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程嬌兒獨自坐在亭子裏賞景,春風拂面,神清氣爽。

不多時,她就看到一位姑娘朝她走來。

那姑娘容貌十分出衆,被兩個丫頭簇擁着,拿着一把畫扇娉娉婷婷來到她身邊。

“嬌兒姑娘好。”楊蘭朝她颔首一笑。

程嬌兒起身回了一禮,面帶訝異道,“姑娘是....?”

楊蘭的丫頭面帶傲色回道,“我家姑娘是大理寺卿家的嫡長女。”

程嬌兒眉峰微微一蹙,想起來了,原來是大理寺卿楊寧的女兒,她記得去年崔奕生辰宴時,楊蘭與妹妹楊蓉一道給崔奕賀壽,打着能嫁給崔奕的主意。

現在楊蘭年紀也不小了吧,還沒嫁人,莫非還有那等心思?

程嬌兒觑着楊蘭,對上她別有意味的眼神,就知道來者不善。

楊蘭也不等程嬌兒反應,自顧自坐了下來,優雅地執扇望着她,“嬌兒姑娘,我們聊聊如何?”

程嬌兒幾乎肯定楊蘭應該是知道了她的身份,瞅着她那暗暗得意的樣子,就知道沒安好心。

她與楊蘭并不曾見過,楊蘭若是知曉她的身份,定是大夫人李氏那邊透露的。

崔奕已經在府內下了封口令,李氏一向不敢在明面上跟崔奕過不去,莫不是李氏暗地裏敲打楊蘭,而楊蘭卻起了別的心思?

“我與楊姑娘素不相識,有什麽可談的?”程嬌兒随後坐下,面色平靜撫了撫衣裙,倒也沒有被她吓到。

侯爺教過她,遇到事情不要慌亂,面上一定要鎮定,要等別人先露出馬腳。

果然,楊蘭見程嬌兒不慌不忙,心裏就犯嘀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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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兒姑娘,你別生氣,我找你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認識認識你。”

“哦,是嗎?”

程嬌兒目視前方,眺望遠處波光粼粼,随意道,

“我沒有生氣,倒是楊姑娘有什麽來意,就直說吧。”

楊蘭面皮一抽,略有幾分驚訝,程嬌兒看着軟弱可欺,沒想到也有幾分城府。

“那我就不拐彎抹角了,我确實知道姑娘的一些往事,畢竟也不是很光彩,姑娘應該不想被別人知道吧?”楊蘭撩着眼皮靜靜觀察着程嬌兒的反應。

程嬌兒扭頭神色毫無波瀾,冷淡盯着她道,

“楊姑娘,我不偷不搶,沒做過虧心事,沒什麽不光彩的,過去一些被冤枉的經歷,不想被別人知道是事實,但也不會成為別人要挾我的把柄,楊姑娘今天說這些話,是真的過了腦子?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楊蘭對上程嬌兒冰冷的眼神,忽然打了個寒顫。

她想起了崔奕,那個偉岸高深的男子。

“不是,嬌兒姑娘,你誤會了,我其實并沒有惡意,只是....”楊蘭說到這裏,面色有些尴尬,氣勢也弱了不少,

“只是想着若是與你成為了一家人,今後能相互照料。”

她說完這些話深深吸了一口氣,靜靜等着程嬌兒的反應。

程嬌兒聞言,很久都沒回過味來。

楊蘭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一家人?

她是想跟崔奕,還是想......

程嬌兒腦海裏猛地冒出一個念頭,滿臉驚愕瞪着楊蘭,“你看上了我哥哥?”

楊蘭被她說破,不禁面紅耳赤,滿臉的不自在,

“嬌兒,你聽我說,我是真心想與你成為一家人的....”

“閉嘴!”程嬌兒神色冷厲打斷她,她氣得胸口疼。

怎麽有這麽不要臉的女人!

絮兒也在一旁叱責道,“喲,楊姑娘是想要挾我們家大小姐,好嫁給我們家大少爺?”

楊蘭看到程嬌兒主仆這反應,就知道自己很可能弄巧成拙,她臉色拉了下來。

“怎麽,我的家世和品貌配不上你哥哥?”

程嬌兒拍着胸口給自己順氣,冷笑道,

“楊蘭,你也是大家閨秀,你的爹爹楊寧是大理寺卿,深得侯爺信賴,你想沒想過,你今天威脅我,很可能斷送了你爹爹的前途?”

