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沒看見8

擁擠醫療帳篷中,帳篷裏陳列滿了移動病床,繞是如此病床每天都是爆滿狀态,不斷地有戰鬥中受傷的人被擡進來。

帳中醫護人員進進出出,個個都面色嚴肅,腳步匆匆,但也忙中有序。

時不時會傳來“繃帶剪刀”“藥不夠了”“3號病床傷口感染情況危險”“醫生,他快不行了”的沉重聲音。

缺衣少糧沒有好的醫療環境,連手術都是在這樣人來人往雜亂的帳篷裏進行的。

大叔被轉移到了這裏,在角落勉強騰出一個床位,醫生正在為他處理惡化的傷口,因為沒有麻醉藥,就生生剜去發膿的腐肉。

小鏡埋頭在初迢懷裏不忍看,身子微微顫抖着。

初迢肩上微微濕濡,卻不是小鏡的眼淚,而是從裏面滲透出來的,黏稠暗褐有淡淡的血腥味,因為穿着深色系的衣服而并不明顯,她緊抿着唇,臉色十分蒼白,光潔的額頭上不知何時添了一道指甲蓋那麽長的血口,也在微微滲血。

初迢忍着痛不露聲色,輕輕拍了拍小鏡的肩膀,出聲寬慰。

小鏡過了一會兒才擡起頭來,這才注意到她臉上的傷口。

想起那天她說試一試後就突然消失了五六天,今天回來後就帶着人把大叔安排到這裏,不免憂心地問她:“你這幾天去哪了?還有你做了什麽?為什麽他們突然願意為大叔治療?”

初迢沉吟一聲,大概解釋道:“只是和基地的一位領隊做了一個交易。”

小鏡注意到她比以往都要蒼白的臉,皺着眉問:“什麽交易?”

初迢原本不想說,但見她很是固執,一副不問清楚誓不罷休的樣子,只好詳細說了一下這幾天自己做的事情。

她找到了基地的某位領隊,告訴對方她了解變種的習性,可以帶領他們減少戰鬥時的傷亡,并要求如果她随隊做到了這一點,他們基地的醫療組就要為大叔治療。

現如今人類對變種的了解太少,每一次戰鬥都會傷亡慘重,而初迢靠着前世的經驗,帶領着隊伍避開變種,或是在戰鬥中告知變種弱點和擊殺方法。

從而使得隊伍第一次出現了零死亡低傷員現象。

基地不僅遵守承諾為大叔治療,還許諾了初迢優渥的待遇,只要她願意留在平昌基地繼續為基地效力。

小鏡聽完之後一臉震驚,沒想到她離開的這幾天竟然在做這麽瘋狂的事情:“你瘋了,你怎麽敢的!”

外面那麽危險,而她連槍的後坐力都受不住,是怎麽敢做出這樣大膽的舉動的。

更何況她一個異能都沒有的弱女子,要想讓那些人信任她并聽從她的指揮談何容易,這其中要吃的苦,付出的努力,根本無法想象有多困難。

初迢臉上露出一點笑,說:“沒關系,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若是以往,她是絕對不會這麽冒險的,她不敢,也不會。

但這一路過來,若不是小鏡他們收留了自己,她能不能安全走到這裏都說不定。

小鏡他們對她很好,和她之前遇到的心懷鬼胎的人不一樣,所以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她想幫一下他們。

當然這也是在她有把握的前提下。

醫生重新給大叔縫合了傷口,用了藥,初迢見沒她什麽事後就先離開了,而小鏡留下來照顧大叔。

初迢身上的傷該換藥了,她不想其他人知道,拿着自己的書包,然後找了個偏僻沒人的地方。

傷口和繃帶粘連在一起,她小心翼翼地撕開,傷在右肩上處理起來不太方便,所以她動作很慢,等忍着疼揭開紗布,她眼睛已經完全通紅了。

在小鏡面前還能忍着,這會兒到了沒人的地方,她終于能毫無顧慮地露出自己柔弱的一面,疼得眼淚汪汪。

怕疼怕得要死,卻忍着害怕去冒險,不僅是為了還人情,也是想鍛煉一下自己,至少在找到他之前,不能輕易死去。

她從未如此強烈地渴望過,讓自己變強,她要求不多,有自保能力就好。

前世她躲在他身後,被保護得太好,關鍵時刻卻成了他的累贅,連累他喪命,這一世,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再放任自己如此膽怯懦弱下去。

