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保證書

淩奶奶緊張地站了起來:“你們幹什麽?”

“找你們算賬來了!”楊玉兩手叉腰,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

淩初夏老神在在坐在餐桌邊繼續吃飯,仿佛沒有看見沖進來的兩個人。

累了一整天,沒有任何人跟事可以阻止她好好吃飯。

“媽,楊霞擺攤子的事兒你們知道嗎?”淩大軍把楊玉拉到身後,盡量平和地問道。

這會兒左鄰右舍都還沒睡覺,淩大軍不想再讓別人看熱鬧了。

淩奶奶說:“知道啊,她們第一天出攤就故意擺在我們攤位旁邊搶生意,這怎麽會不知道呢?廠裏人不也都知道嗎?”

淩大軍略顯詫異:“搶生意?楊霞說是你們教她去做買賣的。”

淩奶奶被氣笑了:“這話是怎麽說的?我們起早貪黑做生意,自己都沒掙到幾個錢,怎麽會教別人去跟我們搶生意?就算要教,我們又怎麽會教楊霞?跟她很熟嗎?”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妹妹你不熟?我就知道,這麽多年了,你一直把我當外人看呢!”楊玉急了。

淩奶奶不想接她的話,只看着淩大軍說:“大軍,這大晚上的,你們到底要幹啥?”

淩大軍說:“楊霞的攤子今天被人砸了,還差點被人打,她整個人吓得不輕,回家以後就一直哭。”

“那跟我們有什麽關系?就像奶奶說的,我們跟楊霞又不熟。”淩初夏總算吃完了飯,喝了幾口涼白開,開始有力氣跟這邊溜幾句了。

淩大軍皺着眉頭看了一眼淩初夏,一臉嫌惡。

淩初夏搬走那天鬧出來的動靜,讓淩大軍在廠裏被嘲笑了半個月,也就最近沒什麽人再提這事兒了,所以他看到淩初夏就厭煩。

“我們是來幫楊霞讨個公道的,她帶着孩子來這邊求醫問藥,每個月開銷很大。你們撺掇她擺小攤做買賣,她就問人借了幾百塊錢,置辦了三輪車跟其他東西。現在攤子被人砸了,幾百塊錢血本無歸,那邊催着她還錢。既然是你們教她做買賣的,這責任你們肯定得負。”淩大軍慢吞吞地說道。

淩奶奶氣得手發抖,她指着淩大軍的鼻子,“你”了半天,卻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淩奶奶一共生了五個孩子,前面兩個都不幸夭折了,一直到生了淩大軍才勉強把他養活,所以淩奶奶對這個兒子一直非常疼愛,哪怕小兒子跟女兒的條件更好,她也一直沒舍得過去,就跟着淩大軍一起過。

這麽多年了,也沒覺得淩大軍有什麽大問題,無非就是怕老婆,在家裏不太維護她。

但淩奶奶一直覺得淩大軍心地是好的,也是孝順她這個母親的。

但這兩個月的事讓淩奶奶傷透了心,她越來越發現,淩大軍的心裏不光沒有她這個親媽,可能連善良跟公道都沒有。

他跟楊玉根本就是一路貨色,只不過淩大軍平時不怎麽說話,所以才讓人有了他老實的錯覺。

淩初夏站起來,把淩奶奶扶着坐下,然後給她喂了一點水,安撫了她幾句,才轉過身去面朝淩大軍夫妻倆。

“我們跟楊霞沒有任何關系,更沒有教過任何人做買賣這件事。我們做小生意的,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不要做跟自己一樣的事,沒有人會蠢成那樣,特地教出一個競争對手來。”淩初夏冷冷道。

楊玉呸了一聲:“你說沒有就沒有?我三妹可是個老實人,她從來不騙人!”

淩初夏說:“那你說有就有?楊霞說我們教她做買賣,證據呢?”

“證據?楊霞說的話就是證據。”楊玉說的理直氣壯。

“那我跟你們沒什麽好說的了,我的話也是證據。而且我的話才是真話,你們可以去那條街打聽打聽,楊霞為了搶生意還跟我們起過沖突。別說教她做買賣了,我恨不得她消失地無影無蹤。你們兩個也是四十好幾的成年人,怎麽一點分辨能力都沒有?我跟你們倆之間已經老死不相往來,我就算要收徒教人做串串,也絕不可能教楊玉女士的妹妹!”淩初夏說到了問題的關鍵。

淩大軍聽到這裏就面色一變,因為他一開始也是這麽認為的,淩初夏恨他們夫妻倆都來不及,怎麽可能會教楊霞做買賣呢?

但楊玉卻開始耍賴皮了:“你說你想讓楊霞消失!是不是你找人砸了她的攤子?你好狠毒的心啊!你趕快賠錢!我三妹的錢可都是孩子的治病錢!你要是不賠錢,我就鬧到你學校去!讓你退學!”

淩初夏冷笑一聲,忽然推開淩大軍跑出了屋子。

淩大軍吓了一跳,趕緊追了上去:“你還想跑?”

淩初夏卻沒有跑,她站在五六個鄰居的身後,借着家裏透出來的燈光,幽幽望着淩大軍。

“幾位叔叔阿姨,你們都聽到他們夫妻倆的話了吧?淩大軍跟楊玉在威脅我。”淩初夏冷聲道。

淩初夏自打開始擺攤以後,每天出攤前都會多做一點兒串串,臨走前分送給左鄰右舍,有時候碰到他們各家的小朋友,還會請他們喝上一瓶汽水。

靠着這些吃的喝的,淩初夏跟左鄰右舍的關系一直相處融洽,平時有點什麽事也都樂意幫她搭把手。

住左邊的秦阿姨點頭說:“是啊,我都聽清楚了。”

“威脅個屁!淩初夏找人砸了我三妹的攤子,本來就要賠錢!”楊玉從屋子裏沖了出來,滿臉兇光。

胡奶奶捂着胸口大驚小怪:“這不光威脅人家小孩子,現在還冤枉人!我都聽說了,楊霞被人砸攤子,是因為她給人吃了發臭的串串,全廠人都知道!”

