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五臉上的淤青散盡回歸崗位的那天,人事部經理徐芳菲也領了一個新人來,名叫石堯，今年的大學畢業生,是熟人介紹來的，上面讓他跟着程俊,先從馴養助手做起，說白了也就是讓程俊帶徒弟。
程俊打量了一下小夥子，人長得很精神,高高大大的,體格也很好，做馴養員要的就是體格強的人。
“在學校經常打籃球吧。”
“程老師怎麽知道？”
“咳咳，看你個子不小，猜的。叫我俊哥就行了,咱們這裏不興老師這種叫法。”
這石堯還挺懂得人際交往，一上來就給程俊扣上一頂老師的帽子，不管合不合适，總歸是個讓人心裏舒服的稱謂，讓程俊立馬對他有了更好的印象。
“這位是我的搭檔，也是我弟弟。”
對小五，程俊介紹得很簡單，潛意識裏他不希望被人過多的了解小五，鑒于小五這樣不能公諸于世的特殊身份，越少人了解他越好。
石堯很驚訝，“诶？原來俊哥和小五哥是兄弟嗎？長得完全不像。”
程俊說：“堂弟！”小五的身份證和戶口扉頁上的姓都寫着“程”，在戶口本上的身份是戶主的堂弟。
石堯了然，“原來如此！”
除了程俊，小五一向對其他人不愛搭理，這次來了新人也跟往常一樣沒什麽特別反應，只點了一下頭就算是跟石堯打過招呼，随後跳進水池裏，跟海豚們一塊兒玩兒去了。
程俊拿起工具，招呼着新人石堯，開始打掃馴養場四周的衛生。
石堯換上藍色的工作服，将場館水池圍欄外的觀衆席掃了一遍，倒掉垃圾回到場館，發現小五還在水裏跟海豚們嬉鬧，而且他在水底下的游泳姿勢跟海豚幾乎沒有差別。
“小五哥很厲害啊，在水下可以潛這麽長時間。”
程俊做了一次水底人工吸污，剛放好吸污機，石堯就走了過來，看着清澈的水面下自在游動的黑影含笑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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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俊甩了甩頭發上的水，說：“小五的水性是不錯，石堯，如果要做馴養員，水性差了可不行。”
有時候為了訓練海豚們練成一個新的動作，程俊每天在水裏泡兩個小時是最基本的，節假日忙碌的時候，四五個小時也不在話下，整個人被泡得都腫了一圈。局外人只看到馴養師跟輕松駕馭着海豚在水中表演，卻不知道在訓練的時候有多辛苦。程俊可不希望自己帶一個半吊子的徒弟，空有一副崇拜、憧憬馴養員的心思，實地幹起來卻又怕吃苦。
石堯抓抓後腦，笑道：“我上大學的時候有拿過地區游泳冠軍，假期經常去海濱城市旅游，跟同學們一起潛水，這方面俊哥你不用擔心我太差。”
程俊愣了一下，“不錯嘛，這麽厲害。”
接下來程俊帶石堯去儲備室給海豚挑魚。
“撈魚要小心點，一定要活蹦亂跳的才行，注意不要把魚皮弄破，小一它們不喜歡吃……”
程俊将他的一系列要求和規矩一股腦倒給石堯，這小子也很有耐性，程俊說什麽他就做什麽，謙虛認真的态度讓人喜歡。
在儲備間遇到同樣來給寶貝領食物的高勝平，程俊看石堯做得有模有樣，便放心地過去跟高勝平打招呼了。高勝平的海獅妞妞已經被送回來，身體各方面恢複良好，眼睛看東西完全沒問題，程俊打心眼裏感到欣慰和高興。
兩人聊了一會兒，高勝平也差不多弄好了妞妞的食物，便跟程俊打了招呼走了。整個時候想必石堯也已經把食物準備得差不多了吧，程俊回身的時候這麽想着。
但，就在他轉過身的剎那，他看見石堯那小子手裏正拿着一瓶抗酸藥物。
