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中弄到小五,花錢絕對不會高出國外的價,現在弄丢了,可想他有多肉疼。那兩個隐瞞實情不上報的押送者,這次鐵定要倒大黴。
不過那都不關程俊的事,在他看來,不愛護海豚的人不管落到什麽下場都是活該。
館主走後,領班林穎過來看了一下訓練狀況。自從上次經理落水的事後,林穎對程俊産生了些許的畏懼感,除了工作上必要的檢查,其餘時間都不怎麽敢跟他說話。
林穎是比較典型的見風使舵、欺軟怕硬的人,程俊外表看起來剛硬,但他身上總透着一股玩世不恭的“随便”之氣,一度讓林穎認為他是個很好說話、很容易捏在手裏的人,所以對他總是疾言厲色。殊不知,程俊只不過是認為那些小事還不足以讓他生氣,也沒把林穎這個人放在眼裏,故而視而不見,見而不理。
正因為一貫如此,所以當程俊突然變臉,以那樣強硬的态度和毒舌的語氣針鋒相對時,便讓林穎剎時如芒刺在背,強烈的壓迫感太濃重,導致她再見到程俊時,條件發射般想要繞着走。
經過那一次鬧劇,小五對這個女人一樣沒有好印象,可他現在是新員工,按理。領班是有必要過來例行了解的,但林穎礙于程俊的不茍言笑,簡單問了小五幾個問題便匆匆走掉了。
小五穿着游泳衣,跟海豚們嬉鬧了一會兒後,浮在水中雙手趴在岸邊對程俊說:“我不喜歡那個母人。”
程俊正在喂食海豚,聞言皺眉,“母人?什麽意思啊。”
小五嘴巴一撅,不高興地說:“母的人,就是母人,你之前還說母海豚……”
噗——
程俊笑得險些跌進池子裏。
☆、第 14 章
雖然是俊美逼人的人類男性外表,但思維方式還是跟海豚差不多,果然還是不能把小五當成一個正常人類來看待啊——程俊笑得辛苦。
兩點是開館時間,兩點半開始表演,現在距離表演還有一刻鐘,而觀衆席上幾乎已經滿座。
今天的表演是跟海獅一起的,半月形巨大的水池岸邊提前搭了一座高大的滑梯,另外還擺了兩個及膝高的圓柱,那是專門為兩頭海獅準備的。
海獅馴養員高勝平穿着深藍色放水緊身服走過來,看見程俊沖他揮揮手,“嗨,程俊,今天又跟你合作了哈。”
Advertisement
程俊穿着藍色泳褲,正光着身上蹲在水池邊跟小五說話,聞言轉過頭站起身來,與已經來到跟前的高勝平互碰了一下拳頭,笑道:“喲老高,今天可別跟上次一樣出醜了啊。”
高勝平其實并不老,只比程俊大一歲,快滿二十八了,長了一張富有正義感的國字臉,一米八的身形沒有程俊魁梧卻也不顯柔弱。
高勝平給了程俊一拳,“還不都怪你家海豚,扯着我的泳褲硬是不讓我上岸,害我在觀衆面前丢盡臉了,真是的。”
一想起上次高勝平在跟海獅一起表演的時候不慎跌進水池,結果被一條海豚死死咬住泳褲而無法上岸的狼狽情景,程俊就笑得跟偷腥的貓似的,“都叫你平時多跟我家海豚親近親近,你偏不聽,被嫌棄了吧。”
“得了吧,你別在這賣嘴,當初我要申請訓練海豚你不跟我急了嘛,現在說什麽跟你家海豚親近,是存心擠兌我嗎?”