楊蘭面色一僵,不說話了。

她之所以這麽做,也是無可奈何,她的年紀不小了,崔奕這邊的婚事無望,宮裏的皇太後最近不知道怎麽的,偏向了蘇家,最近召見了那個蘇淩霜幾回,對她不感興趣。

嫁給崔奕,已是不可能。

只是她年紀拖大了,原先适齡的世家公子已經定了親,前不久就連她妹妹都許了人家,偏偏她無人問津。

爹爹怪她被姨母撺掇着打崔奕的主意,不太高興,漸漸疏遠了她。

她只能靠自己。

宣武将軍程雲如今炙手可熱,她又恰恰從姨母那裏得知了程嬌兒的真實身份,姨母的本意是告訴她,叫她歇了對崔奕的心思。

她卻突發奇想,可以拿着這樁事來威脅程嬌兒,好讓她嫁給程雲。

程嬌兒見楊蘭面色寡淡,不太像是被說服了的,深吸着氣,哼笑一聲,

“蘇淩雪,沈佑佳的結局,你看到了嗎?楊姑娘,你一向是個聰明人,旁人見了你都要誇一句端莊大方,可千萬別一時糊塗,葬送了自己前程。”

楊蘭聞言身子一顫,須臾間眼淚簌簌撲下,捂着嘴哭了起來。

程嬌兒見狀有些愕然,卻也沒理她,任由她哭。

絮兒暗地裏給她比了個拇指,

“姑娘真厲害。”

程嬌兒唇角彎了彎,心情漸漸平靜。

她剛剛得知楊蘭的真實意圖時,确實是慌張乃至憤怒的。

崔奕告訴過她,如果別人威脅她,吓唬她,一定不要動怒,而是想辦法反擊。

她做到了。

楊蘭哭了一會兒,平複了心情,朝程嬌兒下了跪,

“對不起,嬌兒姑娘,是我糊塗了,做下這等錯事,還請您原諒。”

程嬌兒瞥着她,怒火漸漸蹭了出來,

“是大夫人告訴你的?”

楊蘭聞言頓時一驚,明白了程嬌兒言下之意,連忙驚慌搖頭道,

“不是的,嬌兒姑娘,您別誤會,姨母不是這個意思......”

楊蘭有些手足無措,她這麽做很可能牽連了她的姨母,崔奕的性格她是了解一些的,一個不小心便是萬劫不複,她剛剛簡直是被灌了迷魂湯了。

“姨母只是叫我歇了對侯爺的心思,并不是故意洩露的,嬌兒姑娘,您要我做什麽都可以,能不能不要告訴侯爺,求您了!”

楊蘭拼命給她磕頭。

“您放心,這件事我再也不會告訴任何人。”

程嬌兒沒有答應她,她無論如何都要告訴崔奕,以防萬一,必須得崔奕去敲打楊寧和大夫人,哥哥好不容易營造出的局面,決不能被這些小人給破壞了。

楊蘭還要說什麽,忽的一道身影從後面假山上跳了下來。

“楊蘭,你還有臉來威脅人?”

程嬌兒聽到這道聲音,霍然起身,見崔四少爺崔朔出現在亭子裏。

她完全被驚住。

絮兒知道程嬌兒與崔朔的過往,連忙閃身,擋在了程嬌兒跟前,隔絕了崔朔的視線。

崔朔也不敢看程嬌兒,只盯着楊蘭,神色狠戾吩咐侍衛道,

“你們把她送去大理寺卿楊寧那邊,告訴他,他女兒今日做了什麽蠢事!”

“遵命。”

楊蘭吓哭了,“不要啊,求您了,四少爺,饒了我吧!”

楊蘭的丫頭也紛紛跪下求情,可惜崔朔一點情面都不給,

兩個侍衛上前捂住了楊蘭的嘴,對着她後腦勺拍了一掌,楊蘭直接暈了過去,主仆三人随後被一一帶離。

崔朔背對着程嬌兒,一襲黑衫臨湖而立,深沉的眼眸倒映着水裏的波光粼粼。

程嬌兒還處在震驚中回不過神來,她抓緊了絮兒的胳膊,帶着幾分警惕望着眼前的少年,心裏怦怦直跳。

崔朔回來了。

她都差點忘了這麽個人。

崔朔極力平複着自己的心情,深深閉上眼,心口的絞痛無以複加。

他去年便回了京,參加科考,考上了進士。

每個人都恭維他,慶祝他,他是當今宰相的侄子,前途無量。

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痛苦。

他不想也不敢回家,每每到了二房,就想起程嬌兒曾經那一颦一笑的摸樣。

他受不了。

現在的程嬌兒更是程家大小姐,誕下了他三叔的長子,不久後也該嫁給他三叔正式成為他的三嬸。

他知道自己不該出現,只是剛剛花廳裏不經意的一瞥,按捺許久的情緒翻騰而出,暗藏許久的思念瘋狂生長。

她早已入了心。

他舍不得看着她被人欺負,那些雜碎怎配在她跟前說話?