“你幹什麽拿藥？”程俊沉下臉，從石堯手中拿過藥瓶，“我的海豚不吃藥。”
托小五的福，小一小二小三它們已經有超過一個月的時間沒有吃過抗酸藥物，精神狀态良好。小五有特殊力量可以在海豚們結束表演後安撫它們緊張的情緒，幫驅散它們身體的不适。
石堯愣了愣，“奇怪，不是說海豚需要大量服食藥物的嗎？”
程俊搖搖頭，提起兩只桶，說：“那是因為海豚壓力大和腸胃不好才用，我的海豚不需要。”
“呃抱歉！”
“石堯，馴養海豚之前首先要愛它們，本來人類用它們賺錢就很殘忍，所以我們在利用它們的時候一定要盡量的減少傷害它們，藥物這種東西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用的好。”
“嗯，我明白了。”
關于疼愛海豚這一點，程俊跟石堯強調了很多遍，對這個新人，雖說印象不錯，但要完全信賴還需要多觀察。
最近程俊在訓練海豚表演“雙豚騎士”，就是雙腳站在兩條海豚的背上，讓它們馱着自己在水中疾馳。這個動作講究的是協調，主要看兩條海豚自身的合作默契，必須保持勻速在水中平行，假如它們之中稍微不同步，程俊就會因為失去平衡而摔進水裏。這個看似簡單，但實際演練起來有很大的難度，就算有小五從旁協助，失敗的幾率還是很高，程俊每一次訓練都會摔下來幾十次，一整天下來算在一起要摔上百次。
前兩天小五沒來上班，程俊便練習得少了一些，今天小五回歸，新助手也有了，他想着要須加大訓練力度。
選擇表演這個節目的兩條海豚是小二和小六，這兩條海豚的形體差不多，在水裏的行駛速度相較其他幾條是差異最小的。程俊戴上護目鏡，爬上它們倆的背站好，小五站在岸邊，看他們都準備好之後發出一聲哨音，兩條海豚便如射出的箭一般快速向前游去。
水池是程巨大半月形設計的，寬廣，一開始呈直線行駛的時候還很好，但到了轉彎的時候，它們的同步率便亂了，将程俊甩到到了水中。
第一次失敗，程俊又來第二次、第三次……
直到第二十次在同一個地方失敗後，程俊才爬上岸休息。海豚們豎起身子發出叫聲，程俊坐在地上朝石堯招手，讓他給海豚喂魚。石堯提着裝滿魚的桶子走過來，将魚喂給它們，之後又拿了礦泉水和毛巾過來給程俊，甚至體貼地将礦泉水的冰蓋擰開遞給他。
程俊很少受人照顧，一時間被這大男孩的細致給弄得有些不适應，之前的李靜茹都沒這麽體貼過呢。
“謝謝啊，以後我自己來就可以。”程俊也是渴了，用毛巾抹了一把臉上的水，仰着脖子将水一口氣喝個精光。
小五站在一旁，面無表情。
石堯說：“俊哥你別跟我客氣。我來的時候聽徐姐說過，你是海洋館最優秀的馴養師，能做你徒弟我很高興，這些小事是做徒弟的應該孝順師傅的。”
程俊用礦泉水瓶子指着石堯，贊道：“太懂事了！”
為人謙虛、領悟力強、做事勤快還嘴巴甜，這個石堯太讓程俊滿意了，在傳授馴養經驗和知識的時候也更有傾囊相授的架勢。
下午下班前一刻，徐芳菲打內線電話讓程俊和小五到她辦公室簽合同，小五變身問題寶寶，又問了一系列關于入職手續的問題，弄得程俊一個頭兩個大。
簽了合同，徐芳菲親切地邀請小五：“下周一晚上我請你到外面玩，去不去？”
程俊兩眼一瞪，警惕起來：“徐芳菲你幹嘛？”
竟然在他面前公然約會他老婆！該不會真的看上了小五吧。這還真難說，之前小五被羅勝宇那小混蛋揍就是因為有女人看上他，小五這麽俊美，徐芳菲要是看上他也很正常。
程俊霎時有了危機感。
小五面無表情地問她：“到哪裏玩？”
程俊驚愕地看向小五，難不成你真的想去啊！
徐芳菲無視程俊，笑眯眯地湊到小五面前，興致高昂地提議：“去泡吧怎麽樣？”
“泡吧是什麽？”
“啊？”徐芳菲愣了一下，下意識看向程俊。