“別說那時候的事兒,就你那訓練動物的搞法,我才不會把海豚讓給你訓練。”
高勝平這人個性其實不壞,可說是非常熱心而且很講義氣的一個人,但就是在工作上,對待手下的動物們要求太高,經常性高強度訓練。
海獅不像海豚那樣對周遭環境那麽敏感,需要靠藥物緩解精神緊張和潰瘍,多一點訓練內容和時間還不至于造成它們精神上的致命壓迫。海豚就不同了,雖然不能對其實施獎懲制度,只能使用正面強化的方式,但如果訓練內容太多,強度太高,海豚根本承受不起那樣的壓力。
高勝平在這方面的嚴厲是程俊無法茍同的,有時候看見高勝平懲罰沒有達到他要求的海獅不準吃東西、因為個人心情問題還會抽海獅的鞭子,程俊心裏就特別難受,所以說,他才不會答應把自己當成兒子養的海豚交給他。
小五從水裏爬出來,渾身濕淋淋的,觀衆席上忽然爆發出一陣尖叫。
程俊正準備跟高勝平介紹小五,就被臺上那陣叫喊吸引了過去。原來是一群女生,看樣子可能是高中生吧,很年輕很朝氣的樣子,舉着數碼相機對準他們三人猛拍。哦不,嚴格說是對準小五一個人。
程俊皺了皺眉,将小五拉到自己身側,用自己高壯的身體擋住他。
小五只穿了海洋館給馴養員定制的藍色泳褲,光着上身,剛爬上岸來渾身濕漉漉的,高挑纖細的身形,筆直的雙腿,蘸着水珠的皮膚瑩白如玉——
這正是讓觀衆席上那些女孩子尖叫的原因,美男出水,濕淋淋的散發着幽幽的性感,怎不叫人熱血沸騰!
高勝平昨天就知道有新人加入,不過卻不知道原來這人是小五。勿怪高勝平還記得小五,那天程俊帶小五和孩子一塊兒來上班,大家都見過,高勝平也不例外。
小五那張臉讓人過目不忘!
“想不到新來的就是程俊你的親戚。”高勝平含笑看着小五,眼裏不掩欣賞,“你好啊小五,歡迎你到我們這裏上班。”
小五面無表情瞪着高勝平,藍色的眸子隐隐透着戒備。
程俊都不太敢正眼瞧這麽性感的小五,一直用眼角餘光窺着,因此,高勝平這樣明目張膽地打量,讓程俊剎時不爽起來。
“好啦,既然已經知道了就趕緊去準備吧,馬上就要開始表演了。”程俊推着高勝平,将他趕走,“你的海獅還沒領過來呢,快去快去。”
高勝平走了,程俊回過身警告小五:“以後躲着點這人,知道沒?”
小五聽話地點點頭。
今天的表演是以講故事的形勢開場的,以歡快激昂的音樂為背景,由一名孩童敘說旁白,程俊、小五以及高勝平等人配合旁白進行表演。
在旁白聲中,高勝平領着他的兩頭海獅出現在高大的滑梯前面,他站中間,兩頭海獅扭動肥胖的身體分別爬上圓柱,歪着身子舉起左邊的鳍跟觀衆們打招呼。
程俊和小五則是從水池的兩頭入水,與海豚們一起在水下潛行,到了中央時一起冒出水面。海豚們豎着身子在水中前後搖擺,發出長長的哨音,之後又潛入水中,頭朝下豎起尾巴跟觀衆們問好。
程俊挨個兒親親海豚們,然後爬上岸。
小五看着程俊這一舉動笑了笑,跟程俊上岸的方式不一樣,小五是被五條海豚一起用頭頂着送到岸邊的,就像個海豚王子般享受着非一般崇敬的對待,并在他雙腳踏地、回身笑着沖它們擺擺手後,海豚們才散開。
這一幕在以前的表演中并沒有出現過,高勝平和程俊都吃了一驚。不過程俊很快就釋然了,想到小五就是一條不折不扣的海豚,同伴們會如此對待他也就不奇怪了。
高勝平也不愧是臨場經驗豐富的前輩,很快從吃驚的情緒中恢複過來,随着旁白的介紹,他将哨子塞到嘴裏,轉身沖左邊的海獅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那頭海獅便溜下圓柱來到靠近水池邊的岸上。
在旁白的介紹下,高勝平引導着兩頭海獅做了許多滑稽的表演,甚至還跳了一段舞,它們肥胖的身子在滑稽音樂中扭來扭去,讓現場觀衆捧腹大笑。
接着輪到海豚們,場館內響起的居然是一段天鵝湖的芭蕾舞音樂,觀衆們将目光投向水中,只見程俊和小五兩人混在五條海豚中間,跟海豚們一起跳水上芭蕾……場上的觀衆笑得更大聲,掌聲也更加熱烈。
音樂到了高T潮部分,程俊揮起雙手,海豚們便交替着從水中高高躍起,帶其串串水花,半月形的身體不斷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落水濺起巨大的水花,讓觀衆們目不暇接,叫好聲連綿不斷。
