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VIP病房區,雖不至于人來人往,但溫簡光向來受關注,同事們看到他和一個病人抱在一起,一傳三,三傳十,走廊上人就多了起來,個個還帶着看熱鬧的偷笑。
溫簡光無奈,一邊說着‘不怕’,一邊抱着人往前走,遠離江卓所在的病房後,知道自閉症在害怕的時候,更需要待在拐角之類的小空間裏,于是将她擁在牆邊,“好了,看不到了,別怕。”
鼻尖傳來消毒水的味道,姜寸雪不斷告訴自己,她現在是洛心雪,不用害怕,就算不是洛心雪,她也從來沒有做錯過任何事,更沒有從來主動作惡過,真的迎面對上,該怕的也是那些人,而不是自己。
已經重活一世,絕對不能再軟弱可欺。
安慰自己的同時,姜寸雪不能再在像之前一樣悶在病房裏,得有計劃的訓練自己,不能一遇見以前的人,就像耗子見到貓一樣,全然失控。
姜寸雪松開雙手,看着被自己抓皺的白大褂,歉意道:“對不起,剛才,他的樣子,很吓人。”
溫簡光暗暗松了口氣,沒先撫平自己的衣服,摸了摸女孩的頭發,“沒關系,小雪不用道歉。”
“他...”姜寸雪緩緩擡頭,“他怎麽了?”
溫簡光面露猶豫,害怕自己一說出來又把人給吓到了。
旁邊一直在偷看偷笑的醫生,趁着他猶豫的功夫湊過來道:“他啊,在學校一直是個小霸王,三天兩頭打架,以前沒輸過,這回估計遇上硬茬子,兩條胳膊被敲骨折,右手手筋也被挑斷了。”
醫生說完,兩眼期待看着姜寸雪,在發現她沒有像預想中的害怕撲進溫簡光懷裏後,失望撇了撇嘴。
溫簡光發現姜寸雪雖然面色差,但沒被吓到後,瞥向旁邊人,“溫曜,你該去查房了。”
“好好,我去,我不當電燈泡。”溫曜嘻嘻哈哈離開,順便把那些躲着看熱鬧的人都給招呼走了。
姜寸雪往那間病房看了一樣,想到剛才江卓面如死灰,雙眼無神盯着天花板,像是死不瞑目的屍體,心髒還是怦怦直跳。
胳膊被卸了,右手手筋被挑斷了?她記得江卓已經考上京醫大,以後豈不是沒法拿手術刀?
怪不得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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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到剛才那位醫生的話,姜寸雪覺得自己在聽天書,敢這麽對江卓的人,如霍家人,如洛家人,都不會對他這麽做,他自己父親就是溫家人,更不可能是溫家人做的。
難不成是報應?
姜寸雪心裏複雜,江卓欺負他很多次,以前不是沒想過要是有能力,就把他們的手都給廢了,但後來她被記者包圍時,也是江卓伸手把她拉出去的。
溫簡光低頭問:“要不然我們回病房?”
“去外面。”姜寸雪感覺自己現在急需呼吸新鮮空氣,只要一想到和以前的人住在同一層樓,呼吸就無法保持順暢。
溫簡光也希望她可以下去走一走,“好,需要我扶你嗎?”
“不...”話說一半,看到從電梯裏走出來的男人,姜寸雪瞪大雙眼,頭皮立即發麻,忍住尖叫,猛地把溫簡光往自己身上拉,再拼命往牆角擠。
溫簡光雙手撐住牆穩住身體,剛才被女孩突然一拉,直接撞到她身上,低頭一看她滿臉緊張不安,心裏疑惑,回頭看了一眼,露出微笑,“爸,阿衍,你們什麽時候到的?”
姜寸雪抓住溫簡光的衣服,生怕他走了,再次向之前一樣,将頭埋在他的胸口,漸遠漸近的腳步聲,就像踩在她的心髒上,緊張到渾身冒汗,餘光掃向走廊盡頭的男人。
霍衍面色白至透明,眉間一貫若隐若現的狂妄消失了,變成令人缺氧的陰沉,難得穿了一身正裝,白襯衫領襟敞開,左邊鎖骨上繞了一層厚厚的紗布。
此前看笑話的醫護人員,看見他的那一刻,受到他毫不收斂的氣勢影響,全都不自覺往後退。
就連他身後的溫氏醫療集團董事長,與霍衍父親齊名的溫河,都刻意放緩步子,不敢與他并排往前走。
姜寸雪怕被發現,不敢再看,恨不得将臉塞進溫簡光的白大褂裏,感覺身上每一滴血液都在顫抖。
毫無準備遇上霍衍,除了躲起來,想不出該怎麽應對。
視線遮擋住,聽力卻變得格外清晰,聽見霍衍低沉‘嗯’了一聲,又聽見溫河問:“這是誰?”
“是洛家的小雪。”溫簡光耳朵微紅,知道兩人目前的姿勢不對,松開撐住牆的雙手,改扶住懷裏人的肩膀,柔聲問:“小雪,是溫伯伯,不用害怕。”
話說完,感覺腰被勒得更緊了,懷裏人仿佛要鑽進他的骨縫裏似得,溫簡光耳朵莫名變得更紅,擡頭道:“爸,今天洛叔叔他們沒空來,讓我幫忙照看一下小雪,剛才準備下去逛逛,結果走到江卓病房前,她被吓到了。”
溫河有些意外,洛心雪是他看着長大的,知道她最喜歡一個人待着,從來沒見她這麽依賴過誰,“小雪這次在醫院待得時間太久,情緒變得敏感,明天開始恢複訓練。”
溫簡光點頭,笑着看向霍衍,“你怎麽樣了?”
