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沒看見1
廢棄的街道上滿是廢墟和殘骸,一輪殘陽挂在高樓之後,将這天幕染成厚重的橘紅色。
風吹過街道都帶着一絲森冷寒意,安靜得只有掉落的鐵皮晃動刮蹭地面的刺耳聲音,刺痛着人每一根敏感的神經。
這座城沒有人類活動的痕跡,滿目瘡痍,它凄涼、孤寂屹立在原地,依稀還能從點滴中看出曾經的繁華熱鬧,卻不知道它還在守望着什麽。
初迢背着一個淺藍色兔耳朵書包,小心翼翼且警惕地走過滿地的碎片和雜物,試圖在這些空蕩淩亂的超市貨架或者地上找到一點可能的遺留之物。
初迢好不容易在坍塌的貨架下面找到了一瓶壓在下面的小瓶礦泉水,她想撿起來,但無奈力氣太小了,搬不動貨架。
她使勁挪動了幾次都沒有成功,最後吸了吸鼻子直接在貨架上坐下來休息。
她望着空蕩蕩的超市眼神有些迷茫。
這樣的場景她本該不陌生,可後來被他保護得太好,她再也沒有這樣“四顧心茫然”“缺吃又短喝”的窘境。
……
她和他相識于微末,然而在一場變種圍困中,他為了保護她拼盡全力将她送走,自己卻被困死在其中。
他走後,她痛不欲生,渾渾噩噩地茍活數日,最終還是喪失了生存欲。
再一睜眼,她竟然重生回到過去,回到了末世剛開始的時候,她還是一名學校被毀跟随部隊撤離的高三學生,沒有遭遇後來的各種險惡,也還沒有遇見他。
這一次醒來之後,她在撤離的部隊卡車上,随着大部隊撤離去避難所。
但初迢知道,最後他們一隊的人,都會在路上死傷過半。
在救援軍人幾乎全部戰死或身受重傷之後,隊伍裏幾個身強體壯的男人會合夥搶走所有槍械物資,把剩下的老弱婦孺全部趕下車,讓她們自生自滅。
而前世她也是被趕走的一員。
重生後,她醒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離開車隊,不在跟他們一起。
她沒有辦法跟其他人解釋自己重生的事,說了也沒人相信。
沒人能理解她,甚至覺得她離隊的行為簡直是瘋了。
她只能給軍人隊長留下提醒,讓他們警惕那幾個心術不正的男人。
至于他們會不會信她的話,已經不是她能考慮的問題了。
離開了隊伍,她一個人開車颠簸了幾個月,一路兇險,輾轉躲藏,才來到這裏。
城裏沒看到變種出沒的蹤跡,暫時是安全的,但也不敢掉以輕心。
前世被趕下車之後,一群沒有自保能力的人,可想而知會是怎樣的境況,到最後只有她和一個十五歲的男孩活了下來,後來那個男孩在覺醒異能時沒撐過去也死了。
她一個人流浪了很長一段時間,一開始她躲在空寂無人暗無天日的城市地下室裏,直到彈盡糧絕才不得不出去尋找吃的。
然而面對的卻是數不盡的變種,她狼狽躲藏,直到一團火焰炸開了她藏身之處的兩面狹窄的牆,也炸翻了外面那些把她困在方寸之地要置她于死地的變種。
她擡頭,在狹窄的巷道裏,見到了立在樓頂上,拳頭燃着火焰,正居高臨下地看着底下蝼蟻一樣膽怯懦弱的她的男人。
那是她在這座城市茍活數個月裏唯一遇見的,身懷異能且毫不懼怕變種的人。
于是她想都沒想就跟了上去。
平生懼怕生人恐懼社交的她,為了抱住這條大腿,死皮賴臉地把自己變成了狗皮膏藥,做他身後的拖油瓶小尾巴。
後來,成了他妻子,被他護在身後……
回憶起前世種種,初迢眼眶微微發紅。
她好想他啊。
在經歷過失去他的痛苦之後,重新回到過去,她只想早日找到他,再也不分開。
初迢擦幹眼淚,重新站起來,再次借用腰背部的力量,終于将壓在礦泉水瓶上的貨架挪開了。
她撿起那瓶水放入書包裏,繼續收集超市裏可能殘留的物資。
但過去太久,這裏實在沒有什麽可以撿漏的。
初迢前前後後撿到了一盒面膜、幾包衛生棉和紙巾,她默默把這些東西放進背包裏。
從超市裏出來,殘陽已落到遠處山峰樹稍之後,幕色是青灰的暗,而僅有一縷暗紫的雲還點綴在日落之處唯一的蔚藍,映着這寂靜天地,倔強的不願完全遁入黑暗。
初迢目光落在寂寥曠蕪的街道上。
這座城市無人,也沒有她要找的人。
夜晚不宜停留太久,她要繼續去下一個城市尋找。
遠離城市的郊野,筆直的高速公路上,車子自由穿過早已無人看管廢棄的收費站,過野的風狂亂吹起她的頭發和書包上垂耳兔的耳朵,拍打出節奏。
初迢繃緊臉上的肌肉,擰足了油門。
曠野無人,滿地焦土,四處也無異動,但随時都可能遇見危險,她不敢懈怠地保持着高度緊張和警惕。
寂暗的夜晚只有一束車光照明,車子也保持着最高車速行駛,神情緊繃,風馳電掣。
一輛中型軍用皮卡碾過坑窪破損的道路,車廂裏的人都不約而同被彈飛了一下,本來就緊繃的神經頓時就醒了,幾人揉了揉不同程度磕碰撞疼的臉或下巴坐了起來。
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漢打了個哈欠,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皺巴巴的煙盒紙,抽出僅剩的一支香煙,就要拿火機點燃,察覺到旁邊不善的目光,他讪笑一聲,站起身趴在車廂上,确保煙味會被風吹散後才點燃了香煙。
剛才瞪了大漢一眼的女生抱住自己的書包,她撇撇嘴勸說:“少抽一點吧大叔,尼古丁致癌。”
大漢迎着風彈落沒吸幾口就要被風吹得燃盡的煙灰,看着荒蕪漆黑的曠野,似想到什麽,他滿眼滄桑地說:“我女兒也讨厭煙味,最不喜歡我抽煙了,以前我不聽她的話,總偷偷抽,現在沒人會管我了。”
女生下巴擱在書包上,不知道該說什麽來安慰這個九尺高的魁梧大叔。
他好像很難受,但又好像并不需要安慰。
“以前她讓我少抽煙是為了多活幾年,現在多抽少抽好像都沒什麽關系了。”大漢似是嘲笑又了無生趣地說着。
這個世道多活也要受罪,少活反而是種解脫。
“可拉倒吧!”女生嗤了一聲,“活着還有機會想念,死了就是白骨黃土一堆,甚至連屍骨都沒有,你要是現在死了,對得起那些拼命救你出來的人嗎?”
