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為五鬥米折腰12

真正接到江逸送來的結婚請帖時，林冉愣了好一會兒。

他本來就不是原主，自然不會因為這麽個渣男的請帖而傷心，只是替原主不值。現在距離他和江逸分手不到一年時間，這麽短的時間內，對方就另結新歡，比原著裏要早上五年，還真是讓他有些無語。

如今，他雖然靠着翻拍的《流光》重登熒屏，但到底算不上大紅大紫，這麽早就高調結婚，半點不怕粉絲流失，也是很厲害。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情比金堅，喜歡袁月月喜歡的不得了呢。

因此，現在他對江逸實在是喜歡不起來。

林旭和他相處一年，早摸清了他的脾氣，看他不開心，便說：“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吧。”

林冉沒回話，卻是放開了身體的控制權。

林旭接管身體之後，開車去了墓園。他将車子停在墓園外的停車場，便熟門熟路的向裏走去。

林冉看一眼四周列的整整齊齊的墓碑，問道：“這裏是……”

“我父母埋骨之所。”

林冉道：“節哀。”

林旭搖頭：“沒什麽節不節哀的。他們活着的時候，各有各的事業，各有各的家庭。我爸在外面包養了一個又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我媽也沒閑着，接連在家裏養了幾個吃白飯的。我這個兒子反倒不像是他們親生的，年年安排我住宿舍。”

林冉不知如何接口。

原劇情裏對蘇钰的過往描寫不多，只說父母不睦，養成了他外表風流多情內心冷漠徹骨的性子。只是沒想到這所謂的不睦，竟是這樣的形式。

這樣的人，除非是有人愛他徹骨在先，否則他很難愛上別人。而主角受做到了愛他徹骨，所以蘇钰最後選擇同他在一起度過餘生。

林冉看劇情時，這些設定只随意略了一眼，現在聽了林旭的話才知道，那些輕描淡寫的劇情，于林旭卻是真實發生的過去。

他有些心疼，卻不知如何安慰。

“我高中叛逆的很，壞事做盡，期待着有人管管我，但是沒人管我。我爸忙着幽會情人，我媽忙着和小白臉四處旅游。他們可以為自己的情人空出自己的全部假期，卻不願意為我這個兒子抽出哪怕一分鐘時間。我傻乎乎問過他們為什麽？他們說，那是愛，說只要我長大後有了愛人就會發現，你什麽也拒絕不了對方。”

“可笑的是，沒多久之後，他們就各自換了情人。我又問‘為什麽态度轉變的這麽快？不是說對方是自己無法拒絕的愛人麽？’他們的回答言簡意赅，不愛了。我再問‘為什麽不愛了？’。他們說，因為發覺現在站在身邊的，才是命定的情人。”

“自那之後，我就不再奢求他們的愛了。因為我發現，一個人的愛的分量是有限的。當你把他全部的愛分到某個人身上時，就再也沒有餘力将愛分給其他的人了。那幾年時間裏，他們舍不得分我一絲關愛，大概就是因為，他們沒有餘力關愛我了。”

“那之後，我就告訴自己說，既然如此，那不愛就好了。與其追求虛無飄渺的感情，不如将那不多的愛全部分給自己。不但如此，愛所能維持的時間也有限，但這限制唯獨一人例外，那就是本人自己。所以做什麽愛別人？我生前流連花叢，幾番下來發現，我所思所想再正确不過。”

林冉想默不作聲，最終還是道：“未必。”

林旭挑眉：“比如？”

林冉：“世上還是有許多白頭偕老的人。從結婚起就相互扶持，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林旭笑：“又拿你那套愛情觀來說事。”

林冉不服：“你不也堅持己見？”

林旭讨饒的笑：“算了，我不和你吵。”說着又是嘆氣，“本來我都說了這麽悲慘的童年故事了，你倒好，不安慰我也就罷了，連順着我也不願意。”

“這是原則問題。”

林旭知他死心眼犯了，逗他說：“怎麽就成了原則問題。”

“對待喜歡的人，一心一意，不是天經地義麽？你不去愛別人，憑什麽要求旁人去愛你？”

林旭抱胸：“你怎麽知道你一定會忠貞不二？”

林冉默，他無法用什麽證明。拿他的堅持說事，對方定然不以為然，因他的堅持在林旭看來只是種笑話。

但林冉不甘心就這麽放棄，只好幹巴巴說上一句：“如果我遇上我真心喜歡的，我會用盡全力追求她。”

可說到這裏，他又不開心了。

他生前對所有女友都足夠好，只是所有人都将他的真心踩在腳下，怎麽可能不傷心。

但就算被欺騙了又如何？難道就因為這個就要厭世，覺得所有人都不會真心對他？

“總之，我就是不喜歡你那一套。世界這麽大，總會有遇上那個值得你真心去愛的人。你這樣一棍子打死怎麽行？”

林旭搖頭，無奈笑笑：“好吧，算我錯。知道我今天為什麽帶你來這裏麽？”

“拜祭你父母？”

林旭搖頭又點頭：“錯，也不錯。”

林冉皺眉：“所以你想做什麽？”

林旭道：“別急，我的故事還沒說完。”

他繼續向墓園深處走去，邊走邊道：“我以為我父母這樣的，合該是厭惡對方到死的。所以我一直不理解，為什麽到了這種份兒上，兩個人還是拖着不肯離婚，害人又害自己。直到……”

