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指鹿為馬11

莫夏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他能夠從他的父親懷裏醒來,哪怕是奢望也不曾有過。

自從他第一天抱着林冉睡着之後,每當對方板起臉想要趕他走時,他通常只需要撅嘴看着他即可。時間不需太久,一盞茶時間足夠,甚至更少。兩人之間,先敗下陣來的總是林冉,仿佛他對這張臉毫無抵抗力。所以算起來,他已經在林冉身邊睡了有半月了。

林冉在旁人眼中,總是冷傲孤高的,永遠站在雲端俯視平平衆生,仿佛世上沒什麽能入他的眼。他們談起林冉時,語氣裏總帶着敬畏,說他是個了不起的人物,無論生平事跡還是武功刀法,都無人能出其右。

然而旁人說的,終究只是旁人眼中的林冉,而不是莫夏眼中的林冉。

放在從前,若問莫夏對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父親作何感想,他大概只會用沉默作答。

因為不曾接觸,所以無法評判。

但現在要拿同樣的問題問他,他依舊會用沉默作答。至于原因,大概是因為真實的林冉和他想象中相差甚遠。

他原以為那樣強大的人應該是冷漠的,就算面對親近的人也不會太熱絡,結果卻完全相反。

林冉對他實在太好,幾乎有求必應,他恍然以為之前十三年的空白只是他午夜夢回一場虛假幻境。

可那十三年的空白是真真切切的,沒有任何人能夠填補。哪怕是魏箐的出現,也不足以代替他父親的位置。

此前不曾被人如此寵過,乍然得此寵愛,莫夏沒幾天就從一開始的受寵若驚到了現在患得患失,生怕哪天林冉一個不高興,又不理會他了。

何況這種寵愛,恐怕有半數都來自于他這副相貌。在恐懼籠罩下,莫夏每天除了休息吃飯,其餘時間都在拼了命的練功。

林冉那天說的話他記憶猶新,但魏箐又教導他說做人要行得正坐的端。

一面要他随心所欲,另一面又不許他為所欲為,莫夏想了半天,唯一折衷的辦法似乎就只剩一個——變強。

等他強大到沒有任何人能敵得過他的時候,他既可以做個好人無愧于心,又不必任人擺布無法反抗。

莫夏想的是好,但理想通常是豐滿的,現實往往是骨感的。

他一邊跟着魏箐打坐練功學習醫理,另一邊又跟着林冉修習他的獨門刀法,最後還要趁熱打鐵複習一遍免得隔天忘記。一天天連軸轉得不到空休息,終于支撐不住倒下去了。

昏倒前腦子裏想着的不是自己的身體,反而再擔心林冉會不會失望。林冉天才之名由來已久,他在他這個年紀時,已經開始背着漆月刀闖蕩江湖了。

莫夏昏倒的時候,人正在魏箐的監督下配藥。

相比醫理,魏箐更善毒。但毒人谷毒術獨樹一幟,向來不外傳。她雖認了莫夏做徒弟,但沒得到她爹的允許,她不能輕易洩露谷中機密,所以便打算先教他學醫。

莫夏昏倒的突然,她沒反應過來,他便直直的倒了下去。好在她眼疾手快,當下就攬住了他。扶他起來時無意碰到了莫夏的前胸,觸感硬……硬梆梆的?

十三歲的女孩子,胸部已經開始發育了。難道莫夏屬于發育較晚的類型?她狐疑的看一眼莫夏,正要把他扶起來,頭頂便多了一片陰影。

魏箐擡頭,就看到林冉正面無表情看着他。

魏箐此刻還頂這那張平平無奇的國字臉,林冉生平最痛恨的人之一。魏箐沒有半點不自在:“晚輩不知尊上駕臨,有失遠迎,還望尊上恕罪。”

林冉眉頭微颦,卻沒了演武場對決那日攝人的殺氣。他将莫夏從魏箐手上接來橫抱着,望她一眼淡淡道:“本尊不殺你,只因你是沫兒的師父。倘若你敢對他有非分之想,莫要怪本尊不留情面。”

對決當天,林冉發現莫夏對臺上銀面人暗含的情意後,聯系白七‘女主很可能已經和莫夏看對眼’的說法,便有殺了這個疑似女主之人的意思,再不濟将她趕出無上尊地界也是可行的。他當時殺氣也并非因為魏箐假扮的相貌,只是借了對方的舉動不再掩飾對她的殺意而已。

只可惜,他千算萬算,唯獨沒料到莫夏竟然會武,千鈞一發之際沖出來擋在了他的面前。那一刀若沒收住,莫夏必死無疑。當時,林冉看莫夏一臉決絕,忽然就沒了殺掉女主的心思,就這麽把她留到了現在。

魏箐笑,正要搪塞過去,就又聽林冉道:“本尊不知你如何得知十三年前之事,也不管你有何圖謀。但你若再戴着這面具,就莫怪本尊逐你出府了。”

魏箐心一凜,假笑道:“晚輩愚鈍,不知尊上何出此言。若尊上嫌棄晚輩這幅醜陋容貌,晚輩可戴上面具。”

易容術可并不是簡簡單單的貼上一副人皮面具即可。若想叫人看不出毛病,但凡袒露在外的皮膚都必須精心修飾一番。她自問易容術出神入化,沒可能叫人看出來。

林冉懶得與她廢話,瞥一眼她的脖頸直言道:“你太矮。”

說完也不解釋,直接轉身走了。

魏箐反映一會兒後才熱着臉猛地用手捏緊了衣領,然而此時此刻,林冉已經走遠了。

剛剛林冉離得近,從他那個角度剛好能夠透過衣領看到她脖頸下未曾修飾過的肌膚。她易容的相貌生的很黑,和她本身的白瓷膚質相差極大,一眼就能看出區別。

林冉不曉得他無意間調戲了女主,更不管對方心情如何,直接将莫夏帶回了自己的房間。喚了大夫,只說是勞累過度,休息幾天即可,走之前留下一幅養身體的藥方。林冉派人熬了藥,莫夏還在睡,便叫下人将藥溫着洗澡去了。

莫夏醒來時,林冉正在房門後的室內溫泉裏泡澡。他看着不斷從房門縫隙洩出來的熱氣,想到林冉很可能在裏面,一時間忘記男女之別,迷迷糊糊的走上去推開了房門,希望林冉不要因為他今天沒好好練功生他的氣。

推開門後,被那升騰的熱浪一沖,莫夏登時清醒過來,正紅着臉要退出去,無意間瞥了一眼恰好從水池中走出來的林冉。彼時林冉一絲不挂,雖有霧氣阻隔,卻不妨礙莫夏看到該看的重點部位。

莫夏要離開的步子停下,不解的問:“爹,為何您的身體結構與孩兒無異?”

都說男陽女陰,兩者的身體結構互為不同,相輔相成方可陰陽協調。但為何他的父親身體的各個部位和他一樣?

難道,難道林冉同他一樣,是個女子不成?之所以用男子身份行走江湖,不過是為了不叫旁人小瞧了他?所以半月前才會斥責他‘女兒姿态盡顯’?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是不是應該叫林冉,額,叫他娘?

自認邏輯毫無問題的莫夏小心翼翼喚了一聲:“娘?”

被叫娘的林冉:“……”

他想罵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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