崔朔憤怒至極,才把楊蘭給弄走。

默了半晌,他偏頭啞聲道,

“你放心,她父親楊寧是個明白人,絕不會外洩此事。”

他又道,“還有什麽人是見過你的,你告訴我,我想辦法幫你。”

程嬌兒聽到這話微微一愣,才恍覺崔朔是好心。

她在崔府的時候,只見過蘇夫人和舅老夫人,舅老夫人肯定不會洩露她的身份,至于蘇夫人....蘇夫人能認出她曾跟過崔奕,卻不一定知道她出身程家。

如果不正面碰上,蘇夫人應該不知道她就是程家的大小姐,而且蘇淩雪出事後,蘇夫人幾乎閉門不出,想來也沒機會見到。

“多謝四少爺關心,我的事自有侯爺料理,四少爺不必費心。”程嬌兒語氣冷淡。

崔朔聞言喉嚨艱澀,更是說不出話來。

她這是在避嫌。

崔朔咬着唇,也不敢看她,身影落寞背對着她,語氣卻還算溫和,

“你不必擔心,我也不會騷擾你,我心裏有分寸的,不會有人知道我們見過面。”

遠處藏在樹枝上的陳佑:“.........”

“你自己注意安全。”崔朔丢下這話就離開了。

程嬌兒這才松了一口氣。

外院的賀客聽說崔奕來給周老夫人賀壽,紛紛湧到門口迎候,尤其是那些平日見不着他的小官,恨不得借此機會在宰相大人面前露個臉。

衆人一邊簇擁着崔奕進門,一邊用眼神詢問周幽。

仿佛在問“老兄你與侯爺交情不淺吶,平日怎麽沒瞧出來,莫非藏着掖着?”

周幽自個兒也是納悶,他回了一個疑惑的眼神,衆人紛紛癟嘴表示不信。

清俊高大的男人沒理會諸人的異色,只是神色從容在主廳落座,他披着一件玄色披風,歪着身子靠在圈椅上,神情慵懶又矜貴。

諸葛均替他象征性問候了幾句老夫人,并奉上賀禮,周幽自是感激不已,面上倍兒有光。

坐了一小會兒,好幾位年輕士子挽起袖子,準備向崔奕讨教學問,不料諸葛均忽然開口詢問道,

“對了,周大人,聽聞府上遼闊,園子裏的風景甚美,侯爺難得過府一趟,不若帶着侯爺逛一逛?”

此話一出,所有人傻眼了。

諸葛先生您沒開玩笑吧?

誰不知道崔府才是真正的遼闊,占了半個坊區,府內景致優美,雕欄畫棟,奢華靡麗。

周府雖然還算不錯,但在整個京城還排不上號。

不過諸葛均這麽說了,周幽肯定也不會傻到去拒絕,連連起身擡手示意,

“下官這就領着侯爺散散心。”

剛剛還在閉目養神的男人,此刻倏忽睜開眼,一雙俊目幽亮深邃,叫人不敢直視。

他緩緩起身,大步朝後院走去。

一衆賀客眼巴巴目送他們遠去,暗想侯爺肯定是有什麽要緊的事跟周幽說,否則也不會特意避開大家。

畢竟崔奕日理萬機,每一舉動皆有深意,不可能真是的來逛園子的。

崔奕來逛園子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全府,衆女心思各異。

雖說崔奕有了世子,可想嫁給他的不在少數,如今人家前未婚妻沒臉再嫁,嬌寵的小妾又死了,可不是最空虛的時候嘛,沒準機會來了。

平日她們沒機緣見到這位名滿天下的宰相。

今日自然削尖了腦袋想往他跟前湊。

年輕的姑娘少爺都聚在水閣裏,崔奕就在對面不遠處的水榭落座,他掃了一眼沒看到程嬌兒,不免面露失望。

諸葛均自然看出崔奕的心思,他朝霍江使了個眼色,叫他去尋人。

霍江找了借口離席。

姑娘們知道崔奕在往這邊看,有的開始即興作詩,有的還翩翩起舞來,水閣裏好不熱鬧。

崔朔坐在水閣角落裏喝悶酒,面前擺着幾張八仙桌,幾位公子哥湊在一塊玩搏戲,壓大賭小,他渾然不在意。

蕭筝的哥哥蕭旭玩了幾把搏戲,贏了不少彩頭,退下席來,走到崔朔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怎麽了?今日提不起勁來?”