因為有了小五,程俊感覺今天的表演非常輕松,他幾乎沒有費什麽精力就讓海豚們超标準的完成了整套表演。而到了後半段,高勝平的海獅表演則有些不盡人意。
觀賞性節目完畢,最後一項是互動搞笑,在輕松诙諧的音樂中,高勝平請了兩名觀衆到表演臺上來,在他的安排下,一男一女兩名觀衆與海獅握握手、擁抱一下,但其中一頭不知為何不怎麽配合,男觀衆與要摸摸它的頭都被躲開了。
高勝平有點生氣,在這種大場合下,海獅突然鬧脾氣,毫無疑問會造成觀衆對馴養員能力的質疑的心理,這種不配合指令的行為簡直就是在往他這個馴養員臉上抹黑。
高勝平呵斥了兩聲,上前攔住海獅的脖子進行一陣安撫,示意那位客人可以上前與其親密接觸了。可那位客人有了之前的經歷,感覺這海獅的情緒好像不怎麽穩定,便笑着擺手說不用了。高勝平為了讓客人安心,便以身示範,抱了一下海獅,說,沒關系的,它只是偶爾故意傲嬌一下。可就在高勝平這麽說着并再次将手伸向海獅的頭時,忽然被咬住了手掌。
全場嘩然。
高勝平被這意外沖擊得喪失了應變能力,整個人都呆住了,傻愣愣地看着鮮血從海獅的嘴巴裏流出來。小五見狀立刻跑過去,發出一聲怪異的喝聲,那海獅像是突然清醒過來般,猛地松了口逃得遠遠的,蜷縮在岸邊的一角,以一種做錯事後畏懼的姿态盯着高勝平。
高勝平這才被劇痛刺激得清醒過來,低頭一看手,海獅的犬齒将他的手背劃出一道長約五厘米的血口,地上滴滿了血。
見此情形,年輕的兩名游客驚慌失措地逃回了觀衆席。
“趕緊送去醫院!”
關鍵時刻還是程俊發揮了領導者的能力,他叫來李靜茹幫忙攙扶高勝平離開現場,讓小五去安撫受驚的海獅,自己則拿了一只擴音器跟觀衆們道歉,解釋這只是一次小小的意外。在海洋館經理和領班趕來之前,程俊已經穩住了現場觀衆的情緒,兩頭海獅也由另外一名馴養員領着離開了海豚館。
經理表示對此次失敗的表演感到抱歉,在上百觀衆面前鞠躬致歉,并臨時緊急安排場館工作人員發放了免費的冰飲,讓大家壓驚。
對此,觀衆們的态度是,不會因為這次意外而畏懼這些海洋動物,會繼續喜歡它們,讓海洋館方面務必查找一下海獅突然發怒的原因。
程俊真是非常欣慰,愛動物的善良之人還是有很多的。
經理也因此放下了一顆懸着的心,鑒于上次的落水事件,經理對程俊的成見更深,所以盡管這件事跟他沒半點關系,卻還是遭到他一頓毫不客氣的批評。
“幸好咬傷的是高勝平本人,如果咬傷的是那位客人,又不知是怎樣一副爛攤子。真不知道你們三四個馴養員在場是幹什麽吃的,給了你們工資,就是讓你們在游客面前出這種亂子的嗎?幸虧館主一早就回總館去了,要不然今天咱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經理怒目相向,聲色俱厲,唾沫星子都噴了出來,說得好像這次意外都是程俊的責任一樣。
程俊張了張嘴,想反駁,一轉眼看見李靜茹使勁沖他使眼色,于是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在表演過程中出現意外,同身為馴養員的确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至少,臨場應變這種事他們都沒能做到,讓游客們受了驚吓是事實。
然而小五卻不滿起來,大跨步走到經理面前,擰着兩道英氣的眉毛,啥都沒說,擡起一條腿踢向經理的胸口。
☆、第 15 章
撲通一聲,經理第二次落水。
“小五!”事發突然,程俊吃了一驚,這一聲高呼不由得帶上了呵斥的意思,畢竟,小五踹的那可是個人。
小五無動于衷,面無表情地看着經理在水池裏撲騰,跟上次一樣,他做了個手勢,發出一聲古怪的聲音,水池裏的海豚們迅速活動起來,其中一條将經理馱在背上,在水中疾馳一段距離後沉入水底,任由經理在水裏狼狽掙紮,接着第二條海豚游過來重複……
程俊在經理被踢下水池後的第一時間就跟着跳了進去,企圖将他救上岸,可海豚們速度太快了,程俊完全跟不上它們的速度,他游到左邊,海豚們便将經理弄到右邊,他趕到右邊,海豚們又将經理駝到左邊。
程俊看了小五一眼,迅速爬上岸,抓住他的手臂,惱火地沖他吼:“你讓它們停下來,再搞下去要出人命的!”
