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蔣銳目光像劍一樣射向林靜陽，林靜陽卻沒有理他，倒是孟嘗楞了一下，孟嘗指頭在桌面點了幾下，頗有些頭疼扶額道：“靜陽，我已經說了很多次，挖你是因為看到了你的價值，可以說是趁你之危，我是個商人，我們是互惠互利的關系，你不用一直這麽感激我。”
孟嘗冷哼一聲又道：“這麽點違約金，我還賠的起，這麽點錢就想要挾老子，讓老子的臺柱去給他們的破節目引流？那點錢就當施舍他們去請點上的了臺面的明星好了。”
林靜陽被挖應當指的是七年前他在7-even未滿一年的合約期就被挖這件事。
而依孟嘗所言，趁他之危，那必然是林靜陽遇到了很大的困難，跟錢有關的困難，選秀節目結束剛結束的一年正是選手價值最高的時候，節目組必定會趁這時死命壓榨，林靜陽肯定是拿不到多少錢的，孟嘗的出現解決了他的燃眉之急，讓他不惜背上沒有信義的罵名也要毀約。
林靜陽的利用價值很高，但等一年再挖他可能更劃算，他和陸陽是唯二兩個沒有賽前就簽公司的選手，組合合約期到後，只需要一筆簽約費就能得到他，誰也不知道林靜陽會火多久，選秀節目更疊很快，也許在林靜陽還沒有替公司賺回巨額違約金後，就被下一波的同類型選手迅速替代，失去價值。
季清川看了一眼不爽都寫在臉上的孟嘗。
果然還是個二傻子。
他想到了在病床上的林夕月，又想到那段時間林靜陽遭受的謾罵，鋪天蓋地的詛咒，季清川喜歡陸陽，是喜歡陸陽給自己帶來的一切正面的，積極而溫暖的東西，所以他從未參與過粉圈的争執，但他并不是看不到這些東西。
林靜陽甚至還傳出過被明澄老總包養的黑料。
他竟然從未解釋過。
他甚至不需要自己親自出來解釋，只要借“路人”的手，拍到幾張他在醫院與林夕月相處的照片，輿論就會反轉。
人們總是同情弱者，甚至會因此而原諒他的其他錯處。
林靜陽迎上孟嘗的目光，語氣堅定：“孟總，我是真的想參加這個節目。”他輕輕頓了一下：“出于我個人的意願的。”
上這個節目他并不反感，跟真正的歌手切磋，對于喜歡音樂的他本人來說，并非難以接受。
既然已經穿到了林靜陽身上，自己的身體，或者說屍體早已被火化，自己是回不去了，不知道林靜陽會不會回來，起碼自己現在還是林靜陽的時候，就要扮演好這個角色。
除非直接宣布退出演藝圈，不然上節目是避免不了的，那麽，起碼先挑個自己得心應手的。
孟嘗有些意外，他也沒有再問什麽：“既然如此，那你就上吧。”
一直垂頭站在一邊的蔣銳擡頭，語氣有些陰陽怪氣：“你剛剛不是不想上嗎。”
“我也沒說過我不上吧？”林靜陽笑嘻嘻道。
蔣銳一噎，剛才林靜陽似乎确實沒有直接拒絕過，只是一直顧左右而言他的打着太極，他深深看了一眼林靜陽，似笑非笑：“你倒是真的不一樣了。”
孟嘗沒有理兩人的機鋒，他起身向辦公室外走去，快走出門外時又回頭對蔣銳道：“對了，我最近打算回來親自打理明澄。”
言罷，孟嘗也沒等蔣銳說話，頭也不回的出去，一如來時的風風火火。
蔣銳臉色一變，很快掩去，卻被林靜陽盡收眼底，林靜陽輕輕一笑，也走出了辦公室。
林靜陽打算去一個地方。
從他變成林靜陽後他還沒有去看過外公，他害怕，害怕看到外公對失去他淡漠而無所謂的樣子。
