝思暮想,不嘗到滋味他根本睡不着,

“嬌兒,你跟了老三,真以為是好日子?他馬上就要娶夫人,屆時你這個通房小妾就成了新夫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程嬌兒撞上二老爺那猩紅濃郁的眼神,就犯惡心。

“二老爺說糊塗話了,我跟侯爺好着呢!”

“胡說,他這麽多年都不曾有女人,行不行還不知道呢,你跟着他能快活?”二老爺朝她伸出手,“來,跟着爺,保準叫你夜夜快活。”

程嬌兒聽了這話,羞怒得恨不得鑽地縫,“無恥!”

“你敢罵我?你個小娼婦,老爺我今個兒碰了你,就說你勾引我,看你奈何!”二老爺怒極朝程嬌兒撲來。

絮兒吓得面如土色,可關鍵時刻還是擋在了程嬌兒跟前。

“二老爺,您慎言,侯爺知曉了,您可沒好果子吃!”

“給爺滾開,他在外面是帝師,在家裏就是我弟弟,他能奈我何?”二老爺一把扯住絮兒,往旁邊一丢,猙獰地朝程嬌兒撲來。

程嬌兒慌忙退至後面的圍牆,四下掃了一眼,見一旁的圍牆下有一顆松動的磚頭,便用勁拔了出來,直接扔在了二老爺腳前,二老爺被絆了一下,肥胖的身子直接往前一栽,程嬌兒得了機會,趕忙拉着絮兒逃走了。

等到回了清晖園,她才驚魂未定,連忙派了絮兒去請了德全來,将事情一一禀報,德全氣了個半死。

他擔心二老爺尋機報複,只得派人去請崔奕回府。

二老爺這邊見事情不成,決定先發制人,立馬來老太太這邊告狀,

他添油加醋,說是程嬌兒勾引他不成便動了手,可沒把老太太給氣昏過去。

老太太渾身發抖,指節泛白,再看兒子額頭滲出一層層細汗,便知是疼得厲害了,當即厲聲道,

“來人,去三房把程嬌兒給我帶來!”

門口婆子領命,不多時,三個仆婦并兩個丫頭浩浩蕩蕩殺去了清晖園。

平日這些仆婦在後宅代表着老太太行刑,無人敢惹,在崔府向來是橫着走的。

今日到了清晖園,也仗着自己有理,氣勢淩淩。

德全去了外院,清晖園只有陳佑并兩個小厮。

陳佑面罩寒霜立在清晖園院門口。

“你們可知這是哪裏?”他語氣輕飄飄的。

那些婆子平日都是張狂慣了的,又見陳佑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沒太當回事,

“我們奉老太太之命來捉拿程嬌兒,程嬌兒罪大惡極,對二老爺動手,我們要抓她回去。”

陳佑置若罔聞,一動未動。

另外一個看不下去了,平日她們何曾被如此怠慢過,當即往前一步喝道,

“混賬東西,還不讓開?老太太你得罪得起?”

陳佑看都沒看她們一眼,僅僅只是嘆息了一聲,

“我真的是想救你們,偏偏你們自尋死路,那就怪不得我了。”

陳佑身子輕輕一讓,瞬間幾道黑影從兩側的林子裏飛掠而下。

那三個婆子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見眼前寒光一閃,便已身首異處。

兩個丫頭吓得跪在地上,抖如篩糠。

陳佑冷冷瞥了一眼那地上的屍體,吩咐她們道,

“去喊人來收屍,告訴他們,侯爺書房乃崔家重地,擅闖者死!”

到了酉時初刻,崔奕還沒回來,德全急急忙忙回到後院,才知道老太太派人來過。

老太太那邊看到被擡回來的死屍,當場震住,二老爺也吓懵了。

整個正德院跪了一地,所有人大氣不敢出。

氣氛凝滞了許久,老太太才緩緩開口,

“是誰殺的她們?”

這三個婆子是她身邊最厲害的人,平日就靠着她們震懾府內上下。

眨眼一瞬間被殺了個幹幹淨淨,老太太人是懵的。

她不信,她不信崔奕敢動手殺她的人。

結果那個管事的哭哭啼啼回道,

“是陳佑,是侯爺身邊一個小厮下的令!”

“他敢!”

老太太一口血湧上嗓子眼。

陳佑敢這麽做,只能說是崔奕曾交代過。

沒錯,崔家家規,家主書房任何人擅闖,以死論罪。

老太太眼底布滿了陰霾,沉默許久,她扶着丫頭的手緩緩起身,

“來人,扶我去清晖園,我就不信,他敢砍了我這個老太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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