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今日的事情鬧得有些轟動,尤其霍江在城門口攔人的時候,被許多百姓圍觀,城門口的消息漸漸傳遍全城,很快阖城都知道,太皇太後要将崔奕的通房給送走。

本來大家對太皇太後幹涉大臣後宅之事就很不滿,結果得知那小妾竟然還懷着身孕,衆人就變得義憤填膺起來。

“太皇太後也太不近人情了吧,簡直是多管閑事!”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太皇太後想把娘家的侄孫女嫁給崔相,自然見不得人家崔相身邊有嬌妾。”

“你這麽說倒有可能,只是這麽做也太過分了,該不會是想着先把人送走,回頭再把肚子裏的孩子給害死吧?”

“誰知道呢,這些大戶人家的事,可比我們想象當中複雜多了。”

“唉,崔相日理萬機,淩晨還找到神醫将老太傅救了回來,結果蘇家和太皇太後就是這麽對他的,簡直寒功臣的心哪!”

“這蘇淩雪還未過門,就恨不得把人家小妾給摁死,也太歹毒了吧。”

“可不是嘛,可憐那姑娘昨夜被逼着收拾東西,今日一早就被送走,懷着孩子吐了一地,太可憐了。”

“蘇家一向清貴,做出這樣的事,委實難看!”

滿城議論紛紛,太皇太後的威望跌到了谷底,連着蘇淩雪也名聲受損。

這其中自然不乏崔奕的手筆。

但這只是鋪墊。

宮裏的太皇太後得知消息後,直接給氣病了,可病歸病,為了挽回顏面,不得不派人去崔府安撫,又順道賞賜了不少布匹珠寶藥材給程嬌兒。

蘇淩雪得知自己還未嫁給崔奕,名聲就已經臭了,被人罵做“悍婦,毒婦”,也是氣得不輕,再這樣下去,她與崔奕的婚事怕是不保。

她着人打聽了崔奕的行蹤,急不可耐的帶着人攔截去了。

Advertisement

崔家離皇宮比蘇府要遠,崔奕抄近道要路過一條巷子裏。

蘇淩雪穿着一襲白裙就等在巷子正中,遠遠地瞧見崔奕的馬車來了,她撫着衣裙跪拜了下去。

“侯爺!”

陳琦将馬車停了下來,冷眼瞥了一眼蘇淩雪,對這車簾裏頭低語了幾句。

随後車簾被掀開,露出了崔奕沉毅冷峻的面容。

他并不曾起身,穿着一件黑色的直裰,雍容地靠在軟塌之上,手裏還拿着一冊書卷,形容略有幾分疲憊,只是那瞳仁卻映着森寒的光。

“蘇姑娘,跪在此地,所為何事?”

蘇淩雪聽着他這冷淡的語氣,心尖便是微微一顫,心底越發惶恐不安,她一副嬌嬌弱弱的樣子,朝崔奕頓首,

“侯爺,對不起,我不知道太皇太後因為我們的婚事,差點傷害了嬌兒姑娘,對不起,是我的錯。”

崔奕默了默,淡淡開口,

“何錯之有?”

蘇淩雪一楞,旋即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她這麽說只是表明一個姿态而已,又不是真覺得自己錯了。

“我.....侯爺,這些我都不知道的.....”她又急着辯解。

“你既然無辜,那跪在這裏做什麽?”崔奕語峰一轉。

蘇淩雪一張俏臉漸漸窘迫,支支吾吾的,有些無言以對。

崔奕的反應跟她料想當中的不太對。

她都這樣了,不該是安撫幾句,誇她賢良大度嗎?

崔奕見她說不出話來,唇角勾出一抹冷笑,将書冊放下,扶着膝蓋冷聲道,

“你是心虛來認錯,還是故作姿态,以此引起我的注意,好讓我覺得你無辜,善良,體貼?”

崔奕的語氣冰冰涼涼的,帶着一種抽絲剝繭的蠱惑,将她藏在內心深處的陰暗給抽剝出來,讓她無地自容。

蘇淩雪面色蒼白,指節捏着裙擺,漸漸泛青。

不等蘇淩雪反應,崔奕盯着她繼續道,“你以為我是十幾歲的少年郎,被你三言兩語便蒙住了,此事與你有關還是無關,我自會查清楚,若是有你的幹系在裏頭,我決不輕饒!”

