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姜貝貝面色一僵,最近誰不知道姜家人的慘境，先是被當成垃圾一樣丢出生日宴，被記者圍堵好幾個小時才逃脫,全網鋪天蓋地的讨伐，商場上給姜氏使絆子的前仆後繼,日日夜夜活在被威脅被驚吓的恐懼中，寝食難安。

她父母自打出事後就住進了醫院，她和兩個哥哥也都是靠裝病躲在醫院才躲過外面的腥風血雨。

即便這樣，全家人神經也是二十四小時緊繃着,窗戶被風吹一下,都會吓得渾身發抖,戰戰兢兢躲起來,生怕有人要越窗進來了，真正體會到草木皆兵的滋味。

重要的是，家人對她的态度直線下降,隐隐中帶着埋怨，這種埋怨從不當着她的面表露，發展到明目張膽當着她的面讨論,完全不顧她會不會難過傷心。

家人的态度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在京市的名聲。

她姜貝貝以前是什麽人？

萬衆寵愛,所有出現她身邊的人，沒人不捧着她，寵着她,就連陌生的小貓小狗見了她,都蹭着她的褲腳不肯走。

她本以為在集齊京市最有頭有臉人物的宴會上,被丢出去已經是最丢人不過的事了, 第二天肯定要成為京市豪門之間的閑餘笑柄。

事實也确實如她所料,沒到第二天，當晚她就成了笑話。

就像她以前和朋友們笑話別人一樣，用盡一切譏諷語言攻擊別人，只是這次當事人變成了她自己。

事發之後，她惱火怄心，滿心怨怒，怪洛心雪卑鄙無恥，堂堂洛氏千金大小姐，居然學網上的人去玩什麽直播，在他們不知情下，把這些對話都給透露出去了。

怪洛心雪為人猖狂，不把她和姜家人放在眼裏就算了，連霍明煦都不放在眼裏，一點情商都沒有，作為宴會主人眼睜睜看着他們被霍衍丢出去。

又怪二哥有眼無珠，怪姜家地位不夠高，怪霍明煦分量不夠重。

正當滿心怒火無從發洩，面臨崩潰邊緣時，萬萬沒想到，這僅僅是個開始。

洛心雪的一場直播，讓她們體會到什麽才叫令人崩潰。

姜寸雪的小號被扒出來後，全家人傻眼了，四年前的事情重新浮出水面，四年前站出來回複輿論，成功塑造好兄長形象的大哥，成功塑造愛孩子的好父母形象，獲利無數的姜家，一夜敗北，名聲掃地，成了衆矢之的，成了全網眼中最惡毒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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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本想着過段時間，等誰家再出個更爆炸的笑話，京市豪門聚焦在姜家人身上的目光就會轉移，被洛心雪整了這麽一出，計劃全破碎了。

然而現在，這個讓她們全家活得如過街老鼠的人，竟然還有臉問她，最近過得還好吧？

姜貝貝努力維持住嘴角的和善弧度，忍住想撕爛對面笑臉的沖動，微笑道：“還好，勞洛小姐挂念。”

姜貝貝長這麽大，沒這麽憋屈過，但沒辦法，姜家因為輿論，已經快被逼到死路上，唯一的出路就是她能成為這次霍氏評選會的參選人員。

霍明煦被禁足，霍家不肯幫忙，她千方百計求了以前最好的幾個朋友，因為邵玲珑最近很得洛心雪的眼緣，幾人思量過後，也想順便跟洛心雪攀上關系，便同意一起過來試試。

姜寸雪明白這些朋友有私心，但過了這麽多天堪比地獄的生活，無數人恨不得遠離她，裝不認識她，甚至反過來奚落她，侮辱她，這些朋友在這種時候還能同意幫忙，無異于雪中送炭，她心裏感激不盡。

只要她進入評選中，最近擠壓姜氏的那些人就會有所忌憚，停止目前越來越過分的行為。

因此，不管是為了姜家事業，還是為了朋友們的這份情義，她都不會在洛家做出失禮的行為來。

“挂念？”洛心雪輕笑一聲，“我是挺挂念你們的，不過看姜小姐明豔照人的樣子，感覺我挂念的可能還不太夠。”