小五輕蹙雙眉,兩眼微微睈大,“他欺負你!”
程俊呼吸一窒,深吸一口氣後壓抑住自己的怒氣,放緩語氣跟小五解釋:“小五,我不想對你發脾氣,你趕快讓小一小二小三它們停下來,真出了人命你可是要負責任的,這不是鬧着玩的。”
程俊的口吻很凝重,很嚴肅,小五抿着嘴想了一下,沖水池裏的海豚們揮揮手,海豚們便停止了惡作劇,其中一條還馱着經理游到岸邊,配合程俊将經理頂上岸。
經理喝了好多水,程俊幫他做了急救,按壓腹部的時候他吐了一大灘。
“程、程俊……”經理像條瀕死的魚,趴在地上不斷喘氣,憤恨地眼神瞅着小五,“你、你給我記、記住!你、你跟這個人、我、我一定……”
程俊拉起經理的身體靠上自己的背,将他背起來,“我要是你,現在就會閉嘴什麽都不說,保存體力。”
程俊将經理送到休息室,讓李靜茹到經理室取了經理備用的衣物,他幫他換上,而後背着他到外面叫了一輛出租車,讓李靜茹陪着他上醫院。
車子開走之前,程俊心情複雜地跟經理道了個歉,“經理,我替小五給你道歉,他這人比較……呃沖動,腦子不會轉彎,所以……您別跟他一般見識。”
經理虛弱地靠在後座上,沒什麽威懾力地白了程俊一眼,“我不接受道歉,竟然這麽對待上司,你讓你那個親戚等着吃官司吧。”
車子開走了,程俊站在原地焦躁而又無奈地嘆了口氣。
回到海洋館,程俊沒再跟小五說過話,獨自蹲在水池邊看着游來游去的海豚們沉默到五點下班。
有史以來,程俊第一次沒有給海豚們投食就走人了。
小五從程俊身上感受到了某種壓抑的氣氛,他不安且困惑地注視着程俊的表情,希望能看出一些什麽,可他看不懂程俊,于是希望程俊能跟他說點什麽,一直這麽沉默不語,甚至連看都不看他,讓他莫名忐忑。
“你是不是在生氣?”一直跟在程俊身後到了家門口,小五才悶悶地問。
程俊開門鎖的動作頓了一下,沒說話,打開門将小五拉進去。
兩人在客廳裏坐着,程俊滿臉肅穆。
“小五,你差點殺了經理。”
“有什麽不對嗎?在海裏大家都這樣。”
弱肉強食就是大自然的生存法則,雖然海豚并不兇猛,但它們同樣本能地遵循着這樣的法則。在陸地上海豚是弱者,鬥不過人,可人到了水裏就不是海豚的對手了。雖然它們不吃人,但多的是其他辦法是整死一個人。
小五雖然可以變化成人,但動物的本性難移,他只知道受壓迫就要反咬一口,不懂人類之間那微妙的利益牽制與聯系,不懂在人類的生存方式,自然就不會去想差點害死經理的自己究竟錯在哪裏。
“而且,那個人是壞人,他對你不好。”
“我知道。可他是我的上司,說話難聽了些也不能至他于死地。”程俊能夠理解小五的思維方式,畢竟他這麽多年馴養海豚的經驗不是白來的,就是這種從一開始就無條件維護自己的憨厚與率真,讓他感動。
然而,也正因為這樣,程俊才覺得頭疼,“小五,你現在是生活在人類這個群體當中,做事不可能還像生活在海裏那樣想怎樣就怎樣。你知道嗎?在如果經理今天出了事,你要負法律責任的,到時候會牽扯出很大的麻煩,不僅僅是吃官司抓你坐牢的問題,還有可能牽扯出你的真正身份,後果是我們難以想象的。”
小五迷茫地眨眨眼,“什麽是法律?坐牢又是什麽?”