但見了林夕月後，他決定鼓起勇氣去看外公。
外公家和明澄在一座城市，在車上的時候，他習慣性點開微博刷陸陽的信息，卻看到熱搜榜上赫然排第一的#林靜陽真唱#的熱搜詞，林靜陽的手一頓，點開了熱搜。
熱門是一個認證為山海臺策劃的微博號，那條微博是這樣的。
“不知道為什麽都說林靜陽人不行，跨年演唱會那天我負責後臺場務，他全程特別配合，我問他給同事要高考的妹妹要簽名，他不僅特別爽快就簽了，還主動問我還有什麽要簽的，候場時他還有點緊張，挺可愛的一人。還有說他假唱，那天我聽他唱歌特別好也不敢相信，後來還問了負責舞臺音效的老師，百分百真唱。”
底下還配了張圖，是林靜陽在後臺是十指交叉握拳，滿臉緊張的蹲着候場的樣子。
熱評第一是這樣。
——為什麽我覺得他這樣蹲着真的有點可愛？我中毒了嗎？
配圖是林靜陽蹲着的那張圖上被P上了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字樣。
這條評論是一位路人自己P的，樓中樓很多人附和。
也有人質疑。
——林靜陽給了你多少錢？說出來大家一起賺。
這個博主也是個暴脾氣，沒給這人面子，上來就怼。
“老子需要賺這黑心錢？不如你去看看我以前發的微博？”
這個博主粉挺多，之前發了不少微博，很多都是repo來山海臺參加節目的藝人表現如何的，有誇的有貶，有些不配合節目錄制，耍大牌等等的藝人他都會指出來，雖然沒有直接點名道姓，但根據那幾天的節目單以及錄制形成大多都能猜出來，而對于比較配合，人比較随和，實力強的明星，他也都誇得毫不吝啬。
所以選擇相信這個博主所說的人不少。
——雖然很不可思議但博主确實不是那種收錢說好話的人...以前某大咖耍大牌他也直接爆出來了...
——媽呀他真的是我認識的林靜陽嗎？
——這幾天一連串的瓜吃下來讓我懷疑他是被誰奪舍了。
“......”林靜陽摁滅了手機屏幕。
不，你沒有。
林靜陽來到一處建在半山腰的別墅群，這裏環境清幽，路兩旁都是蔥蔥郁郁的別墅群，這裏寸土寸金，住了不少政商界大佬。
他在一處別墅前停下，猶豫許久，手放在門鈴上又落下，始終沒有按下。
幾分鐘後，有人推門出來，是外公家的保姆阿姨陳姐。
陳姐應當是早在監控裏看到了他，此刻正狐疑的上下打量他，陳姐咦了一聲道：“你不是那個...”
陳姐知道眼前的小夥子似乎是個時下流行的大明星，卻一時想不到他的名字。
林靜陽點了下頭對陳姐道：“您好，我是林靜陽，我是...清川的朋友。”
陳姐恍然大悟，她想起季清川似乎是寫歌的，聽說還寫出了幾首挺有名的歌，認識幾個娛樂圈的朋友似乎也挺正常。
林靜陽又解釋道：“清川說過他最在乎的就是他的外公，所以我想來看望一下他的外公。”
陳姐的戒備已經完全卸下，她似乎也被挑起了傷心事，臉色低落：“哎，你進來吧，老人家住了好幾個月院，這幾天才剛出院。”
“住院了？？”林靜陽聲音一下子提高，陳姐被吓了一跳，林靜陽意識到自己的失态，解釋道：“老人家沒事吧？”
陳姐沒有追問：“清川走之後，蕭老身體一下子就垮下來了。”
林靜陽緊抿下唇，外公是因為自己才住院的嗎...