姜貝貝笑容一頓，臉色白了幾分，“洛...洛小姐開...開玩笑了，不，不是，是我剛才說的不對，洛小姐平時這麽忙，當然不會挂念我這樣不起眼的小人物，多謝洛小姐關心，我感到...我真心感到特別榮幸。”

洛心雪似笑非笑看着她，沒有說話。

客廳靜了幾秒，坐着的人神色各異。

霍衍一如既往，自打洛心雪出現，眼睛就黏在她身上，完全不管其他人什麽看法。

江卓雖不像霍衍那麽明目張膽，但注意力也是放在她身上，只是時不時移向其他方向，讓自己不要表現得那麽明顯，然而這種轉移，其實看起來更加刻意，只不過此時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洛心雪，或是洛心雪和姜貝貝的對峙上，無人注意到他。

宋冰研暗示看了一眼邵玲珑，邵玲珑面露猶豫，洛心雪比她想象中還要讨厭姜貝貝，一時間不太敢仗着那點好感開口。

再說洛心雪對她的那點好感，也比她想象中的少多了，剛才進門的時候已經說明情況，連她自己受了排擠，對方都不幫忙，何況是姜貝貝。

其實邵玲珑今天一百個不願意來的，更一百個不願意把洛家大小姐對她露出的那點好感，就這麽浪費在別人身上。

但是沒辦法。

除了她父親還得靠着宋家人幫忙才能出獄，最近宋冰研仗着這點帶人屢屢排擠她，還時不時拿父親威脅她，為了父親和家裏事業，她只能聽忍氣吞聲，也只能聽宋冰研的安排，過來幫姜貝貝說話。

邵玲珑捂着昨天被宋冰研故意撞疼的肩膀，眼裏流露出不甘，剛才對洛心雪那麽殷勤，她是想試探一番，如果洛心雪出聲幫她了，她就有很大機會脫離宋家。

父親的事，只要洛心雪肯幫忙，宋家又算得了什麽。

可惜，她和洛心雪的關系還沒有那麽好。

宋冰研見邵玲珑不出聲，雙眼微微眯了眯，在茶幾的遮擋下，狠狠踩了她一腳。邵玲珑吃痛悶哼一聲，咬了咬牙，擡頭先看了一眼面如白紙的姜貝貝，再轉頭露出熱情笑容，“心雪，聽說你今天正式入職有愛基金會了的，恭喜你。”

幾人的一舉一動，洛心雪都看在眼裏，心知肚明這些人在想些什麽，又打算做些什麽，“謝謝，這次你們都報名了吧？很快就可以一起參加活動了。”

姜貝貝面色很快浮現紅潤，感激的眼神看向邵玲珑。

“報了，聽說心雪這次在會議上提出了兩個評選項目都通過了，連霍總都是大力支持，真的很期待評選會快點開始，想看看到底是什麽活動內容。”

邵玲珑先吹捧了一頓，沒有一上來就提出要求，準備把人哄開心了再說。

基金會開會時的內容一般不會往外傳的，但是最近京市豪門子弟最關心的事就是評選會，事關評選會的一舉一動都有無數人伸長脖子等着聽。

因此，下午才傳出些動靜出來。

三個項目外面人重點押了十幾個項目，結果聽說就中了一個，剩下兩個都是洛心雪提出來的，因為霍衍大力支持，全部通過。

這讓外面人都驚了驚，知道洛心雪地位高，分量重，但沒想到她目前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常務理事，在霍氏基金會這麽重要的評選會上，說話分量也能這麽重，三個項目直接定了兩個！

那場會議後，京市想要結交洛心雪的人更如過江之鲫一般多。

想到這點，邵玲珑心裏就更不甘了，她在洛心雪面前這麽不一樣，在京市難得這麽特殊，難得能碰上這麽好的機會，卻只能眼睜睜看着白白浪費了。

姜貝貝看邵玲珑還沒有提到自己，面露急色，不停眼神暗示她。

洛心雪掃視一圈，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弧度，“是你們很熟悉的項目。”

幾人眼神瞬間一亮，就連江卓眼神都變了變，沒想到洛心雪會直接透露有關消息。

邵玲珑看到了希望，往前湊近，順便遠離宋冰研，“心雪，如果覺得為難，不用說得太詳細，不過，我想問一下，真的是我們很熟悉的項目嗎？那我們通過的機會是不是很大？”