一道被利爪撕裂的傷口橫在瑩白如玉的肩頭,傷口不長,看起來卻很恐怖。

她抖着手艱難地用左手上藥貼上止血貼繃帶,然後拉好掉到肩頭下的寬松T裇,做完這些,整個人像被掏空了一樣癱着。

初迢微微仰頭,天邊瑰麗的火燒雲漸漸隐于沉沉夜幕之中,兩三顆星辰點綴,夏日燥熱的風吹拂而過,一片葉子落在她鼻尖上,她眨了眨眼,發現有兩顆很亮的星星,它們好像靠得越來越近了。

曾幾何時,也是這樣的傍晚,她和他靠坐在一起,賞風賞月,好似身後那些危險都不複存在,天地間只剩下他們二人。

但如今,她卻還不知他身在何處。

“阿野,我好想你啊。”她低聲呢喃了一聲。

于此同時,彭城鼓樓九區,一座不大的四合院小樓,稀疏黯淡的星辰暮色下,一人坐在古樸小院的石凳上,裸着上身,面前的石桌擺放着藥品剪刀和染血的紗布。

男人突然莫名地心悸了一下,只是那異樣感稍縱即逝,他就沒放在心上,面無表情地抓着藥瓶往胸前約有半臂長的滲血的傷口上噴止血消炎的藥,再随意地纏上幾圈繃帶就算處理完了。

小院門外傳來幾聲交談的聲音,男人随手抓起旁邊搭在桌沿的外套,往背上一套,拉鏈一拉,

等門外的人進來時,就只能看見他在不緊不慢地收拾脫下來染血的衣物和紗布。

韋豪先進,他對着洛野說道:“阿野,李中尉來慰問你了。”

跟在韋豪身後進來的就是許久不見的李仝,她還帶來了一位提着藥箱的軍醫。

忙得分身乏術的軍醫外借看診,實屬罕見。

然而洛野卻并不理會他們,倒了杯桌上已經放冷的茶水解渴。

韋豪對這個情況習以為常,插着口袋坐到他身旁,不再言語。

人是自己來的,他只是剛巧回來時在門口看見,出于禮貌把人放進來。

李仝自知洛野身邊的人都向着他,不會奢望對方會像其他人一樣對她恭維,她早以領教過他的“目中無人”。

不過這次她來,并不是要挑刺的,而是代李嚴将軍來慰問看望功臣,順便有一些私事需要當面說。

盡管洛野三番五次拒絕了軍銜授予和功勳表彰,但不妨礙李嚴對他的賞識和看重,這一次他更是在鼓樓受變種侵擾中立下大功。

不僅憑一己之力護住了自己巡邏地區,還屢次團滅變種軍團,就連戰鬥營數十支隊伍合力都殺不死還被逃了的一支變種軍團的首領“深淵魔犬”,都被他恰巧路過碰上并且成功斬殺。

可以說,鼓樓在這次變種侵擾的浪潮中能這麽快地度過危機,他出了大半的力氣。

擁有強大到堪稱恐怖的力量,又功名淡薄得令人發指,很矛盾的一個人,不過鼓樓有他,屬實萬幸。

就連其他指揮區的人聽說了他的事跡之後都蠢蠢欲動,想要把他挖走。

這次李将軍派她來慰問,還特意讓軍醫随行,也是擔心洛野會真的被撬走,想要表現一番自己的關懷順便收攏他。

李仝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盡量公事公辦道:“聽說你在和魔犬戰鬥的時候受了傷,李将軍讓軍醫來看看,這些是一些補品和物資,作為擊殺變種的獎勵。