大漢看了眼和他們共同坐在車廂裏,穿着橄榄綠,手握鋼槍,即使在閉目養神也不放松握搶的手的軍人,看着他們臉上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還有那些已經死在城市和路上的同志們,他沉重地吐了口氣。
“對,我現在還不能死,至少得死得有意義一點才對得起救我出來的人民子弟兵。”
軍人,是一個光聽到名字就叫人激動叫人安心和充滿希望的群體。
他們在大災大難面前,從來不畏懼退縮,為保民衆護家國沖鋒陷陣,鞠躬盡瘁,縱使這一次的災難,連他們都顯得人單力薄,卻還是堅守自己的使命,将使命進行到底,哪怕是全軍覆沒。
大漢一支煙燃盡,丢掉了煙嘴,一點星火随風湮滅,他被急行的風吹得眯了眯眼,看到了遠處一點不一樣的煙火。
“那是什麽?”
女生擡頭:“什麽?”
“前面好像有人。”大漢使勁眯着眼睛去看在他們前面飛馳的一束燈火。
“這路上還有別的人嗎?”女生也好奇地站了起來,和大漢趴在一起往外看。
他們車的速度要比對方快上許多,他們很快就追了上去,車燈照在前面那抹騎車飛馳的小身影上,他們不約而同地瞪大了吃驚的眼睛。
卡車從後方別停了小車,
初迢靠邊停下車子,踩下腳撐,擡眼看着旁邊這輛軍用卡車。
兩名身穿橄榄綠的戰士從車上下來,手裏還握着鋼槍,
初迢對這些軍人天生很有好感,所以被別停也沒有生氣。
“同志。”
兩位戰士向她敬了一禮,“你怎麽一個人騎車在高速上?”
初迢想了想,實話實說:“我離開了原來的車隊,所以一個人。”
兩人對視一眼,顯然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離開有他們戰友保護的車隊:“為什麽?”
“我要去找人,不順路。”
兩名戰士明了,複問:“你為什麽不開大車?你這輛車上高速很危險知道嗎?而且多慢啊。”
初迢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小電驢,沉默片刻,“因為我不會開大車。”
“噗——”
趴在車廂上往下看的女生聽到他們的對話,忍不住笑出了聲。
初迢驚訝地擡頭,女生看見她在看自己,忍住笑,問她:“你要去哪?我們要去首都,順路的話跟我們一起走吧,人多安全。”
不,人多更危險。
初迢很想反駁她的話,但還是忍住了。
騎行了幾個月,她的小電驢速度慢耗電快,停車的時候她看了一眼,又沒剩多少電量了,這裏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她也找不到地方給小電驢充電。
初迢想了一下她要去的地方。
她也不确定現在的他在哪裏,只是前世聽他說起過在遇見她之前他到過的幾個地方。
“我不确定他在哪裏,但我知道他可能出現的地方。”
“我們北上首都,會經過很多地方,途中也需要停下來補給,要不你跟我們一道,經過你要去的地方你再去找?”少女誠心邀請她。
初迢看了一眼他們車隊的配置,七八名戰士,女生和大漢,兩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和一位老婦人,比起她之前在的那輛車人少了許多,潛在危險也就少了。
她同意了他們同行的邀請,只是她看着那輛陪她走了幾個月的粉紅色小電動,誠懇問道:“可以把我的車也帶上嗎?我需要它。”
……
小電驢被挂在車廂上,随着大卡車一道走。
女生遞給她一塊面包,和她坐到一塊,跟她解釋:“我要去首都找我哥哥,他是首都研究院的科學家,末日之後被選為末日特別時期監測控制研究人員,他們幾個是國家派來尋找和護送科研家屬去首都的軍人,婆婆的女兒和這對雙胞胎的父母也是這次被選中的科研人員。”
初迢看向那位在場公民中唯一的九尺高的魁梧大漢。
“大叔是我們在途中救下來的,原本保護他們撤離的軍人都犧牲了,而他那個車隊就剩他一個人。”
“那你呢?你要去找誰?”女生問她。
初迢:“我要找我老公。”
作者有話說:
本文又名《迢迢找老公記》(bushi),前期不會很快見面,但是有男主視角
雙重生,男主前期無前世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