崔朔神色不虞躲開他的力道,自顧自倒酒,正要飲下,卻被蕭旭給攔住,

“喂喂喂,表舅來了,被他看到,你又該吃埋怨了!”

崔朔見他提起崔奕,臉色越發沉了下來,推開他的手臂,“你別管我,我心裏有數。”

蕭旭嘆了一口氣,耐着性子勸道,“你要真想喝,晚上我喊了鄭嘉,李牧幾個,咱們一起去杏花樓喝,表舅的脾氣你是清楚的,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吹了什麽風來這裏,萬一被瞧見了可不好,走,你別喝了,跟我過去給表舅行個禮。”

崔朔心裏想,崔奕能來這裏,怕是為了程嬌兒。

也不知道他三叔一個堂堂宰相,日理萬機,偏偏對程嬌兒好的要命,捧在手心上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崔朔心裏憋的厲害,卻還是随蕭旭起身。

二人一個長身玉立,一個英俊潇灑,一道沿着水廊走到崔奕跟前。

水閣裏崔奕獨自一人落座,周幽和諸葛均在一旁作陪,崔奕神色慵懶閉目養神沒有說話,反倒是諸葛均跟周幽攀談了起來。

二人進去,蕭旭先開了口,帶着笑意又不失尊重,

“給表舅請安,您今個兒怎麽來了?”

“見過三叔。”崔朔收斂了神色行了個禮。

崔奕岳峙淵渟坐在那裏,緩緩睜開眼瞥了一眼崔朔,目光落在蕭旭身上,柔和了幾分,

“你祖母身子可好?”

“祖母好着呢,您放心,表舅今日怎得空閑?”蕭旭笑呵呵問道,

周幽在一旁擦着汗,他也很好奇今個兒崔奕怎麽會來。

崔奕漫不經心看了蕭旭一眼,沒有回答他,而是問道,

“近來功課如何?”

蕭旭刷一下就不吭聲了,耷拉着腦袋有氣無力回道,

“在努力....”

他為什麽要想不開拉着崔朔過來請安,人家崔朔以前比他還纨绔,被崔奕送到嵩山書院,回來就考了個進士。

他還在等着明年下場。

崔奕心裏記挂着程嬌兒,沒有功夫教訓這些晚輩,也是給蕭旭留面子。

手裏的奇楠珠慵懶地擺了擺,示意他們離開。

蕭旭拉着崔朔忙不疊跑了。

回到水閣,蕭旭沒了興趣玩搏戲,陪着崔朔在一旁喝悶酒。

崔朔盯着他垂頭喪氣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怎麽樣,叫你得意?”

蕭旭白了他一眼,奪過崔朔的酒壺,“我也是佩服你,你是表舅正兒八經的侄子,每日都要被表舅管教,換做我,寧願出嫁當和尚,也不受這等罪。”

崔朔苦笑一聲沒有接話。

蕭旭擡着酒杯抿了一口,望着遠處煙波渺渺,喃喃道,

“京城裏處處傳言表舅如何寵幸那嬌妾,我是不信的,若是真的,那該是個什麽樣的神仙人物兒,能讓表舅如此記挂。”

崔朔笑容凝固在臉上。

恰在這時,一位姑娘忽然指着崔朔腳下道,

“崔公子,你的香囊是不是掉了?”

衆人視線紛紛投了過來。

崔朔垂眸,見腳邊丢着一個香囊,這個香囊并不是他的。

他撿了起來,

“誰丢了香囊嗎?”

不知道誰瞧見了,頓時失聲道,

“哎呀,這不是程家大小姐的香囊嗎?怎麽在崔公子身上?”

崔朔聞言,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他神色冷硬,盯着那位最先開口的姑娘問道,

“你與程姑娘熟悉嗎,怎麽一口咬定是她的香囊?”