崔奕丢下這話,便不再管她,馬車繞過蘇淩雪朝前疾行,

蘇淩雪目光怔怔,身子一軟,頹然坐倒在地。

此刻的她,仿佛被人剝光了似的,□□裸地丢在這裏,毫無遁處。

她一直幻想,崔奕對她肯定比對別人不一樣。

在別人面前,他是當朝宰相,位高權重,冷面閻王。

但對于她來是,他是她祖父的學生,是差點成了她姐夫的人。

她始終記得,五歲那年,她穿着厚厚的靴子,在梅園的雪地裏摔了一跤,崔奕正跟姐姐在賞梅,那清俊無雙的少年伸手将她扶了起來,神色溫和道,

“小心點,別再摔着了。”

他那清隽的眉眼,溫和的眼神,至今刻在她心底,難以消磨。

她總覺得,比起其他觊觎崔奕的女人,她是離他最近的一個,也是最配得上他的人。

不曾想,在崔奕這裏,她什麽都不是。

她那些手段在他面前,完全不夠看的。

崔奕到了官署衙門,一衆大臣便圍了過來,

“恭喜崔相,賀喜崔相!”

“後宅總算有喜了!”

沈老太醫是個大喇叭,一回來便把崔奕府中小妾懷有身孕的消息給散播出去了。

這個消息對于這些跟随崔奕的大臣來說,無疑是一個天大的喜訊,就是皇帝得知了此事,也是喜上眉梢,比自己後宮有喜訊還高興。

崔奕此人風采卓然,手段老辣,為當朝世族之冠冕,偏偏在子嗣一事上被徐淮屢次嘲笑。

徐淮不止一次說他克妻,嘲諷他膝下凄涼。

這下好了,崔奕總算是揚眉吐氣了一回。

今後與徐淮對陣,也更有底氣了。

此外,那些以崔奕馬首是瞻的大臣,當然希望崔奕能有子嗣繼承衣缽,大家才有奔頭,才能更齊心協力聚在他身旁。

只是思及那小妾被太皇太後折騰了一番,差點送去城外莊子上,大家不由又提了幾個心眼。

胎像穩不穩?孩子保不保得住?

不過這話大家不敢問,只是從崔奕那沉肅的面容來看,怕是不容樂觀。

大家暗地裏罵了一句太皇太後多管閑事,埋怨她是一屆老婦,眼光狹隘。

崔奕只是稍稍拱手回敬了大家的恭喜,并無多話,再召集幾位心腹,将上午把李慶下獄一事細細布置了一番,随後大步朝禦書房走去。

在此之前,皇帝得知崔奕忙于政事,不忍心打攪,先将沈老太醫召入皇宮,問了程嬌兒脈象如何,

沈太醫的表情就耐人尋味了,他躬着身子猶豫了許久,才開口道,

“回陛下,颠簸得太厲害,再加上心裏受了委屈,胎像自然不穩。”

小皇帝一聽臉色就立即沉了下來,劍眉蹙起,隐隐有出鞘的氣勢。

可惡,可恨!

要知道崔奕有無子嗣,不僅是關乎崔家有沒有繼承人,還關乎着朝政。

好不容易懷了孕,偏偏被太皇太後這麽折騰,着實是惱人得很。

沈太醫見小皇子氣得臉色泛青,差點就要說幾句寬慰的話,但想起崔奕的吩咐最終還是閉了嘴。

“沈卿,你是老太醫了,這一次,還請沈卿無論如何要幫着崔相保住孩子!”

“陛下放心,臣一定竭盡全力。”

皇帝賜下一些賞賜,便擺擺手讓他退下。

過了一會,崔奕求見。

小皇帝連忙從禦案後起身,迎了出去。

“老師!”