這是基地的規矩,只要立了功的人都會有,你還有什麽需要可以随便提,能滿足的都會盡量滿足你。

雖然你不要軍銜和功勳,但李将軍讓我把這個給你,憑借這個,你可以随時調派指揮團級以下的隊伍,所有團級以下軍官及安全官無條件服從戰鬥調遣。”

團級,等同于上校或中校軍銜,對于一個新人來說,這簡直是莫大榮譽,也是史無前例的頭一號。

而且這個特權實在是大,看得出來,李嚴在極力拉攏他。

李仝把一個用功勳盒裝着的特制徽章放在桌上,這枚勳章還是李将軍左想右想,想了一夜才讓人加急定制出來的,絕無僅有,鼓樓內僅此一枚。

就算是得了這樣的殊榮,洛野也依舊眼都不擡,專注地看着石桌棋盤裏下了一半的象棋——

棋盤棋子鑲在鑿開的石桌中,棋盤正上面是一面透明的鋼化玻璃,憑借吸鐵器移動棋盤上的棋子,也可以拆開來将棋盤升起,一方石桌裏,玄機頗多。

而那一半殘局,大概是天災前原主人留下的。

韋豪拿起那枚勳章看,別說,還怪好看,金紅色的金屬徽章,一簇火焰照紅心,背面還心機地刻了一個小小的“野”字,代表了專屬勳章。

“這個我替他收下了。”韋豪一點都不客氣地揣進自己口袋裏。

以洛野的性子,定然是對這些不屑一顧的,但作為兄弟得替他着想一下,有了不用和沒有是兩碼事,說不定以後就能用到了呢,這麽大一個金手指,不要白不要。

李仝見洛野從始至終都沒有表示,但也沒說什麽,反正東西她送到了,是不是本人收的她也管不着。

她來還有一事,她看向那名軍醫:“王叔叔,麻煩你去幫他看一下傷勢。”

王醫生應了一聲,拿着藥箱就要過來,洛野這才有了一點反應,聲音依舊冷淡疏離:“不必了。”

軍醫只好停下,為難地看向李仝。

李仝咬唇:“這是李将軍的意思。”

洛野奇怪地看她一眼,不明白這和誰的意思有什麽關系,“不需要。”

韋豪看了一會兒,怕她誤會,急忙解釋:“阿野的意思是它的傷口已經處理過,他不需要醫生,多謝将軍的關心。”

洛野不喜歡別人碰他韋豪是知道的,一是潔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身上的異火,有時候控制不住會傷人。

李仝到底忍住了脾氣,她深吸一口氣,對洛野說:“我承認你很強,但我依舊很讨厭你。”

說完就帶着軍醫走了。

韋豪打了個哈哈,覺得李中尉最後這句話實在是多此一舉,畢竟她的喜厭在洛野這裏根本無足輕重。

人走了之後,韋豪打開他們帶過來的一堆東西看,都是一些吃的用的,十分豐富,剛才進門前他還看到有兩位士兵扛了一籠子的活雞往後廚擡,美曰其名是獎勵給洛野補身體養傷用的,食物緊缺的情況下這委實奢侈了些。

雖有讨好的成分在,但洛野是有功受祿,拿得一點都不手軟。

韋豪從中拿出一包風幹牛肉條放在桌上,給洛野當零食解悶,然後自己提着一堆東西往廚房去,準備殺只雞給他補補身子。

雖然他廚藝不行,準備食材還是可以的,等周媽媽回來就可以做晚飯了。

由于洛野立了功又受了傷,區中隊長特別照顧了一下他們,最近都特別關照把他們的巡邏安排到安全的區內,且是個好時間段。

這會兒其他人也該換班回來了。

同類推薦