鄭湘見狀,搖着扇子抿着唇得意的笑,在一旁看好戲。

那位姑娘名叫姚雙,正是在花廳與鄭湘說話那位,她低笑着道,

“只因那程大小姐長相太過出衆,我又一慣喜歡美人兒,就多看了幾眼,今日程姑娘的腰間确實系着這一香囊。”

姚雙說完,鄭湘立馬接話道,

“我說呢,以前怎麽沒見過這麽一號人物,原來是出來釣金龜婿的,估摸是看上了出身名門的崔公子,故意丢下一個香囊,好逼崔公子娶她呢。”

水閣內除了周蘭蘭和蕭筝,其他人多多少少嫉妒程嬌兒美貌,自然是幸災樂禍,面露鄙夷,恨不得把程嬌兒給踩在泥裏。

崔朔被這些話給氣笑了。

在場哪一位姑娘想釣他,他都信,唯獨程嬌兒不可能。

明顯是有人嫉妒程嬌兒,故意栽贓陷害她。

崔朔随意将那香囊往桌案上一丢,雙手環胸神态自若道,“我與程姑娘素不相識,程姑娘怕是連我是誰都不知道,怎麽會塞給我香囊,我看是現場有人嫉妒她的美貌,故意陷害于她吧?”

“你們就坦白吧,若是哪位姑娘真心對在下有意,在下可以考慮上門提親!”崔朔裝出一副極為認真的樣子。

鄭湘聽着臉色就變了,她咬着唇,氣得剜了崔朔一眼。

崔朔在外面素有纨绔之名。

程嬌兒若與他私相授受,名聲敗盡。

當然,她不會傻到真把程嬌兒往崔朔懷裏送,這只是第一步,她還有第二步呢。

程嬌兒今日出了多大風頭,回頭就能跌得多慘。

見衆人不做聲,怕惹上崔朔,唯有國子監祭酒家的姑娘柳蓉平靜開口道,

“是與不是,将程姑娘請來便知。”

她看了一眼周蘭蘭,周蘭蘭滿臉焦急朝亭子那邊走去。

不料她走了沒幾步,便見程嬌兒帶着絮兒順着水廊往那邊來了。

大家瞧見程嬌兒,首先瞄了一眼她腰間,她腰間果然不見香囊,莫非還真是她?

蕭旭站在水廊最盡頭,恰恰一眼就看到了款款走來的程嬌兒,一瞬間被她的相貌給驚到了。

居然有這麽漂亮的姑娘?

崔朔不敢去看程嬌兒,注意蕭旭幾人盯着程嬌兒看呆了,臉色立即拉了下來,他猛地推了一下蕭旭,蕭旭這才咳了咳收回視線,随即又忍不住偷瞄了一眼,才別過臉去。

蕭筝見狀悄悄走到蕭旭身旁,拉了拉他的衣袖低聲道,

“哥哥,你得幫程姐姐,她肯定不是這樣的人,祖母出門交代過,叫我們照看着點兒嬌兒姐姐。”

蕭旭一聽大吃一驚,俊臉憋得通紅,支支吾吾道,“祖....祖母這麽交代過?”

“是的。”

蕭旭又瞄了一眼程嬌兒面露複雜。

鄭湘看到程嬌兒突然出現在這裏,臉色微微一變。

那丫頭怎麽做事的?程嬌兒怎麽好端端的沒事?

不過眼下也由不得她多想,只得應付眼下局面,看程嬌兒怎麽脫身?

程嬌兒走到水閣裏,神色冷淡掃了大家一眼,

“聽說有人牽扯到我,是何事?”

姚雙看好戲地指了指桌案上那個香囊,

“程姑娘,這是崔公子不小心掉下來的,瞧着像是你的香囊,你的東西怎麽在崔公子身上?莫不是兩位私下認識?”

程嬌兒看都沒看那香囊一眼,繃着臉朝姚雙哼笑一聲,

“香囊大抵都是這些樣式,花色圖案也差不多,姚姑娘怎麽就非得認為那是我的?說起熟悉,你哥哥常常跟崔公子喝酒,你跟他應該更熟吧?”