淩大軍愣了一下,開始盤算要怎麽說,但楊玉已經忍不住了,沖上去就跟幾個女性鄰居吵了起來。

淩初夏趁他們吵的不可開交,問隔壁家借了一輛自行車,一溜煙騎走了。

楊玉正在吵架的興頭上,也沒注意淩初夏人不見了。

等她吵完架,才發現淩初夏不見了。

“淩初夏人呢?這壞種居然逃跑了!”楊玉氣得臉都綠了。

一個鄰居嘲諷道:“你罵淩初夏是壞種,那你這個生出壞種的人又是什麽?這不是把你自己都罵進去了嗎?”

于是戰場立刻轉移,楊玉又開始換人吵了起來。

吵了差不多十幾分鐘,三輛自行車突然一起騎了過來,打頭的就是淩初夏,後面跟着兩個穿制服的民警。

“警察同志來了!”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楊玉登時打了個哆嗦,轉身想跑,卻被胡奶奶她們給堵住了。

淩初夏帶着民警在自家門口下了車:“警察叔叔,就是這兩個人威脅我、冤枉我,找我要幾百塊錢。”

好巧不巧,那個年紀大的民警就是之前接觸楊玉的。

他看着楊玉,忍不住喝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個時候,淩奶奶才從屋子裏走出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向兩個民警說了事情的始末。

淩奶奶年紀大了,人長得慈眉善目的,兩個民警聽完,都不免充滿了同情心。

“老人家,您別哭,來,坐下喝杯水。”年輕民警把淩奶奶扶着坐下,隔壁鄰居又送了一杯涼白開過來。

老民警說:“楊霞人呢?被砸攤子的時候為什麽不報警?”

“楊霞在我家裏。”淩大軍這回倒是老實了,對着警察,他怕丢飯碗。

“把人喊過來!”

淩大軍趕緊回家去喊楊霞,楊霞卻死活不願意出門,躺在那兒裝死,最後還是兩個民警過去了一趟。

一大幫鄰居也簇擁着淩初夏跟淩奶奶跟了過去,有警察在,楊霞也不敢冤枉人了,直接承認錯誤,說這事兒跟淩初夏和淩奶奶無關。

“那你為什麽要冤枉人?”老民警喝道。

“她們賺那麽多錢!幫我這個親戚還點錢怎麽了?警察同志,您是不知道,淩初夏那個串串攤,一天能收八十塊錢!我親眼在旁邊看着數出來的!”楊霞爆出了一個驚天大料。

圍觀人群登時被驚呆了,一天八十是什麽概念?那一個月得多少錢啊?

連老民警都愣了一下,淩初夏立刻大聲道:“我的串串攤每天買菜買肉買骨頭買竹簽的成本就在幾十塊,還不算我前期花錢買的三輪車、煤球爐、鍋碗瓢盆。我确實賺了一點錢,但這些錢都是血汗錢,而且賺的并不多,扣除成本後每天實際收入只比他們上班強一些。但我早上五點鐘就要起來買菜,上午下午都在家裏處理食材,傍晚出去擺攤,每天左鄰右舍都吃完晚飯了我們才到家。我們這麽辛苦,比上班多掙一點錢難道不是應該的嗎?而且我的父母不養我了,我一個未成年人,還要讀書,我自己賺點學費生活費也有錯嗎?警察叔叔,我這麽辛苦才能賺一點錢,剛剛夠我下學期交學費跟吃午飯,就有人眼饞我,污蔑我,還想詐騙我,警察叔叔,你們一定要為我做主啊!”

淩初夏聲淚俱下,在淩大軍門口哭得特別傷心,連圍觀群衆都有點看不下去了。

“是啊,這孩子真可憐,要不是走投無路,誰願意去擺小攤啊,多丢人的事啊。”

“誰叫初夏的親爹媽不養她呢?”

“淩大軍這心腸也是夠黑的,孩子都去擺小攤了,還要去訛詐錢,怎麽會有這麽壞的人啊!”

……

矛頭被指向了淩大軍跟楊玉,八十塊的震撼也被帶偏了。

最後,老民警責令楊霞、楊玉跟淩大軍三個人向淩初夏道歉認錯,淩初夏多長了一個心眼,找老民警要他們三個人寫了一張保證書,保證不會再去騷擾她們祖孫倆。

拿到民警作證的保證書後,淩初夏才扶着淩奶奶跟一幫鄰居一起往後走。

“初夏啊,我跟你問問,你這串串攤,一天到底能賺多少錢?”等其他人都進了屋,左邊正數第一間的顧嫂子悄悄拉住了淩初夏。

顧嫂子的丈夫身體不好,在廠裏停薪留職好幾年了,就靠她一個人的工資養家,還有一個孩子在讀書,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淩初夏說:“我也不瞞嫂子,擺小攤确實比上班賺的多,我一天下來,十幾塊錢是穩賺的。但确實很辛苦,起早貪黑就不說了,還經常遇到不講理的客人,還有吃完不給錢的,受的委屈也很多。但如果嫂子想多掙點錢,下班以後賣點小雜貨,肯定也是一條補貼家裏的好路子。”

“行,謝謝你給我透的消息,我回家考慮考慮。”顧嫂子也回去了。

這天夜裏,準備睡覺的淩初夏跟淩奶奶說了自己的決定:“奶奶,我們必須盡快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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