直到一場車禍的發生。

那時蘇钰不過高二，他母親在上班路上車禍慘死。事發突然，他懵懂不知如何是好時，他那常年和他的小情人厮混的父親趕過來，接手了他母親的身後事。

然後，他看着他那個從來都流連花叢的父親一瞬間老了十歲不止。明明不過四十的年紀，卻好似風燭殘年的老人。

那之後沒多久，他父親就自殺了。死前給他留了一封信，內容簡短，只說：請把我和你媽媽安葬在一起。

林冉聽的一頭霧水：“你爸爸喜歡你媽？”

除了‘奇葩’二字，他實在想不出什麽別的詞來形容他的父親。

林旭攤手：“我從前一直搞不明白，現在依舊不甚理解。”

“那你來這裏做什麽？”

“不知道。”說完這三個字，林旭已經站到了他父母的墓前，“我模糊記得，我很小的時候，他們的感情很好，每天家裏都是歡聲笑語。只是這些記憶在他們分居之後漸漸淡了。到後來，我幾乎想不起來了，甚至懷疑是不是真有那麽一段時間，兩人相安無事，各自愛慕對方。”

“但死了之後，我不用拍戲，閑下來就開始胡思亂想。想得最多的，就是當年父親的自殺。越想，兒時的回憶越清晰。我才隐約察覺到，也許我爸是愛我媽的。只是我媽不愛我爸。後來分開，可能是因為一直守着不愛自己的人實在太累，想要逃避罷了。只是他不夠幹脆，不願同我媽離婚，就那麽一直拖，拖到了我媽的逝世。到頭來，我爸逃的了初一逃不了十五，我媽死後，他支撐不住，就自殺了。”

林旭說話時輕描淡寫，連表情也欠奉，林冉卻覺得，他此刻該是很傷心的。

他想，他大約明白林旭的目的了。

帶他來這裏，不過是想告訴他，一味喜歡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必然會痛苦一生。他想叫自己放下江逸，徹徹底底的放下。

想到這裏，林冉的鼻子有些酸。他不愛江逸，自然不會為他發酸。他只是感動于，有林旭這樣一個朋友，肯為他想這麽多。

林旭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怎麽？感動的想哭了。”

不知是否兩人共用一具身體的緣故，即使兩人互相之間永遠無法觸碰彼此，林旭發覺他越來越能察覺到林冉的情緒變化了。

就好比方才，他分明察覺林冉情緒波動裏，俱是對他的感動。

林冉笑，出乎意料沒有反駁：“對，我感動的想哭了。”

“男子漢大丈夫，你可別哭，我可不希望別人瞧見我的男朋友是個愛哭鬼。”

林冉習慣了他時常以男友自居，也不在意：“謝謝，我不會因為江逸而傷心的。”

“那你收到請帖後，為什麽不開心？”

之前那會兒察覺到林冉不開心，他自己也就不怎麽開心了。

“那個啊……”林冉眯起眼，“大概覺得不值吧。”

年少到青年的許多光陰裏，原主私下不知為對方做了多少，到頭來卻是落的如此下場。

林旭追問：“什麽不值？”

他有原主的記憶，自然知道江逸和原主之間有過什麽，知道林冉是為那過去的十幾年不值，但他就是想聽林冉親口說出來。

林冉安靜了許久，忽然長長呼出一口氣，道：“林旭，我似乎沒有告訴過你，我是林冉，也不是林冉。”

白七聽到他說的什麽，驚得從空間裏漂浮的白色立方上摔了下來，驚道：“冉哥！你瘋了！”

林冉不理會他，只說：“我和你一樣，早就死了，不同的在于，我不是這個世界的。套用流行的詞，我是穿越，你是重生。大概因為這具身體和我模樣相仿又同名同姓，就心安理得占了這具身體。”

白七又道：“不對啊冉哥，這就是按你的身體複制出來的！我不是告訴過你麽？”

林冉依舊自顧自道：“所以我不值，不是為我，而是為那個曾經和江逸一起走過那麽多年的原主不值。”

最後，他加一句：“瞞你這麽久，其實我也不是好人。”

白七生無可戀。

林旭聞言，先是愣了一會兒，繼而忍不住擡起嘴角，笑容越來越大：“正好，我也不是好人。”

但我知道，你是真正的心善。

林冉看他語氣鎮定，不由奇道：“你不生氣？”

林旭反問：“我為什麽要生氣？氣你騙我？若不是被袁月月絆一腳叫我不得不表明身份，我會瞞你一輩子。所以我沒資格氣你。而且我非但不氣你，我還越發喜歡你了。”

林冉抿唇，終是說道：“謝謝。”

林旭卻又說：“但我覺得你欠我一條。”

林冉道：“欠你什麽？”

林旭道：“我将我生平和你說了，所以你也該告訴我，你此前為人如何。”

林冉毫不猶豫：“好。那我就告訴你。不過不會是什麽好事就對了。”

“比如……”林旭思索道：“你時常被人欺騙感情？”

林冉：“……”

猜的好準。

見林冉不回話，林旭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不由笑的更歡：“好了，我們就回家，你開始說吧。”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言希和歡樂豬的營養液，謝謝織錦和賀開的地雷，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