語出之即,那道清俊巍峨的身影已經踱步進來。

崔奕穿着正一品朝服,威儀極重,躬身行禮,“臣給陛下請安。”

“老師無需多禮!”小皇帝上前扶住他,笑容真摯道,

“朕要先恭喜老師家有喜訊,那程家的丫頭也是個有福氣的,跟了老師沒多久便懷上了,朕替老師開心。”

崔奕稍一颔首,再拜道,“謝陛下。”

皇帝看得出來,崔奕面色不太好,甚至來說隐隐浮着怒氣。

換做誰碰上這檔子事,心情能好呢?

更何況崔奕是什麽人,可是能随意拿捏的?

皇帝心中苦笑,面上只得安撫道,

“老師,朕也知道,太皇太後此舉着實過分,朕後悔知道得太晚,否則必定去攔她,終是害了老師的佳人受了罪。”

崔奕聽了這話,神色不變,只往後退了一步,表情凝重地跪了下來,

“陛下,臣懇請您做主!”

崔奕頭點地,語氣铿锵。

小皇帝面色僵住。

他明白了崔奕的意思。

太皇太後之舉,崔奕十分不滿,也不打算輕輕揭過。

只是,這一邊是當朝太皇太後,是他親祖母,一個孝字壓在上頭,皇帝也不能真把她怎麽樣。

另一邊又是自己的恩師,當初手把手把他教出來的重臣,小皇帝對崔奕的孺慕之情,遠遠甚過先皇,如果不是崔奕,他不可能做上皇位,更不可能扛得住徐淮。

小皇帝沉吟許久,還是開口問道,“老師打算怎麽做?”

崔奕微微頓了頓,随後開口,“太皇太後的懿旨,恕臣難以從命。”

小皇帝愣住了。

崔奕的意思是,不想娶蘇淩雪。

小皇帝抿着唇有些糾結。

平心而論,他也不喜歡太皇太後逼婚崔奕,可問題是老人家口谕已下,全京城都已知曉,雖然有逼婚的嫌疑,可皇族的威嚴也很重要。

此外,還夾着老太傅的情分。

“老師,太傅病重時是如何說的?”

言下之意是崔奕不考慮師徒情份了?

崔奕霍然擡眸,眼神一片清明,“陛下,若不是考慮到太傅的情面,臣就不會來尋您做主。”

他不是沒辦法推掉這門婚事,太皇太後和蘇淩雪那點手段,他根本不看在眼裏。

但是得顧及老太傅的面子,那是他恩重如山的老師。

昨日太皇太後給他下口谕,及老太傅拉着他的手說要将蘇淩雪托付給他,完成老人家心願時,他當時并沒有應允,娶妻一樁事終究是他心裏的一處逆鱗。

偏偏蘇老太後背地裏給他弄這麽一出,已然觸及了他的底線。

且別說程嬌兒懷了身孕,哪怕她沒懷孩子,崔奕也不可能讓別人堂而皇之把他的女人送走。

他堂堂宰相的威嚴何在?

如果在這種情況下,他依然接受賜婚,迎娶蘇淩雪過門,別人都當他崔奕是個軟柿子,任人拿捏。

此外,嬌兒今日雖然被他哄好了,可那眼神裏分明藏着心灰意冷。

如果不給她出口氣,崔奕自問對不住她。

而讓皇帝出面,才能保全他與老太傅的情誼。

對上崔奕巋然不動的神色,小皇帝就知道,這門婚事沒得商量。

忍不住埋怨他祖母,居然在當朝宰相頭上動土,也是老糊塗了。

“行,老師請起,朕明白了。”皇帝神色鎮定道,

他負手在窗前來回踱步,考慮如何盡最大的可能保住幾方顏面。

崔奕立在一旁淡淡看着皇帝,小皇帝今年十五歲,生的挺拔如松,清朗如玉,正是少兒郎最意氣風發的時候。

這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學生。

烏金西沉,在遠處的白玉石階上投下金黃的光影,小皇帝怔怔望着窗外,雪亮的眸子裏反襯着點點金光。

忽的他神色一亮,扭頭朝崔奕走來,

“老師,朕有個妙計!”

他笑容郎朗,拉住崔奕的手腕,親昵道,“朕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既能安撫祖母,又能撫慰太傅的法子。”

崔奕聞言心神微動,“什麽法子?”