姜寸雪感覺有一道視線看向自己,呼吸一緊,發現那道視線很快又移開了,沒聽到霍衍回答,反倒是先聽到江卓的聲音:“居然能在不可一世的霍衍身上發現喪氣,真是難得,不會是因為姜寸雪吧?”
被點名的姜寸雪身體一僵,不自覺轉頭,發現江卓面無血色站在門口,眼底冒着怒火。
下一秒,他整個人就被踹飛回病房,‘砰’地一聲,摔在地上,眉頭疼得皺在一起,卻愣是沒吭一聲,只是惡狠狠盯着踹他的人。
姜寸雪吓了一跳,看着霍衍收回右腳,往前走了幾步,冷道:“你該慶幸你還有用處,否則今天就割斷你的脖子。”
江卓右手手腕已經滲出鮮血,他卻像是不知道疼痛一樣,掙紮着站起來,眼神不加以掩飾,死死盯着霍衍,“你把她葬在了什麽地方?”
溫河察覺到霍衍的氣勢一瞬間變了,立馬向前踏了一步,“閉嘴!沒規沒矩,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
“溫叔叔,讓開。”
毫無溫度的聲音,洩露出一絲危險,溫河面色一頓,看着霍衍冰冷的雙眼,勸道:“小衍,你現在要安心養傷,不要動怒。”
姜寸雪緊張咽了咽口水,這樣危險的霍衍,連她都沒有見過,甚至突然覺得,從來沒真正了解過霍衍。緊張之時,發現貼着的胸膛微微起伏,低沉溫暖的聲線響起:“阿衍,你過分了。”
“過分又怎麽樣?”霍衍旋過身,看到兩個緊緊抱在一起的人,尤其在看到女孩像是抱着唯一依靠的姿态時,莫名覺得刺眼,口吻不客氣道:“你要為一個私生子出頭?”
“他做了不該做的事,你廢了他的右手,讓他以後當不成醫生,對他來說,懲罰已經足夠了。”溫簡光本想走到病房前面擋着堂弟,但懷裏人鎖得太死,實在挪不了步子,無奈道:“你別将氣都發洩在他一個人身上,就算他死了,你也消不了火。”
“小衍,你的傷口出血了,先回病房處理。”溫河上前扶住他,低聲說了幾句話,霍衍臉色微沉,沒再堅持留在這裏,擡起步子往前走。
聽着腳步聲遠去,姜寸雪才感覺手臂發酸,同時對溫簡光感到很抱歉,正想松開手,聽到遠去的腳步聲一頓,接着又走了回來。
随着腳步聲越來越近,姜寸雪感覺心髒像是被人狠狠抓住,手心汗濕,在白大褂上留下印記。
“你...”
霍衍一開口,姜寸雪便呼吸一滞,身體僵直,心跳狂飙,感覺頭皮都快要炸開來。
“你有沒有夢到過她?”
熟悉磁性的聲音裏,多了一些她死前感受到的顫抖與小心翼翼,姜寸雪不敢相信,會有一天從霍衍身上感受到小心翼翼。
“哈!”
耳邊傳來江卓的冷笑聲,接着又是一長串大笑聲:“我說你最近怎麽做了那麽多讓人看不懂的事,原來,你一次都沒夢見過她,哈哈哈!”
霍衍嘴角緊繃,看着江卓嘲諷大笑,又問了一遍:“你夢見過?”
江卓右手手腕上的白色紗布已經完全變成了鮮紅色,他卻無動于衷,眉頭不皺一下,眼神發亮,一字一頓道:
“昨晚,前晚,大前晚,每、天、晚、上都夢到她。”
霍衍眼底醞釀一些讓人看不懂的情緒,看着江卓的眼神冷到極點,突然上前一把抓住他的病號服衣領,拖着他大步往外走。
溫河急忙上前攔住,“小衍!”
“讓開!”霍衍腳步未停,抓着一個沒比自己矮多少的江卓,走路速度絲毫沒受影響,沖着從電梯內出來的秘書與司機道:“去靈山別墅。”
司機急忙上來幫忙,“是,霍總。”
溫河抓住霍衍的胳膊,“小衍,你的傷口在流血,江卓現在也不能出院。”
“放手。”霍衍眼睑發紅,眼底醞釀的風暴炸開來,“誰他媽再敢攔我,後果自負。”
一種滲透到心裏的危機感,讓溫河下意識松開手,待看到霍衍手底下來踉踉跄跄瘋笑的江卓,立馬追了上去,“小衍,你剛動完手術,又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必須得趕快住院,否則身體過于疲憊,會影響傷口恢複。”
沈秘書長攔住溫河,“溫董,還是先準備醫療團隊去靈山吧。”
“阿衍。”
溫簡光忽然出聲,卻沒留住霍衍的腳步,低頭看了眼仍然顫抖的女孩,揚聲道:“江卓是在醫院夢到的,萬一換了地方反而夢不到...”
霍衍腳步頓住。
走廊裏的人不敢松氣,看着前面極具壓迫感的背影。
姜寸雪同樣屏住呼吸,不敢松氣。
過了良久,霍衍松開江卓的衣領,将人扔到牆邊,轉過身來,左邊白襯衫滲出一片血紅的印記,看着溫河道:
“溫叔叔,在江卓的病房內加一張床,我住。”
作者有話說:
聲明:霍衍教訓江卓,是因為江卓欺負女主,才會對江卓動手,霍衍之後會被警察叔叔批評教育,明白要通過法律手段來解決。
絕不提倡此種行為,大家千萬不要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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