姚雙聽了這話,臉色有些繃不住,笑意收斂,哼了一聲道,

“話不是這麽說的,我瞧見你的香囊是這般樣子,而恰恰你的香囊又不見了。”

鄭湘在一旁添油加醋道,

“程姑娘,崔家公子不是你可以高攀的,你哥哥只是個武将,能得侯爺看重,是他運氣好,可不見得崔家會接受你,要知道我們四世家挑媳婦首先看的是門第。”

程嬌兒煞有介事點頭,

“沒錯,若不是只挑門第,又如何養出鄭姑娘這樣毫無品行的姑娘來呢!”

鄭湘眉峰倏的挑起,“你什麽意思?到底是誰品行不端,是誰私相授受你沒看到?難不成你們金陵的世家閨秀都是這般不要臉?”鄭湘來了火,滿臉尖酸刻薄。

程嬌兒懶得理會她,而是從袖口掏出自己的香囊,正是一個湖藍色蜀錦緞面繡荷花的香囊,

“諸位,我的香囊就在身上,至于崔公子那是何人的,我不得而知,還希望諸位名門閨秀以後莫要随意攀咬人。”

她特地把“名門閨秀”四個字咬的極重。

衆人臉色不由通紅。

鄭湘瞅見程嬌兒手裏的香囊,不禁瞳孔猛縮,

“不可能!”

“怎麽不可能?”

崔朔見程嬌兒的東西還在,暗暗松了一口氣,犀利的眼神朝鄭湘瞪去。

鄭湘滿臉狐疑,抿着嘴不敢作聲,而是拿眼神去質問她的侍女。

她一名侍女就在此處,另外一名侍女不知所蹤。

這名侍女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蕭筝立馬拽住崔朔那個香囊,往裏面掏了幾下,随後發現了不對勁。

這個香囊是正反兩面都可以用的面料,待她把香囊翻出來時,整個香囊變成了一個姜黃色繡荷花的香囊,而好巧不巧,那荷花上正繡着一個“湘”。

熟悉鄭湘的人,都知道這是她慣用的手法。

也就是說,這是鄭湘用了自己的香囊,臨時僞裝出程嬌兒的香囊,嫁禍于她。

鄭湘見狀一雙眼眸掙得大大的,滿臉通紅如血。

“不可能!這不是我的,我的香囊在這呢.....”

她把自己腰間的香囊給扯了出來,

衆人立即伸着脖子一看,這不看還好,一看大家就發現那朵荷花及上面刻的字一模一樣。

所有人看鄭湘的眼神就不對了。

尤其這個時候,崔朔還似笑非笑走到鄭湘身旁,伸出手将她堵在他胸膛與柱子之間,滿臉無奈道,

“哎呀呀,其實我早就猜是你了,鄭姑娘啊,你三番五次跟我表白,被我拒絕,我以為你會痛定思痛,反省自己身為京城第一美人兒,為什麽偏偏入不了我崔朔的眼,沒想到你絲毫沒有悔改,反而給我憋了這麽個大招啊。”

崔朔說到最後,将那個香囊塞到鄭湘的手裏,居高臨下藐視她,

“怎麽辦,爺我就是看不上你,你給爺洗腳,爺還嫌你髒呢!”

鄭湘被崔朔這席話給驚得眼珠子掉出來。

她什麽時候說過這些話,她沒有!

她怎麽可能喜歡崔朔?

她從沒有給崔朔表白過!

可惜無論她說什麽,都沒人信了。

連崔朔都承認了,她是百口莫辯。

她氣得身子沿着柱子滑落在地,眼淚雙流。

怎麽會這樣?

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程嬌兒看着這一幕,懸着的心總算踏實了,別看她剛剛氣定神閑,心裏其實緊張得很。

她此前沿着湖邊散步,過了一會發現自己的香囊不見了,她急忙四處尋找,找到亭子處時,陳佑突然冒出來,将她的香囊還給了她,告訴她稍安勿躁,等着看好戲。

這一出戲果然精彩,尤其在崔朔的配合下,鄭湘更加百口莫辯,再無翻身之地。

原來陳佑一直在她身邊,

崔奕什麽都替她着想好的,程嬌兒心裏被踏實和安全感塞得滿滿的。

場面急轉直下,也是大家一時沒料到的,原先幫襯鄭湘踩程嬌兒的柳蓉與姚雙,也紛紛退開幾步,生怕殃及池魚。

鄭湘就顯得孤立無援,跟個落湯雞似的,她臉面丢盡,面紅耳赤扶着丫頭的手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水閣後面的廊橋上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

“鄭姑娘,這是想走?”

鄭湘渾身一顫,一種極致的恐懼蔓延至四肢五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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