看着眼睛發亮，豎起耳朵，生怕錯過一個字的幾人，洛心雪笑容加深，“其中一個項目，參選人員中，應該沒有比你們更熟悉的人了，我覺得，你們肯定不會失望。”

“真的！”姚星最先摁耐不住喜形于色，“真沒想到今天能得到這麽重要的消息，洛小姐，不不，叫你洛小姐太見外了，心雪，能不能說說具體是什麽項目，我們學的專業都不一樣，為什麽我們都會很熟悉？”

不等洛心雪回答，坐在他旁邊，與他長相幾乎一模一樣的姚朗拍了他肩膀，“等評選會開了，自然就知道了，評選會有規定，不允許工作人員私下接觸參選人員，咱們卡着今天過來，已經很投機取巧了，不能再讓心雪為難。”

“就是，能得到這個重要的消息，已經很驚喜了，這都是因為玲珑和心雪投緣，不能再得寸進尺了。”宋冰研先前面上一閃而過的喜色，換成了皮笑肉不笑，盯着坐遠的邵玲珑道：“再說，就算提前知道消息，中途要是出了些什麽事不能參加，反而會更難受，是吧？”

邵玲珑身子一抖，面頰上的紅暈稍褪，躊躇片刻，看向面有疑惑的洛心雪，“那個，心雪，我們這裏其實還有人參加不了，你看...你能不能...”

洛心雪了然一笑，“是姜小姐吧，最近姜家動靜不小，怎麽，連評選會都參加不了了嗎？”

姜貝貝緊緊掐住掌心，恨不得撕了這張虛僞的面具，然而卻只能咬緊下唇，眼眶溢滿淚水，可憐兮兮看着對方。

“對，就是貝貝。”邵玲珑沒想到洛心雪這麽上道，深深覺得交流起來非常暢快，“之前生日宴，因為姜澤雨把你誤認了，貝貝為了幫她二哥，說了幾句不理智的話，讓你不開心，但是心雪，貝貝就是這樣的人，比較重情重義，網上那些消息都是假的，她要是真那麽不好，我們今天怎麽可能為了她過來求情。”

“網上都是人雲亦雲，當不得真，我們和貝貝讀高中時候就認識，最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宋冰研滿意一笑，幫腔道：“心雪你心地善良是好事，但不要把善良用錯了地方...”

洛心雪眼神變冷，“你在教我做事？”

宋冰研笑容頓僵，被那種冰冷的眼神盯着，滿腔的話堵在嗓子眼，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再次在洛心雪這裏吃癟掉面子，心裏除了憋憤，還有一些嫉妒，嫉妒邵玲珑能得洛心雪的眼，不管說什麽，洛心雪都不會讓她難堪。

邵玲珑心裏除了生出一絲得意，還伴随着瘋狂增長的不甘。

要不是姜貝貝這事，她何愁搭不上洛心雪這棵大樹！

要是沒這事，她就可以認認真真讨好洛心雪，把兩人關系經營穩固，別說通過評選會，以後就算在京市橫着走都行，哪會像現在這樣如履薄冰，生怕因為姜貝貝的事鬧得洛心雪不快，自己就會被徹底關在洛家大門外。

想到這一點，心裏對姜貝貝和宋冰研，生出濃濃的怨恨。

氣氛再次變成之前的尴尬，一時間無人敢出聲緩解。

姜貝貝的臉白了又白，嘴唇嗫嚅着，最終還是決定自己開口，先從包裏掏出一份銀行文件，打開後小心翼翼放到茶幾上，“洛小姐，我不會為之前做過的事辯解，所有結果也是我們該承擔的，昨天晚上，我們全家向雪星特殊教育學校捐贈了一千萬教育費用，我知道這點錢在洛小姐眼裏不算什麽，但這是我們道歉的态度，本來應該多捐贈一些，可惜最近姜氏周轉不順，如果過了這段時間，姜氏運營能夠恢複正常，一定會持續向雪星捐贈教育費。”

不得不說，幾人之中姜貝貝的口才能力當屬第一。

這番話半字不提洛心雪對他們的傷害，但每一個字的背後卻又都說明了洛心雪對姜氏，對姜家造成的傷害，即便如此，搭配她本身優越的聲線，聽得人沒有一點不舒服，覺得她誠意滿滿不說，反而會開始深思自己是不是做的挺過分，不該再得理不饒人。