“下個月朕要大婚,歷來規矩,皇後入主中宮,同時還得冊封妃嫔,朕對外說朕早看上了蘇淩雪,下旨要将她納入宮中為妃,看在祖母和太傅面子上,朕封她個妃位,也不委屈了她,豈不三全其美。”

崔奕聞言自是神色微亮,“陛下英明!”

皇帝苦笑一聲,扶起他,“老師,朕需要充實後宮,多她一個不多,而且她父親是當朝戶部尚書,朕讓她進宮自然也是有益處的。”

原本讓當朝戶部尚書的嫡女給他做嫔妃是不太可能的,如今歪打正着,借着這件事籠絡住蘇家,也是好事一樁。

崔奕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暗嘆小皇帝長大了,感慨之餘也很欣慰。

“謝陛下替臣排難!”崔奕又是一拜。

這是眼下最合适的法子,他不喜歡蘇淩雪是一回事,可太傅那邊做的太絕也沒法交代,更何況他還沒查到蘇淩雪的幹系,若是回頭真查出什麽了,再做計較,先把婚事推掉為上。

皇帝既做了決定也不猶豫,當即寫下聖旨着內閣審議,崔奕自然是特事特辦,立即就蓋了戳,君臣一心,動作極快,很快就派了太監去蘇府宣旨。

蘇淩雪下午回到府中郁郁寡歡,正躊躇不得志,結果被這道聖旨給砸蒙了。

皇帝要她入宮去當妃子?

蘇淩雪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她才不要去當什麽妃子!

深陷宮中不得自由,還不如宰相夫人來的體面實在。

只要她嫁給崔奕,今後在京城那必定是橫着走的,哪個貴夫人遇見了她不哄着捧着?

嫁了皇帝,便是一入宮牆深似海,還要與那麽多女人共享一夫。

光想一想,蘇淩雪腦子就要炸了!

原本以她的出身,若是早想着進宮,那肯定是要當皇後的,偏偏在今年年初皇後人選已定,甚至連帶四妃也都定了下來,均是京城世家名門之後。

她苦苦經營這些年,最終只是給皇帝做妾,這叫蘇淩雪如何甘心?

可這是聖旨,明明白白經過內閣蓋戳的天子聖旨,若是抗旨,那是滿門誅殺。

蘇淩雪幾乎斷定,這肯定是崔奕的手筆。

只有把她嫁給皇帝,祖父和蘇家才無話可說。

崔奕與蘇家情分保住了,也不用娶她。

蘇淩雪咬牙切齒,氣瘋了。

這件事情也被周邊的百姓探知,立即又傳了出去。

天子居然看上了蘇家五小姐?

這麽說,蘇淩雪跟崔奕的婚事告吹了?

也難怪,崔相再德高望重,也不能跟天子搶人。

這一樁鬧劇最終以天子這道聖旨而收尾。

太皇太後在晚邊得到了消息,直接氣暈了過去。

崔奕,一定是崔奕的反擊。

好啊好,她這個太皇太後竟然是形同虛設了。

崔奕老謀深算,撺掇皇帝幹出這樣的事,是一點沒把她這個太皇太後放在眼裏。

太皇太後蘇氏怒歸怒,卻也是後悔不疊。

昨夜不該一時沖動下了那口谕,聲望損失殆盡。

再說清晖園這邊,程嬌兒乏得厲害,午膳後被崔奕哄着睡下,竟是一覺睡到了夕陽西下才醒。

她一睜開眼,絮兒就歡天地喜地将她扶了起來,

“姑娘,姑娘,告訴您一個好消息。”

“什麽好消息?”程嬌兒扶着塌坐了起來,下意識覆上小腹,慵懶地靠在大迎枕上,一雙眸子如雲霧缭繞,妩媚嬌憨。

絮兒迫不及待道,“半個時辰前,皇帝下了一道聖旨去了蘇家,說是看上了蘇淩雪,要将她納入宮中為妃,姑娘,侯爺不用娶蘇淩雪了,這是大喜事啊!”

程嬌兒這下是驚呆了。

崔奕不用娶蘇淩雪了?