程俊耐心地跟他解釋:“法律是制約人類社會的條例,什麽事情可以做,什麽事不能做,這都依靠法律來維護。你下午對經理所做的事情,就是違法的,如果他追究責任,我們會惹上很大的麻煩。”
小五聽得似懂非懂,但從程俊凝重的語氣中,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很大的錯事,眼神不由透出三分懊惱一分慌亂,“早知道就應該用惑術了。”
“嗯?”程俊正沉浸在“如果經理事後追究責任該怎麽辦”的苦惱中,冷不丁聽見小五提到“惑術”,不由愣了一下,腦子裏立刻想起經理上一次自己跳進水池裏的畫面,“小五,上次經理自己跳進水裏是不是你做了什麽?”
事到如今,小五就算有心隐瞞也瞞不住了,“嗯,我,會惑術。”指着自己的眼睛,“就是用視線迷惑人的心智,讓對方聽話。”
程俊抽了一口氣,他就說上次經理自己跳進水裏沒那麽簡單。
小五嘟嘟嘴,眼神躲閃,“之前來找你們也用了一下。”
程俊一愣,沒反應過來。
“我對兒子也用了一下惑術。”
“什麽?”程俊猛地站起來,不可思議地瞪着小五,“我就納悶那臭小子怎麽會帶陌生人回家,原來你……”
當初關于程曉海突然帶小五回家這件事,程俊是怎麽也想不通的。從幼兒園到小學,老師們時刻都在教導孩子不要随便接觸陌生人,這種觀念已經深入程曉海的思維,平時出門在外,從來不愛跟陌生人接觸的孩子怎麽就突然帶了個陌生叫花子回來?程俊百思不得其解,卻沒想到原來是小五對孩子用了惑術。
小五輕蹙眉峰,有些委屈,“如果不用,他就不會帶我回來。”
程俊叉着腰原地轉了兩圈,最後長吐一口氣,将心裏的郁悶壓下去。現在不是追究過去的時候,當務之急,還是要想辦法不能讓經理追究小五的責任才行。
“算了。”程俊拍拍額頭,對小五說:“你留在家裏,我先去接孩子回來。”
程俊拿了摩托車的鑰匙往外走,小五追在他身後,“俊!”
這一聲突如其來的、帶着點兒委屈、軟糯、親昵、低徊的呼喚,讓程俊如遭點穴般站住了。
這是小五第一次叫程俊的名字,竟然叫得這麽……動聽,程俊只覺得骨頭都酥了,哪怕剛剛還在讨論那些頭疼的事情。
“你剛剛叫我什麽?再叫一遍!”
“……俊!”
程俊猛地抱住小五,臉頰泛紅陶醉狀蹭着小五的臉,“怎麽會叫的這麽甜啊,怎麽會這麽溺人!”
小五掙紮着問:“那我到底該怎麽辦?那個官司是不是很難吃?是什麽類型的魚?”
“噗——那不是吃的,更不是魚。”程俊哭笑不得,溺愛地摸摸小五的腦袋,給他一個安心的笑容,“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吃官司。”
程俊接了孩子回來,做了飯讓兩人吃,自己則換上衣服去了醫院。
經理溺水又被海豚惡整,跟前一次一樣只是受了驚吓,但胸口卻淤青了一片,那是小五那一腳給踹的。院方給拍了片子,沒有傷到骨頭。
程俊仔仔細細詢問了醫生有關經理的病情,甚至悄悄用手機将他與醫生的對話錄了音,還趁其不備,将經理的病例拍了照片。
程俊從小沒有父母的庇護,面對糾紛和麻煩時,對己身的威脅因素考慮得總是特別深遠,他不怕做無用的防備,就怕防備做得不夠,到時被人迫害。
程俊買了很多補品來探望經理,在經理難看的臉色下,程俊承諾包攬他所有的治療費用,并給與他一定的精神損失,只希望他不要追究小五的責任。
經理考慮了一下,提出除了醫藥費外,另外要補償他兩萬。
程俊一咬牙答應了。
這個結果已經比程俊預想的要好很多,畢竟是小五故意傷害經理在先,經理若要追究,他們無論如何都逃不過責任,到最後總歸也要賠償一筆。比起讓沒有身份證明的小五被帶走盤問,身陷恐慌中,程俊寧願破點財。
協議達成,程俊懸着的一顆心也總算放下了,只不過看着卡上被劃走兩萬多現金,他着實蛋疼了好一陣。
“兒啊,咱們父子得喝一陣稀飯了。”
正在擺弄變形金剛的程曉海擡起頭來,“為什麽?”