陳姐将他引到客廳中：“你先等一下，我去叫蕭老。”
林靜陽不安的坐在客廳裏咬着手指，雖然是自己主動來的，卻完全不知道一會見了外公該說什麽，如果外公并不想看見自己怎麽辦？
不行！
果然還是不該來。
林靜陽站起身來轉過身，卻正好與一人對視上，那人不知道在一旁站了多久，滿頭銀發雙手拄着拐杖，卻站的挺直，雙眼如鷹隼般直直盯着他。
“外...！”林靜陽下意識叫出口。
這人正是季清川的外公，蕭承柏。
林靜陽有些心驚，外公雖然已經七十多了，但因為常年鍛煉，一直精神奕奕，不顯年紀，如今卻一下子老了許多，整個人都顯得有些頹然
老人的眼睛一眯，如利劍一樣射向他，林靜陽自覺失言，将後半句話吞了回去。
林靜陽這一番話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他心虛的低下頭不敢與外公對視。
蕭承柏沒有細究，他拄着拐杖來到沙發前坐下，擡頭看了一眼林靜陽，伸出手掌指向另一旁的沙發：“坐。”
蕭承柏帶着一股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氣勢，他大多數情況都是不茍言笑的，脾氣也不怎麽好，礙于他的身份，多數人總會對他有幾分懼怕，林靜陽卻早已習慣，他從善如流的坐下。
“你是清川的朋友？”蕭承柏緊盯着林靜陽，語氣不帶什麽情緒。
“是，我們關系很好。”林靜陽道：“他說過您是他唯一的親人，所以我想...替清川看看您。”
蕭承柏拇指摩挲着手杖杖首道：“謝謝。”
林靜陽又道：“聽說您前段時間住院了。”
“恩。”
“那現在您身體好些了嗎。”
“好了。”
寒暄完畢後，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有些尴尬，他與外公之間的關系向來如此，曾經住在這裏的時候，兩人一周可能都說不了一句話。
沉默良久他又道：“我聽清川說過您喜歡吃南芳閣的雲片糕，所以為您帶來了幾盒。”
南芳閣的雲片糕味道很正宗，但卻不好買，每天限時限量供應，一個人最多只能買三盒，還要大排長龍，非常難買到，以往季清川每次來看外公都會排很久的隊為他帶幾盒。
蕭承柏嗯了一聲又道：“有心了。”
兩人就這樣對坐無言，林靜陽張了幾次口想要說話，卻都沒能說出口。
反倒是蕭承柏主動道：“你似乎有話要說？”
林靜陽輕咬下唇，手指蜷起扣着掌心，他知道這話不該他問，也不該在這個時間說起，但是，他想知道。
“您是因為清川的事住院嗎？”
終于還是說出了口。
蕭承柏沒有說話，就在林靜陽終于忍受不住這無邊的沉默，想要起身離開時，蕭承柏開口：“是。”
可你不是不喜歡他嗎？
林靜陽感覺到自己的眼淚鼻涕一下子都流了下來，他努力吸了幾下，确實徒勞無功，他帶着哭腔道：“對不起，我失态了，我...只是太想清川了。”
林靜陽想一口氣告訴蕭承柏自己就是季清川，他深吸一口氣，将後半句話憋了回去：“我下次再來看您。”
他起身落荒而逃。
蕭承柏只是坐在沙發上看着他遠去的背影，老人的身姿似乎更落寞了。
離開蕭家之後，林靜陽邊抹眼淚邊抽泣往山下走着，原來外公是在意他的，這麽多年來他一直想問出口的話，卻在他死之後才能得到答案。
但他不敢說出來自己就是季清川，因為他怕有一天林靜陽會回來，那麽他就得把這個身體交出去，他不想外公再一次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林靜陽吸了吸鼻子，望着一眼望不到頭的路，索性蹲在路邊的林子裏埋在膝蓋上嚎啕大哭。
路那邊有人按了幾下喇叭，林靜陽沒有理，那人又按了下喇叭，林靜陽邊哭邊怒道：“按什麽按，沒看過男人哭嗎？我又沒擋你路！居民區不準按喇叭不知道嗎？你駕照怎麽考的？！”
那邊按喇叭的人終于停了下來，林靜陽哭的卻更兇了，一片陰影打在了他身上。
“林靜陽？”
林靜陽覺得這個聲音有點耳熟，他淚眼朦胧的擡起頭。
然後一緊張往後摔了個屁股蹲。
陸陽彎着腰逆着光，站在他的面前。
作者有話要說：
repo=report
指的是看完綜藝，舞臺錄制以後，對這次表演的總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