“咳！”程俊掩飾性地咳了一下，“小五是鄉下來的，當然不知道泡吧是什麽意思，你直接說喝酒他就懂了。”
徐芳菲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剛想說話，小五先她一步說：“我不喝酒。”
程俊心裏竊笑不已，徐芳菲你個女漢子，想拐我的小五，不要說門，連窗戶都沒有！
徐芳菲瞪了程俊一眼，轉頭繼續游說小五，“不喝酒也行啊，有其他飲料呢。”
小五還是搖頭：“不去。”
小五堅決的态度讓徐芳菲惱火不已，最後幹脆直接問程俊：“你到底去不去？”
程俊莫名其妙：“你剛才不是一直要約小五嗎？”
徐芳菲：“……”
從行政樓出來，小五不說話，悶頭走在前面，程俊在後面還想着徐芳菲将他們踹出門時的憤怒态度到底是怎麽回事。
出了海洋館大門，發現石堯居然沒走，看見他們後笑着揮揮手。
程俊和小五走過去，程俊問：“你怎麽還沒回家？”
石堯說要請程俊和小五吃飯。
程俊心說這孩子真實誠，哪有人第一天上班就請同事吃飯的，就算要拉近他們之間的關系也不用現在啊。不過石堯看起來很認真的樣子，程俊推辭了好多遍他也沒松口，甚至拉住程俊的手臂不讓他走。程俊無奈，只得答應。
程俊跟小五說：“就到外面吃吧，我們接了孩子一起。”
小五看了一眼石堯，沒答應也沒拒絕，只是換了個方向往前走。
程俊笑了笑，跟上去。
三人順道接了程曉海，就在那條街的一家中型餐廳落座。餐廳環境很好，吃飯時間客人也很多，三個大男人和一個孩子，石堯要了一個小包間。
趁着石堯點菜之際，程俊起身上衛生間，出來就到櫃臺處放了五百元，讓老板當押金先收着，等他們吃完了再多退少補。
剛剛小五在簽合同的時候，程俊在徐芳菲那裏看見過石堯的檔案，在個人調查那一欄裏，他看到的填寫內容是孤兒院出身，無父無母……
程俊有那麽點聯想到了自己，雖說他爹媽健在，從小在物質上沒有特別寒酸，但他的成長路上也就跟無父無母差不多，而石堯是真正意義上的孤兒，能混到現在這份上不容易，在這裏吃頓飯不貴，可也不便宜，對石堯這樣才剛大學畢業都還沒領工資的人來說，一桌四五百也是有壓力的，即便他真心實意想請這一頓，程俊一個成年人也不可能厚着臉皮心安理得吃得下。
飯菜很快就上了，看菜色，果然都不是什麽高檔菜。不過大家都不是什麽挑剔的人，程曉海這屁孩子更是不挑食，在補習班待了一整天早就餓了，飯菜端上桌就開吃了。而小五則是直接将那盤清蒸魚端到自己面前。
石堯：“……”
程俊摸摸小五的腦袋，說：“別介意，在家習慣了。”
石堯：“……俊哥你一定很寵小五哥”
程俊呵呵一笑：“一般般啦！”
石堯：“……”這隐隐的得意勁兒是怎麽回事。
飯後結賬，石堯又跟程俊好一番推拉，石堯死活要把吃飯的錢還給程俊，說好了他請客的，結果程俊悄悄付了帳，讓他非常尴尬。
小五拉着程曉海站在一旁，面無表情，完全沒有上前去阻止的意思。
最後，那紅燦燦的幾張鈔票被石堯硬塞進程俊的手裏，而程俊則抓住石堯的手不松，一定要讓他把錢拿回去，于是那兩只手就一直互相摳在一起沒松開。
小五藍色的瞳仁閃了閃，放開程曉海走了過去，左手放在那兩人較勁兒摳在一起的手上，清幽的眸子看向石堯，這倆人拉扯的動作就頓住了。
小五對石堯說：“把錢收起來，回家吧！”
石堯就老老實實地把錢塞回褲兜裏，轉身攔個出租車，走了。
程俊緊張地将小五拉到身前，低聲說：“……你又用幻術！老實說，這個對人體沒有傷害吧？”
小五斜睨着程俊：“你關心那個雄性人類！”
程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