程俊盤腿坐在地板上,手裏拿着賬本記賬,拉着一張苦瓜臉,說:“這個月超支太嚴重,導致下個月的米錢都不夠了。”
程曉海嘁了一聲,低下頭繼續擺弄玩具,“你總是這麽說。”實際上卻沒有一次真正喝過稀飯。
程俊用原子筆敲了一下程曉海的腦袋,訓道:“臭小子,你沒喝稀飯不代表你爸爸我沒喝,哪次超支不是在我的個人花銷裏減下來的?你喝牛奶吃面包的錢可是我不買衣服、不抽煙省下來的。”
小五惱火地将孩子護在懷裏,敵視程俊:“不能欺負兒子!”
程俊朝天翻個白眼,“慈母多敗兒!”
咦?這句話用在這裏好像不太對。
小五盯着程俊看了好半天,最後磨磨蹭蹭挨着程俊坐下,繼續目不轉睛盯着他看。
程俊被盯得頭皮發麻,“你幹嘛啊?”
小五湊近程俊,“我是不是不用吃官司了?”從程俊玩世不恭的狀态裏,他能感受到一些不同于之前的輕松氣氛,想必是經理那件事被他處理好了。
程俊笑起來,瞅了一眼低頭玩玩具的小屁孩,湊到小五耳朵邊上低聲說:“不愧是海豚啊,已經從我的情緒裏感覺到了嗎?”
溫熱的呼吸噴在小五的耳畔,讓他條件反射縮了縮脖子,“你怎麽做的?”
程俊想了想,壞笑道:“叫我的名字,叫了我就告訴你。”
“……俊!”
“婉轉一點,撒嬌一點。
“……俊!”
程俊很是受用,故作驚訝,“這麽聽話啊,是不是我讓你親我一下你也幹?”
小五湊到程俊面前,用自己的嘴蹭了蹭程俊的嘴,“是這樣沒錯吧?之前老是看見你這樣對待那幾條海豚。”
程俊:“”
程曉海見狀,大叫:“哇,老爸你臉紅啦!”迅速從地上爬起來,四處尋找手機,“手機,手機,手機在哪裏,我要拍照留下證據!”
程俊:“……”
海洋館周一放假,程俊和小五不用上班,程俊便帶小五出去買衣服。
早上一家人一起出門,先送孩子去學習班,兩個大人步行去最近的商場。小五除了海洋館和程俊家,還沒有到大商場裏去過,一邊走着就像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孩到處張望,看什麽都好奇。
程俊帶小五做滑動電梯,小五看着人們站在臺階上自動向上滑,卻不敢自己站上去,最後還被程俊強制帶着走了上去。
站在電梯上,小五一動不敢動,使勁抱着程俊的腰,惹來周遭各種注視,甚至有女孩子對着他們倆拍照。
程俊尴尬不已,對身邊那位一直盯着他們看的胖阿姨解釋說:“我兒子,怕生!呵呵!”
胖阿姨三步并作兩步爬上了樓,邊走邊嘀咕:“深井冰!”
☆、第 16 章
小五身高一米七六,不胖不瘦,買衣服很容易,用程俊的話來說,他就算披一塊麻布都好看。
買衣服和鞋子幾乎沒花費什麽時間,卻在買內褲的時候出了點小插曲。
起因是小五不肯穿內褲。
這也不怪小五行為古怪,他本就是海豚,在海裏自由慣了,穿衣服對他來說都是一種束縛,像被捆綁住了身體一樣。之前他都是穿的程俊的內褲,程俊可比他魁梧多了,一百八十九的身高,內褲穿在小五身上必須得将松緊帶挽一個疙瘩,縮短褲腰的尺寸才行。
程俊的內褲大,沒有緊繃感,但現在程俊幫小五挑選了合身的內褲,讓他到試衣間試了一次後他就不幹了。
小五很糾結地看程俊,“可以不穿內褲嗎?勒着不舒服。”
程俊擰着眉毛,雙手抱臂,強硬,“不行。”
“很難受。”
“不行,不穿內褲的男人是流氓你知不知道。”
“流氓是什麽?”
“就是……少給我轉移話題,必須買內褲。”
小五眼珠一轉,抱住程手臂,軟軟地叫他:“俊……”
低徊婉轉、透着絲絲撒嬌意味的低喚,差點讓程俊兩腿一軟跪下去,這簡直是對他心髒承受力的考驗。
程俊堅守陣地、半點不退讓,撇開視線:“叫我名字也不行,不穿內褲像話嗎?”