這是真的嗎?

恍惚間,那顆壓在心上的石頭又落了地。

一種不可思議的喜悅悄然爬上眼梢,她整個人都跟着精神了。

“你沒騙我?”

“當然沒騙您呢,姑娘,剛剛劉嫂子說,這很可能是侯爺的手筆,瞧瞧,侯爺可真是把您當心尖人,舍不得叫您受一點委屈。”

程嬌兒紅着臉低下了頭。

也對,皇帝突然這麽做,只可能與崔奕有關。

心裏那點芥蒂也跟着煙消雲散,心情豁然開朗。

她見過蘇淩雪一次,知道這個女人不好惹,每每一想到她當自己的主母,程嬌兒就擔心孩子保不保得住,如今倒是松了一口氣。

絮兒心裏暗想,等程家翻案後,程嬌兒就恢複了大小姐的身份,若是誕下一個兒子,侯爺或許能将她扶正也未可知。

明眼人都瞧得出來,侯爺是真心喜歡程嬌兒,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絮兒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程嬌兒不知道絮兒在琢磨這些,眸眼兒亮晶晶的,一心期盼着崔奕回來。

暮色四合,程嬌兒在衆人服侍中用了晚膳,沈老太醫囑咐她,暫時不要下地,白日睡得多,晚上她精神好得很,便拿着一本小冊子靠在迎枕上翻閱,打發時間。

不多時,廊下傳來一道沉穩的腳步聲,緊接着熟悉的聲音隐隐約約傳來。

程嬌兒秀美的面龐微微一亮,唇角笑容不自覺揚起。

侯爺回來了。

崔奕挺拔的身子立在廊下,清隽的面容隐在暈黃的光線下,忽明忽暗,瞧不真切,聲音卻是柔和的。

“嬌兒晚膳用了什麽?”

劉嫂子躬身在他跟前回話。

“嬌兒姑娘晚上用了一小碗粥,吃了幾塊豆腐,并一些青豆碎肉,後來又吃了幾片紅薯糕,喝了一碗酸梅湯才作罷。”

“有沒有吐?”

“沒有,下午到現在一直好好的。”

崔奕臉上終于露出了幾分笑意,“嗯,不過還是吃得少了些,有沒有別的法子?”

劉嫂子想了想,答道,“侯爺,這頭三個月是苦一些,吃的又吐了,吐了又接着吃,過了三個月便好了,不過奴婢已經吩咐竈上的婆子換着各種口味來,瞧瞧回頭什麽口味适合嬌兒姑娘,奴婢便照着來。”

“此外,奴婢也跟阿翁提過,用這些油膩的膳食,确實容易作嘔,不若多進一些果子來,各種口味換着來,吃的爽口。”

崔奕聽了,便放心下來,看得出來這個劉嫂子确實很有經驗。

“好,劉氏,嬌兒本侯就交給你,你伺候她把孩子穩妥生下來,便是大功一件。”

劉嫂子連忙跪下行禮,“奴婢遵命,定不讓侯爺失望。”

崔奕問過了程嬌兒的起居才踏步入了西廂房。

屋裏的程嬌兒掙紮着要起身,卻被崔奕搖頭制止,

“你坐着,不許動。”

程嬌兒腼腆地點了點頭,剛剛崔奕在外面的說話,她都聽到了,只覺得胸口被那事無巨細的關懷給填滿了。

絮兒給崔奕倒了一杯茶,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崔奕徑直坐在了程嬌兒身旁,程嬌兒臉頰微紅連忙往裏面挪了一挪,崔奕脫去鞋襪挨着她躺了上去。

以往每當這個時候,崔奕都會伸出手将她往懷裏一帶,但是今天卻是忍不住靜靜地注視着他的小姑娘。

程嬌兒梳了一個随雲髻,烏發松松散散的,只插了一支碧玉簪子,蛾眉宛轉,灼若芙蕖,一雙眼眸烏溜溜的,澄澈明亮,跟黑寶石一般,氣色明顯比白日好多了。

他的小姑娘不高興時,再怎麽掩飾都是明明白白寫在臉上的,在客棧瞧見她時,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裝作不在意,現在知道他不用娶妻了,整個人神采奕奕,連那水汪汪的水杏眼眼尾都是往上翹着的。

崔奕冷峻的面龐漸漸柔和,忍不住将她輕輕抱在懷裏。

他是真的舍不得她受一丁點兒委屈。

太傅握着他的手,将蘇淩雪托付于他時,他當時腦海裏第一個念頭,程嬌兒怎麽辦?她會不會傷心難過?若真娶了妻,會不會背後欺負程嬌兒?