洛心雪笑了笑，“你真是不長記性。”

姜貝貝一怔，旁邊幾個動容的人跟着一怔，不明白洛心雪為什麽沒頭沒腦的說出這麽一句話。

“真是不巧。”洛心雪舉起一直拿在手裏的手機，“剛才一進門看到了全網都在尋找的姜貝貝小姐，我就知道一定有熱鬧可看，正好我微博粉絲破億，前排評論一直嚷嚷着要福利直播，剛才一坐下，我就順手點開了直播。”

客廳裏的人全都面色一變，其中姚星和宋冰研直接站了起來，眼神兇狠得盯住洛心雪，然而兇狠不過兩秒，對上洛心雪玩味之下冰冷的視線，狠勁就退了一半。

接着感覺又感覺被一道讓他們從心底，從記憶深處膽寒的，熟悉的，危險的視線盯住，後脊直接布上一層薄汗，狠勁徹底退去，渾身僵硬慢慢坐回去。

幾人憤怒至極，卻不敢吭聲，只能快速回想進門之後有沒有說過不該說的話，一遍遍回想，發現并沒有說什麽不該說的後，心底才長長松了口氣。

別人松了口氣，姜貝貝卻臉色鐵青。

在洛心雪剛進門的時候，她特地仔細看了幾眼，發現洛心雪手機沒在直播，坐下後也沒拿着手機，将其随便放在一邊，她還注意到手機是黑屏狀态，才放心說的。

完全沒想到洛心雪神不知鬼不覺的打開了直播！

幸好，幸好她因為在洛家，心有防備，沒有說什麽不該說的話。

就算她說過最危險的話就是給雪星學校捐贈了一千萬，那并說明不了什麽。

她們被洛心雪整的這麽慘，全網都在等着洛心雪直播最新消息，她們讨好洛心雪也無可厚非，頂多被網上那些愚民嘲諷個幾句罷了，比起這些天的噩夢，幾句嘲諷算什麽，撓撓癢罷了。

姜貝貝暗自松了口氣。

正當所有人面色好轉時，洛心雪拿起手機對準自己，笑着道：“大家都很聰明，前幾天還在猜姜貝貝在京一中的好朋友都是誰，誤認了不少無辜的人，看來今天很清晰了。”

若說剛才幾人是面色一邊，現在的幾人可以說是五雷轟頂，臉色漆黑透着絕望，絕望裏透着驚懼。

誰都以為洛心雪開直播是沖着姜貝貝去的，包括姜貝貝自己，誰都沒想到，洛心雪開這場直播，目标是沖着姜貝貝的‘好朋友們’去的！

想到那些企業股市差點崩盤，每天幾百萬幾千萬的往下掉，再想到姜貝貝最近過的日子，幾人感覺連沙發都快坐不住了，身子不受控制發軟，雙腿打着顫，一個勁往下滑。

“不...”最先找回聲音的是姚朗，一開口立馬捂住自己的嘴，想說又不敢再暴露聲音。

其他人也是這樣的想法。

洛心雪的第一場直播，他們都偷偷的看了，那人數，那評論量，那大場面，讓他們打心底震撼，當看到姜寸雪的小號出現時，那種震撼又變成了同等量的害怕，躲在刷了一整夜的微博，越看越膽戰心驚。

姚星組織了人，準備黑掉姜寸雪的小號微博，結果嘗試無數次，才發現這個小號被比他們技術厲害百倍千倍的人守護着，根本攻擊不了。

絕望之時，一道曙光解救了他們，姜寸雪小號的微博裏根本沒有提到他們的名字。

那一刻，他們第一次感謝起姜寸雪，也是第一次發自內心的，主動的，對姜寸雪生起一些愧疚之心。

知道沒提到他們的名字後，幾人使盡一切手段，處理好京一中的人，處理好一切指向他們的證據。

也幸好，姜貝貝當年人緣很好，多得是為了讨好她，願做任何事的人，就算網上出現他們的名字，他們只需要像其他人一樣，出個聲明即可。

本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誰知道他們自動送上門，将事實擺在全網面前。

幾人大腦當機，發出嗡嗡的聲音，渾身每個細胞都透露着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