小五緊抿住嘴唇,輕蹙眉頭瞪着程俊,大有誓死不從的意思。
程俊想了想,豎起食指,說:“我告訴你啊,程曉海是你兒子,你作為他的親爹,一定要做個好榜樣給他才行啊,不穿內褲對于人……”瞥了一眼躲在櫃臺內的售貨員,壓低音量,“類來說,是一件很羞恥的事,會遭人嘲笑的,你也不想孩子被別人笑話吧?那你做爸爸的就得以身作則哦,要不然他跟着你學壞了,将來一定會被人笑死的。”
果然,一提到孩子,小五就妥協了,乖乖選了黑白棕條紋四條內褲。
上午逛商場,下午去探望高勝平。
高勝平的手縫了五針,一直在家休息,每天堅持打一次消炎針。他有一個女朋友,在百貨商場做人事部經理,每天下班後會過來照顧他的生活起居,是個賢惠而又大氣的女人。
程俊和小五去他家的時候,高勝平剛好打完針從醫院回來,他女友藍心正幫他炖湯。
“前幾兩天就準備來看看你的,不過小五跟經理鬧了點矛盾,就拖到現在。”程俊将探病的水果和補品放在客廳的茶幾上,跟高勝平解釋了一下他們一周後才來探病的原因。
程俊跟高勝平的關系還不錯,由于經常會一起表演的關系而比其他同事走得更近,所以晚了這麽多天才來探望,作為關系最好的哥們兒,程俊心裏其實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看你說的什麽話,我是那麽小氣吧啦的人嗎?”高勝平受傷的手是右手,大半個手掌纏着紗布,他用左手在飲水機下接了冰涼的清水放在兩人面前,自嘲地笑笑,“也就是你才來看我,其他人管我是死是活?”
這話說的是實情,高勝平受傷這一周的時間,除了人事部經理到醫院跟他清算醫療費用時帶了一籃水果給他,其他同事一個都沒來過,出院回家休養的這段時間也就是程俊和小五來了。
夏天溫度高,程俊剛進門額上還挂着一層細密的汗。他端起涼水一口喝了個幹淨,順手抹了一把嘴角殘留的水漬,爽朗地笑道:“海洋館的事兒多啊,那麽忙。你看看我們平時,有哪一天下班的時候不是累得像快死的狗?大家其實都一樣啦。”
高勝平不在意地擺擺手,笑說:“我也不在乎那些,你跟小五能來看我我就挺高興的了。對了,我不在的這幾天,我家丫頭還好吧?我打電話問小秦了,但他沒跟我說丫頭的事,程俊,海獅發怒不會無緣無故,我自己一手訓練出來的動物我很清楚,你跟我說話,獸醫檢查後說什麽了?”
程俊的神情沉了沉,沉默了一瞬才說:“你家丫頭的右眼有問題,獸醫做了檢查之後,确定是白內障。”
高勝平吃了一驚,“白內障?!”
“嗯,它之所以咬你,大概就是因為視線已經開始模糊,看不清東西所以性情焦躁。”
“怎麽會……之前并沒有發現它有異常啊。”高勝平整個人都呆住了。
一說到這件事,小五就表現出對高勝平的不滿,他面無表情地說:“那家夥眼睛不舒服,會不停的眨眼,你是他的馴養員,你卻沒發現,差勁!還體罰它,壞人!”
程俊捂上小五的嘴巴,讪笑着跟高勝平解釋:“你別介意啊,小五他說話就這樣,對我比這還厲害呢。”
高勝平垂着頭,緩慢地搖了兩下,低落地說:“小五沒說錯,我是挺差勁的,其實丫頭之前的确有過經常眨眼的動作,但那幾天經理催新節目催得緊,我心裏着急,一心就撲在訓練上了,就忽略了這件事。”他用左手扒了扒頭發,嘆了口氣,“這都怪我沒有及時發現,被咬還真是活該。”
程俊瞪了小五一眼,暗示他不要亂說話。
高勝平訓練動物是嚴厲了一些,卻并非冷血無情,他還是愛他的海獅的,聽到它們生病,第一個會心疼的人還是他自己。
“那獸醫是怎麽說的?目前是嚴重還是……”
程俊寬慰他,“別着急,獸醫說了,發現得及時,只要動個小手術就會百分百康複。”
高勝平這才松了口氣,“那就好,這麽說來,我得快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