當時心情莫名的不是滋味。

程嬌兒性子擺在這裏,就算受了委屈也不會吭聲,跟了他這些日子,除了撒撒嬌,旁的要求從未提過。

她說過不想在別人手底下讨活。

崔奕始終記得這話,每次旁人提起給他議婚,他不禁想,他的嬌兒會不會紅着眼跟他說,叫他把她送走。

眼下倒是好了,他連太皇太後的賜婚都敢拒,就更加沒人敢打他的主意。

崔奕心裏松快着,手掌從她側身往下,覆在了她小腹上。

平坦如斯

至今,崔奕都不敢相信,嬌兒真的懷了他的骨肉。

思及此,心裏軟的一塌糊塗。

程嬌兒聞着他身上好聞的奇楠香,還夾着一些皂角的香氣,應該是洗漱後才過來的。

他的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了過來,酥酥麻麻的,程嬌兒有些害羞。

漸漸的,她察覺到他的手仿佛有些顫抖,

莫不是緊張?

程嬌兒在他懷裏仰起小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濕漉漉的,眼裏的仰慕和依戀毫不掩飾。

“侯爺,你別擔心,我會好好照顧孩子的。”

崔奕微微失笑,緊繃的身子跟着松懈了一些。

他輕輕靠近,蜻蜓點水般在她額間落下一吻,仿佛還有些依依不舍,又沿着她的眉心往下,最後溫熱停在了她的挺翹的鼻梁上。

程嬌兒下意識地拽住了他胸口的衣裳。

兩個人挨得極近。

嬌兒的呼吸鋪灑在他臉上。

崔奕眸眼瞬間湧入一片細碎的光芒,靜靜望着她,眼底墨色濃郁幽深。

程嬌兒忍不住小手推在他胸前,“侯爺.....”

她有些擔心,避開他灼熱的視線,垂下眸,“侯爺,還有孩子呢。”

嗓音膩滑聽在崔奕耳簾,便是染了蜜似的。

但是“孩子”兩個字眼閃入腦門,崔奕理智回籠。

程嬌兒有種魔力,她太美,太柔,又太軟,讓人容易沉淪。

崔奕食髓知味,內心苦笑不已。

“你好好躺着,我先回書房。”

嗓音裏的沙啞不曾退卻。

程嬌兒水盈盈的眼,懵懵懂懂望着他。

崔奕下了塌,再擡眸,被她這麽瞧着,心裏的火又勾了出來。

他伸手捂住了她那雙誘惑至極的眸子,

“嬌兒,別這麽看着我。”他聲音沙啞到不可思議。

程嬌兒立即明白了,她紅着臉支支吾吾垂下眸。

崔奕失笑一聲便離開了西廂房。

回到書房,淋了一個冷水浴,崔奕随後去了外書房,臉上的柔情褪去,又恢複了往日那端肅凝然。

德全就候在裏頭,笑眯眯道,

“侯爺,嬌兒姑娘如今懷了孩子,您是不是得給她一個名份?”

崔奕聞言眸色微微一頓,想起程嬌兒的過往不禁犯難了,他倒是想給她名份,就是不知道她肯不肯要,“不急,我正在辦她家的案子,回頭我再問問她。”

德全倒也沒說什麽,妾室也是有等級的,現在程嬌兒只是奴婢出身,若是等程家翻了案,少不得是一個貴妾,又或者.....

德全暗暗打量崔奕的臉色,将心底突然冒出的念頭給強行壓下去。

諸葛均在這個時候,神色匆匆步入書房,

“侯爺,大理寺出事了,窦旸詐死逃了!”

作者有話要說:求放過,嗚嗚嗚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